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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1.
傍晚的时候，谅来了。
萤迫不及待地拉住谅的手，急切地想要询问他上午的事情。
“谅，我有事情要问你。”萤语气略带严肃地说。
“我正好也有事情要对萤你说。”
“什么事情？”萤愣了愣，神情有些茫然。
谅将新买来的书，整齐地放在书架上，一边整理着书架，一边说：“今天，我向彩音求婚了。”
那句话，对萤来说，犹如晴天霹雳，她恍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是当谅转过身来，萤看见他脸上的笑容时，她的心狠狠地抽痛。
“再过不久，我就打算和彩音结婚。”
“结……婚……”萤不可置信地，嗫嚅地重复这两个字。
“嗯。对这件事，我想了很久，就在今天，我终于下定决心，向彩音求婚了，然后她答应我了。”谅眼中的喜悦像是烟花一样绽放，比阳光更加耀眼，溢满了幸福。
那个笑容深深刺痛了萤。
心好疼啊，仿佛被谁死死攥在手中，好疼啊，真的好疼啊。
“谅。”一声急切的呼唤，不由自主脱口而出。
谅微微一愣。
萤上齿紧扣住下唇，硬生生将自己波澜起伏的情绪压制下去，“谅，要离开我吗？”
萤尽力保持平静，可还在最后一秒，功亏一篑。嘶哑的声音颤抖着从喉咙里滑出。
谅没有立刻回答，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我本来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你的，神崎神主说了，我想要结婚，就必须离开。”
空气中的寒意穿过肌肤，渗透进骨髓，全身似乎要被冻结。
“不要！不要！”萤突然大声，捂住耳朵，像是在保护自己般，蜷缩起身体。
“萤，你听我说。”
“不要！不要！我不要再听下去了！”萤抗拒地大喊。
“拜托了，请听我说，好吗。这是我唯一的请求了。”
听见那唯一的请求，萤终究还是心软了，抬起头，对上谅清亮的眸子。
谅将那双小小的手包裹在掌心中，她的手很凉，每到冬天都会如此。第一次握住这只手的时候，冰凉的温度让他不禁为之心疼。
“萤，对我来说你是很重要的人，是无可取代的人。但是，彩音对我来说也是如此，我想要守护她，陪伴在她身边，与她共渡一生，我爱她。
我自幼就在孤儿院里长大，不太理解什么是家庭，所以一直想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彩音帮我实现了这个愿望。和彩音结婚后，我终于可以有一个属于我的家，在未来的某天，我会有孩子。那个孩子一定会像萤一样可爱。我想要像疼爱你一样，去疼爱那个孩子。
萤，能够喜欢上一个人，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能够喜欢的人在一起，又是何等幸运。当你能够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你会发现世界变得更加美丽。
自从与彩音相遇后，我的世界彻底改变了，变得更加美好，每时每刻，我的心中都充满了幸福。所以，我想要和彩音在一起，想要与她厮守一生，直到白头到老。”
他眼中的幸福是如此璀璨明媚，可这些对她来说，又是多么沉重呢。
谅的声音徐徐落下。
屋中陷入宁静之中。
时间仿佛停滞一般。
良久后。
“不要。”
一个微弱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沉寂。
“不要。”
萤紧紧揪住谅衣服的一角，头低垂，长发散落脸庞，遮住她的面容。
“不要，离开我。”
那沙哑的声音，仿佛在哭泣一般。
“谅，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不想再一个人了。”
——我不能失去你。
她放下所有高傲与自尊，卑微地乞求。
可最终，谅还是拨开她的手，留下一句对不起后，离开了这里。
石门沉重的关闭，谅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昏沉的黑暗再次笼罩上这个地方。
她孑然一人，身处笼之中。
萤抬起头，看向那扇铁窗。脸上没有任何泪水，就连眼眶都没有泛红，仅仅是用空虚的目光，注视着窗外白雪皑皑的场景。
如果就这样躺在地上，不久后就可以被彻底掩埋吧。到了春日，冬雪就会融化，如果她也能像雪那样融化就好了，就那样悄无声息地……
谅走了。
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又变成孤身一人了。明明好不容易才拥有了这份温暖，又要再度失去。
她又被世界，抛弃了。
手无意间触碰到一样东西，她低下头，看见那本谅为她熬夜排签售买来的书。
——这个给你，圣诞快乐，萤。
谅温柔的笑颜再次浮现在萤的脑海中。
“谅，谅，谅……”萤痴痴念着那个人的名字，却是无人回应。
萤将那本书紧紧拥入怀中，从那本书中，她仿佛感觉到了谅的温度，那样的温暖，那样的柔和，让她眷恋不已，让她深深依赖。在这个没有感情的地方，只有谅会真心对她。谅是垂落的蜘蛛丝，是她在这地狱中的唯一救赎。
她喜欢谅，想要待在他的身边，即使无法从这里出去，只要能和谅在一起，她就满足了。
仅仅是这点奢望，也要被剥夺吗？
神明大人的性格一定又残酷又恶劣，给予她一丝光明后，又给予了更多的痛苦。他让谅来到自己身边，让自己喜欢上他，却没有让谅喜欢上自己。
好难过啊，好悲伤啊，好痛苦啊，为什么不能喜欢她呢？为什么谅心中的那个人，就不能是她呢？为什么谅要为了那个人，离开自己呢？
不要，不要离开她！
谅！
不要让我孤身一人啊！
“那就许愿吧，只要你许愿，希望他喜欢你，希望他永远陪在你身边，无论是什么样的，我就可以帮你实现。”
黑影在萤的耳畔低语，试图引诱，让她堕入更深的黑暗。
萤没有回应它的声音，犹如生命停止了般，一动不动。
黑影似乎有些不悦，紧接着又用满不在乎的口吻说：“啊啊，真可怜啊，不仅被父母抛弃，又被喜欢的人抛弃，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你的容身之处，对了，还有一个恶心的家伙纠缠着你。”
“闭嘴。”
凌乱发丝下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她的回应让黑影更加愉悦，喋喋不休地继续说：“十年里，一直被关在这种地方，一直都很想出去吧，虽然现在不再逃跑了，其实你心里很明白吧，就算大门在你眼前，你也无法踏出一步。”
“闭嘴。”
“因为在外面没有任何人在等待你，外面和这里，对你来说，没有什么不同。你无论身处何处，都是被囚禁在笼中。”
“不要再说了！”萤突然大吼。
这并未让它害怕退却，它愈发高兴，愈发激动，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仿佛一团正在燃烧的烈火，谁都无法阻止。
“真可怜，真可怜啊，为什么只有你会这样呢？为什么只要你要遇到这样不公平的事情呢？明明你那么悲伤，周围的人却都在笑，看啊，他们笑的那么开心。为什么只有你笑不出来呢？”
“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在它的攻势下，萤的防线正在逐步崩溃。
“你帮助了那么多人，无数次让奇迹降临在他们身上，可是呢，那些人又是如何回报你的呢？什么回报，压根就是不存在的，你至今为止，所作出的一切，不会有任何回报，因为这是奇迹啊，他们认为奇迹能够降临在自己身上，因为自己是被上天眷顾的人，他们认为自己是特别的，而不是去感恩，你明白吗。”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这个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不是吗？对你充满了恶意，给予一丝光明之后，又让你更加绝望，剪断那唯一的蜘蛛丝，收回对你的救赎，让你堕入更深的地狱中。这样的世界，你还要继续留恋下去吗？”
“不要，不要，我不要，爸爸妈妈要来见我了，我要在这里等他们。”
“来见你？”它语气忽的变得极度恶劣，满是不屑，“你在说什么蠢话，来见你？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个女人在骗你。”
“不是的，不是的。”
“我说啊，你不会是忘了吧？你忘记自己的出生了吗？你啊，可是你母亲被强，奸后生下的。”
瞳孔骤然紧缩。一瞬间，萤感觉到了窒息。
“你的出生是你母亲的诅咒，没有任何人期待过你的诞生，就连你的母亲也是，如果她现在在这里，一定会对你说——如果你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就好了。”
双眸颤动。萤动摇的内心逐步崩溃。
“你的人生是毫无意义的，你被这个世界抛弃了，还被囚禁在这个鸟笼之中，不会有任何人在等待你，就连你的等待也是毫无意义的，真可怜啊。”
黑影愉快地笑着说。
“不如，让我帮你把这一切都毁掉吧。让我来让你——自由吧。”
萤无比渴望的自由，彻底击垮她心中最后的防线。
恶之花在它脸上绽放。
“一起去毁掉这个地方吧，萤。”
厚重的浑浊雾霭缠绕在萤的身上，萤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双被染上漆黑的眼眸。
2.
青叶在神社的入口处，突然顿住脚步，她抬头凝望远方的天空，神情变得肃穆沉重，一滴冷汗从额头滑落。
“糟了。”
只见神社内部，黑色的雾霭弥漫，充斥在每一个角落，地面黑影蠕动，出现一个个不成人形的怪物。
“这是，怎么回事……”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男人年纪大概在30多岁左右，惊讶地看着眼前超出现实常理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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