朝拾旧颜

　　谭松从姜夫人那里得知和陈庭之订婚的突然换成了谭婉也是纳闷多时。问了陈庭之，对方也是吱唔着言不搭意。

　　毕竟父母健在，这妹妹的婚事也不是该自己过问的。但想到谭文对陈庭之的痴情，再加上又听李巧言说道前些日子谭文还大病了一场，心里很是担心。

　　难得休沐一日，便带了从外头买的徐记小糕点去了谭文的院子。

　　此时谭文也好了七七八八，瞧见这些日子都没见着的大哥，也是愣了下，倒也连忙招呼着。

　　谭松将两份糕点塞到谭文怀里，说道：“近日事务繁忙，巧言代我看过你但也不放心，今日便来瞧瞧。”

　　谭文捧着糕点，手指捏了捏外头包着的纸笑着问道：“这是徐记的糕点？”

　　谭松哈哈笑道：“是啊，你和阿婉每次都会缠着我带呢！”

　　说罢，好似觉得自己不该提谭婉，遮掩似得拖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正色道：“老实跟大哥说，你和庭之这婚事……”

　　谭文解开缠绕着的红绳，捻了一块绿豆糕到嘴里，香甜的口感从味蕾散开，幸福地眯着眼道：“靖南侯府求的是谭府嫡女，我和妹妹都行，只是陈庭之更心悦阿婉。”

　　谭松见谭文毫不在意，虽觉得陈庭之更悦谭文，但想着他对谭婉也一向温文尔雅，又不确定起来。男人一向粗枝大叶惯了，哪关注过内宅的事，想着谭文心态平和，倒也没在这事上过多纠缠。

　　谭文递了块绿豆糕过去，谭松想了想伸手接过笑道：“还有几日便到阿文的及笄礼了吧？”

　　谭文嗯了一声说道：“因为及笄时并未定亲，所以娘想大办一场。”

　　谭松点点头，大办一场便是告诉这些世家，吾家有女初长成，也是该说亲的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岂不是刚刚好？

　　见谭松不语，谭文只好说道：“大哥，近日忙些什么呢？怎么都不见人？”

　　谭松咂吧了下嘴，还是不太喜欢这种甜腻味儿，端过一旁婷玉刚泡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才道：“每年春闱都是科举司负责，今年却是不同。”

　　谭文不由问道：“怎么说？”

　　谭松没有解答，反而说道：“靖南侯有个弟弟叫陈肃，现任职少府。还说来这人也奇怪，官宅不住跑去随着租了个小院住着，每日上朝下朝都是走的，圣上看不下去给他配了马车。”

　　谭松见谭文神色淡淡，以为是对这事儿不感兴趣，摸摸鼻子打算不说了。却听到谭文问道：“那人和这春闱有什么关系吗？”

　　谭松一拍桌子：“关系大了！妹妹你说，这人脑袋里到底怎么想的？这春闱试题本就是科举考试司的事儿，偏偏跟皇上进言道试题不能集中考试司。这么多年也未见问题，也不知道到皇上太和殿最后怎么说的，事后两日，皇上……他准了！”

　　谭文挑眉：“所以……翰林院也分到了？”

　　谭松苦脸：“可不是？翰林院一直负责修撰，几时干过出考题的事儿？这都被皇上打回来好几次了！几位大人无法，就折腾我们这些下头的。”

　　苦水倒完，见谭文不语，尴尬笑了笑：“瞧我，怎么和你个什么都不懂姑娘家说这些？”

　　谭文愣了愣说道：“大哥，这意思很明白了，不是让你们出多么出色的题，全是为了避着官家子弟乘前人荫。”

　　谭松点点头：“这道理都懂，可这题……真的为难。完全不知当今圣上如何想的，虽说陈肃地方上有所作为，但调职回京便连跨数级，着实让人想不透。”

　　“大哥从官不久，这事不如向爹询问一番？”谭文拍拍手上的糕点渣子随意说道。

　　谭松不做表态，自顾自想着事情。谭文沉默半晌说道：“今年最大的事便是陈肃从丽城调职少府，至于他任职丽城的政绩如何，弃农兴商之举怎么判定，不也是个可以考考的问题吗？若真心系国家大事，自会有一番见解。”

　　谭松一愣，转首定定地看着谭文，终于笑道：“想不到阿文竟然知晓陈肃他那弃农兴商之举。但是姑娘家还是不要过于关心朝堂之事，以后嫁人了，夫家会不喜的。”

　　这还不是你到我这倒苦水，我才说的吗？

　　谭文心中冒出了一阵烦闷，淡淡嗯了一声没有接话，端过茶水小口抿着。

　　因李巧言快临盆，谭松没坐一会儿，和谭文说了些其他的便告辞离开。

　　谭文放下端了许久的茶杯，杯中涟漪阵阵。安静地坐了半个时辰之久才询问旁边一直未曾吱声的婷玉：“几时了？”

　　“回大小姐，申时三刻了。”

　　谭文本想着及笄时自会见到被姜夫人禁足的谭婉，也免了私下探望的尴尬。而现在，谭文想了许多，突然很想见谭婉！

　　起身站了起来，大哥这带两份怕是寻思着自己给谭婉送去，也好说开了。吩咐婷玉收拾那另一份糕点，整理了裙衫便出门拜访谭婉。

　　谭婉休息几日，精神好了不少。大概是从少女的蜕变，动作姿态也透露了些妩媚，少了些清纯活泼。

　　谭文站在庭院月门处看了一会儿，直到教导婆子发现她并告知谭婉才示意婷玉在原地等着，自己一个人缓缓走进去。

　　谭婉的院子离谭文并不远，穿过个小花园走过条小路便到了。院子并不像谭文那般种些花草，放套石桌便成了。房门旁种着矮小的凤尾竹，石板路铺的规规矩矩。应了谭婉的要求，姜夫人还翻修了次，用石板路铺了些样式。一走进就能瞧见中间摆放的鱼缸，上头雕刻了些祥云。

　　谭婉停下正练习的姿势，教养麽麽虽然督促，但见着大小姐来了，也便为谭婉取下头顶的小碗。

　　谭婉挥了挥手，待教养麽麽退下后，才走上前低垂着头规规矩矩唤了声“姐姐”。见谭文一直看着园中鱼缸，似是想到什么说道：“这么多年了，姐姐还喜欢着这缸吗？”

　　谭文转过视线看着谭婉说道：“不，只是想到那会儿每到夏天，便要到你着守着看睡莲，有时还会到后院湖里逮小青蛙放里面养。第二天总会寻不到，那时也不知道是小青蛙自己跑掉了，好一顿难过。”

　　谭婉一愣，本以为谭文今日来是要说道自己的，毕竟此事是自己做的过了。从一开始便有着被训的准备，听闻她病了，也寻思了许久才让奴才捎了些东西过去。这一见面，对方突然说起以前事儿了，也摸不透意思。

　　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姐姐，今日来是……”

　　还未说完，谭文突然定定地看着谭婉，眼神平静：“阿婉从小便一直被娘宠着，知道吗，你现在就如同象牙塔里的冰花。”

　　谭婉抿着唇，她会嫁给所爱之人，举案齐眉，相夫教子。庭之哥哥待人温柔，自己会成为他的妻子，是很辛福的事情。姐姐今日来这里，是来折损自己的？

　　想到这里，谭婉不甘示弱道：“我不懂姐姐在说什么，但能嫁给庭之哥哥是阿婉之幸！”

　　谭文明白，谭婉和自己是不一样的，也没什么理由说道别人的选择。今日来本想询问番由头，如此看来也是没必要。对她，到底还是多了些尴尬，因为不在意，心中却是没什么怨恨。

　　夺了便夺了吧，若是那陈庭之是个君子，也不至于发展到如此地步。各有各的路，也没什么好说的。

　　笑了笑，一把扯过谭婉的手，不顾她的反抗将手里的糕点塞到了谭婉手中：“这是大哥带回来的，我寻思着，阿婉也快嫁人了，一起吃点糕点估计也要寻时间才行。”

　　正欲将手里的东西丢出去的谭婉顿了顿，定睛一看却是小小的一包徐记。接着想到什么，脸色缓下。

　　谭文接着说道：“对这事，我没有怨言，阿婉不必如此。”

　　谭婉垂着头，也明白谭文所说何意，刚才自己的行为就好似在捍卫着什么似的。谭文从小到大，能让给自己的都让了，只是和陈庭之的婚事是想让也让不了却被自己抢了去。虽听下人说大小姐性子变了，但在谭婉心中，谭文还是如此软弱可欺！

　　想到这里，谭婉抬头看着谭文道：“姐姐，小心点谭荫，她好似对你成见很深。”

　　深，能不深吗？自古嫡庶有别，谭荫又很是要强，估计也是把自己当假想敌了！风水轮流转，谭荫到底还是不老实！

　　两人无言地进了屋，谭婉将糕点打开，拿过一块嗅了嗅，本该香甜诱人的味道窜入鼻腔却引起了不适。谭婉不由皱眉。

　　谭文见了，问道：“怎么了？”

　　谭婉放下糕点呐呐道：“没什么，只是最近没什么胃口罢了。”

　　谭文询问：“可找大夫瞧了？”

　　谭婉摇摇头。

　　谭文接着道：“这春季渐暖，正式流行痢病之时，阿婉还是寻了大夫看看。”

　　谭婉应下，两人说着话，就见麽麽端了用当归熬制的补血益气汤进了来。

　　谭婉闻了那味儿，更是皱眉。想了想还是伸手端过，正欲捏鼻子喝下，谭文突然：“阿婉怎么喝起这东西来了？”

　　谭婉动作顿住：“近日月事不正，麽麽便熬了些药膳。”

　　谭文到底是去过几次姜氏医馆，随口说道：“这东西，喝多了上火呀。”

　　谭婉嗯了声，却听到下人说道：姜夫人来了！

　　不由放下手中的碗，眼神死死盯着一旁垂首的麽麽，恨不得抽了对方的骨。自禁足后，园子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让她通知了娘，这谭文前脚来，娘后脚竟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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