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快递员、我很抱歉

　　米兰·昆德拉说‘人永远都无法知道自己要什么’，正如我永远不知自己该选择什么。站在人生路口，我迷途得像个羔羊。耳闻闲言碎语，目见江湖险恶，以‘哪边风强，往哪边倒’之势，快刀斩乱麻般地抉择了自己飘摇不定的人生，并顺利摘下那张驶入地狱之门的入场券。昆德拉接着说‘因为人只能活一次，既不能拿他跟前世相比，也不能在来生加以修正。’

　　或该如此，人只能活一次，也只能抉择一次。我想一定不会有人在那路口给我安排一场彩排，正如没有一个人愿意把生意秘籍或宝贵机遇好心相授于我；一切的未知都将成为活生生地舞台表演剧，是进行式的；既不能拿它跟前世相比，也不能在来生加以修正；因为那时，抉择于我，仅此一次。

　　自打接通了那个高音男子的电话后，我的人生轨迹，冥冥之中似乎照着预设的方向在发展；仿佛故事情节的推动，既不能显得那么刻意，又不能不显得那么刻意；总有跟着自己的感觉往前走的意味。但这种感觉对我而言，金含量未免太低；纵便不能跟成功之士相较而论，但也绝不能不跟着这种感觉往前走；因为我的后路，已无路；我的前路，虽然烟雨朦胧，只有憧憬的份儿，但尚且有路。

　　对于前路，兴许我就是小时候那个怕黑的胆小鬼了。

　　我是一个极度小心的人，事事小心，事事谨慎。大抵只有这样一个性格之人才能做出那种瞻前顾后之事吧。

　　二零一五年八月五日，我在自己的出租屋里整整闭关了一下午。茶不思饭不想，瞻前顾后，不知何去何从。记得那天永川阴雨迷蒙，我的屋子里只有一个小天窗，天尚未真正黑，屋里却实实在在地成了晚上的光景。

　　在那个出租屋里；唯独，我回忆诸多的事情便是刘。他说的每句话似乎给我以黑暗中的指明灯的效力。尽管那时他大学肄业两年，论资历与喝过的米汤数目还少我三两年，基本算不得多伟大或成功志士；但他绝对是我大学里不可多得的一个同学兼挚友，对于他我一贯秉承‘人爱我忠实，我爱人诚信’的原则。即便那时的我仿佛走在人生边上，愈走愈远，胆小而懦弱；但唯独他，却爱了我的忠实，而我，也爱了他的诚信；唯独他才是我最值得信靠的。毕竟在这无可退路的情况下，在这黑暗之中，世界上有千千万万之人，唯独他，偏偏照亮了我。

　　我以前跟着那些传道之人信奉了半年之久的主耶稣。我祈祷过，心中也时刻念想过十字架上的主。他救苦救难，不吝向世人挥洒他的怜悯与慈爱，为世人，甘愿倒空自己；但于我而言终归落了空，或可说我真心爱过他，实实在在地用了心的，但我们自始至终都未曾谋面。后来，我苦苦地等，他迟迟地不来；我便觉着他们的所谓的门徒一直是说谎的，他们让我每天想象主，想象耶稣，想象那些所谓的遥远得故事，并以经本上的律言鼓励我‘主一直跟随我左右，从未离开’，但我从未察觉。那时，信神，信主，信耶稣，信到我已经觉着我自个儿都成为一种神圣的存在了。于是，我不无疑惑地想，或许是耶稣在拣选世人时，遗漏了我吧，仅此而已。

　　于是，后来我便彻头彻尾地放弃了。但在八月五日的那天，在黑暗的出租屋里，在我真真实实（绝非嬉笑、无痛不痒）地处在人生窘迫的地步时，我仿佛看到了我一直未曾谋面的那个人——上帝。兴许就是他，他的一席话在黑暗中照亮了我。当时，我无不感慨地想，究竟那么多的信徒，有几个才是真实地见到过了上帝的呢？而又有多少个伪信徒在招摇撞骗呢？

　　倒也奇怪，与那同时，我又一次见到了上帝，他在我危难时于我相见了。

　　‘跟着自己的感觉走’。

　　这句话我似乎很早以前就在哪本书上看到过，或耳闻过。很早？的确是很早，我的第一潜意识里便是这么告诉我的，不是初中便是高中，距今也已有七八年了，无论如何，这在我的记忆里是存在过的，至于当时因何事就有了记忆，我不得而知；当然，我并未否定过它的存在。

　　就在一年前，我一个去世的姐夫跟我提起了这句话。那天晚上，他来我家住了一晚，因何事由，我记忆有限已不大清楚，但这句话实实在在地印在了我脑海里。他以前是学医的，和我睡在一间卧房里。关上灯，在黑暗中他跟我讲述了关于医学上的‘阴阳’之分；那时我还真不懂，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过道士的八卦，一白一黑谓之阴阳，但为何此说，毕竟无人解释，那时自己也从未研究过此类的书籍。当然，也不感兴趣。

　　“阴阳千变万化。常见的白天和夜晚，白天为阳，夜晚为阴；动为阳，静为阴；再比如手心和手背，手心就属阴，手背就属阳......”他打了鸡血似地滔滔不绝地跟我讲着。

　　“你说的其实我基本理解，但为啥手背不属阴呢？或者手心不属阳呢？”我迷惑地问他。

　　“对，你问得好。手心之所以为阴，手背之所以为阳，假如我按使用次数讲的话，比如说手心动的次数就多，手背反而少，因为手里总是会攥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的，按照动为阳的话，手心便应该为阳，但这样理解是错的，即便理是合理的。我们要时刻以太阳为中心而论，手心之所以为阴，我举个例子，你觉着手背上的伤口容易好，还是手心里的伤口容易好呢？”

　　“当然手背咯。”

　　“所以手背为阳，手心为阴。”

　　可是道理很简单，我还是不明白，“太深奥了！”

　　“其实，世上很多事有时也很难明理的；要真等你辨明真理时，或许你就真糊涂了；当你明明觉着那很合理，但，它就是错的......所以，你记住一句话，‘凡事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就可以了’。”

　　“......”

　　那晚之后，我就再也没见到过他了。过了几天，我就听到母亲传来噩耗。

　　大概，姐夫在他临走之时都没想到他这句随感而发的话，后来对我的人生意义何其之大。

　　八月五日的下午，我除了在黑暗的出租屋里回忆起刘，剩下的基本全都是‘跟着你自己的感觉走’这句话了。想到当时，我只是听他笼笼统统地那么一说，觉着深奥，也有点哲理，便记住了；当然，加之他后来的意外离世，便让我更对这句话记忆深刻。也正是这句话让我有了一种与伟大或成功志士之间的默契，我才真正有了面对迷途时抉择的勇气，对待自己人生不再像以前那个胆小鬼了。现在想想也很是奇怪，冥冥之中仿佛有那么一种缘分，却又仿佛缘分岂能解释得了；倒像是一种刻意地安排；如果早已安排，那一定是上帝刻意让他把这句话捎给我的。说实话，那时我看到了我未曾谋面的人。而又无法于世人解释；倘若我激动地大肆张扬，‘我见到上帝了’，岂不被某些人笑掉大牙。

　　我承认，至今我都不曾经历生死。但平平常常，普普通通地认识到刘，以及姐夫冥冥之中的那句话，我觉着倒比经历过一场实实在在的生死都使我铭心刻骨。

　　对于命运的安排，有时连我自己也无法想象。当然，对于刚毕业两年，两手空空的我来说，也不敢想象；因为不曾奢望过，也不曾失望。

　　曲折，的确是因接盘侠和贪得无厌的房东的算计，遭受了生平第一次当头棒喝，险些一阕不振；对于磨难，由于一时想不起来具体的点，所以无从说起。当然，我个人觉着倒也不少。毕竟一路和刘摸滚打爬地走来，对于创业者来说，磨难有时不足挂齿。

　　言归正传，刘虽然给我滔滔不绝地说过无数句话，但没有一句是具体的，像姐夫那般，当做箴言记存下来。尽管如此，他给我的鼓舞却非同小可，从他的话语以及他整个人格上，我始终如一地读出一种向上的力量——不甘平凡。

　　二零一五年八月五日晚上约莫九十点钟的样子，我跟高音男子打了一通电话，告明了我的决心。

　　“明天我一定过来，我想好了，一定，一定来。”

　　“那你要快点哦，很多人都想接手，看你是大学生的份儿，其他人我都拒绝了。”

　　“嗯嗯，万分感谢！”

　　挂了电话后，我才发觉当时自己有多激动；竟把一个重要的事忘了。于是，我发了短信过去‘刚忘了问您地址，麻烦您看到回复我一下可以吗？这么晚打扰您，深感抱歉。’

　　几秒钟后，短信如约而至，‘四川省、成都市、黄泉路，西南快递运输业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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