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其外

　　“冯总好。”
　　“冯总好。”
　　“冯总好。”
　　“……”
　　一路看到的人，都是恭敬地打招呼，而且还几乎都是半鞠躬的姿势，从门口的保安到那些西装革履的精英管理都是如此。
　　这家帝华酒店就是冯氏集团旗下的酒店，看到大Boss这里的人怎么可能不恭敬？
　　他们看到跟着冯楚卫的除了他的秘书之外，还有就是一个穿着“朴素”的年轻女孩——冯楚卫的身边很少出现女性，所以湛棠的出现让很多人暗地里猜测不已。
　　“想什么呢？”酒店经理喝止了在悄悄议论的员工：“那是冯总的妹妹，不要胡乱猜测！”
　　“妹妹？冯总有妹妹？”
　　“没听说冯家有小姐啊。”
　　“对啊，难道是干妹妹？”
　　“看起来是不是未成年啊……”
　　“……”
　　经理干咳一声，说：“总而言之，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如果被冯总知道你们背后议论这件事，可就……”
　　所有人马上噤声了——大Boss的威信谁敢质疑啊……
　　帝华酒店不只是酒店住宿条件高规格，餐厅也是很有名的，除了供应酒店住宿客人，是很少对外开放的，即便是对外开放也只是给VIP客人，所以去帝华酒店吃饭就成了一种身份的证明，而每每餐点时间，帝华的餐厅都是满座的。
　　不过，帝华酒店的餐厅有专门给冯楚卫预留的座位，不管他去不去，位置都是空着的。
　　酒店餐厅位于顶楼，而这个位置就在顶楼额靠窗位置，不仅安静，而且视野独好。
　　在进入餐厅前，秘书就已经离开了，只有冯楚卫和湛棠两个人用餐。
　　冯楚卫对过来的侍应生说：“和原来一样，A餐，咖啡。”
　　然后又把菜单递给了湛棠。
　　湛棠说：“我和大哥你一样吧。”
　　冯楚卫复又对侍应生说：“烟熏鸭胸配松子香蒜酱换成松露鹅肝佐青苹果乳酪及鱼子酱，甜品加一份香梨布丁佐鲜巧克力慕斯，咖啡换成橙汁。”
　　湛棠不怎么喜欢吃鸭肉，巧克力慕斯是她喜欢吃的，至于咖啡换成橙汁应该就是他自己的决定了。
　　“好的。”侍应生恭敬地离开了。
　　湛棠对着冯楚卫一笑：“谢谢大哥。”
　　“在新的学校怎么样？”冯楚卫问道。
　　“挺好的，学校的老师和同学都不错……”湛棠又说：“就是感觉大家的成绩都好好，数学小考我差点不及格。”
　　“这没什么要紧。”冯楚卫道：“不用为了成绩让自己太辛苦。”
　　如果冯氏集团的员工听到不管对自己还是员工都很严格的冯楚卫说这种话，估计都要掉了下巴了。
　　湛棠听了却没有被安慰到的意思，她咬了咬唇说：“就是觉得，和大家比起来，我好像是比较没用的一个……”
　　冯楚卫推了推眼镜，深邃的眼眸从镜片后凝视着她：“大家？”
　　“就是你们啊，大哥你就不用说了，管理着整个冯氏，我们家里啊，除了我大家都很忙，最近这段时间呢，妈带着小妹，为她出道的事做准备，大姐忙工作室的事，二姐也有自己的事，就像这个周末啊，我起床她们就已经出门了，等我要睡觉了，她们可能都不一定回来……”
　　对于湛家母女几个人，冯楚卫当然是清楚——“你和她们不一样，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
　　“做自己……”湛棠看着自己这个沉着冷静到极致的大哥：“大哥，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呢？”
　　冯楚卫顿了下，“你以前……和现在没什么差别。”
　　“我听小妹说，我以前的性格可能有点……嗯，别扭……”
　　冯楚卫却说：“不会，你很好。”
　　虽然话不多，但是这五个字就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了。
　　湛棠笑了，亮亮的眼睛看着冯楚卫：“大哥，我以前一定很喜欢你。”
　　冯楚卫听了湛棠的话，镜片后的眼眸闪烁了下。
　　湛棠自顾自说下去：“感觉我说什么做什么，大哥都会认可我，大哥对我真的好好。”
　　冯楚卫嘴角几不可闻地上扬了下，然后才说：“你不用为任何人改变你自己。”
　　“嗯~”湛棠露出大大的笑脸。
　　那边的侍应生端着盘子，在那边迟疑着这个时间他是不是应该过来——总觉得大Boss和小姑娘的气氛太融洽，如果自己这个时间去上菜，万一打扰了人家……
　　就在这个时候，大Boss的眼神往他这边飘了过来，侍应生马上端正姿势，迈着最标准的步伐走了过去——
　　“烟熏鸭胸配松子香蒜酱和松露鹅肝佐青苹果乳酪及鱼子酱，请慢用。”
　　“谢谢。”
　　湛棠拿起刀叉切了一块鹅肝，放进嘴里，绝佳的口感让她满足得眼睛都弯了：“好好吃，大哥你要不要尝尝？”
　　冯楚卫还没回应的时候，湛棠已经把一块切好的鹅肝送到他面前了，他只是顿了下，就微微前倾，吃了下去——
　　“不错。”
　　“大哥，你这里的厨师真的厉害，不管做什么都好吃。”湛棠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你喜欢以后可以常来。”冯楚卫又补充了一句：“打电话给我我陪你一起过来。”
　　“大哥那么忙，一次两次就算了，老是打扰你我也会不好意思的。”
　　“没关系。”
　　那边准备上汤的侍应生看到这边的情况，又在犹豫着要不要过来了……
　　——————————————————
　　这是一栋老式居民楼，居住在这里的大多是一些老人，也有一些小孩子，那都是老人养在身边的孙子孙女辈，年轻人的身影少得可怜。所以，当那抹红色的身影到来的时候，在那老槐树下闲话的人们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目光。
　　湛榆看着手里纸条上的地址，走进了楼道，里面的感应灯亮了，但是很暗，而且空气里有一股霉湿的味道。湛榆到了三楼，循着门牌号一直走到了走廊尽头的门外——
　　湛榆抬手敲门，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她以为会是个苍老佝偻的老人，可是——
　　站在门里的这个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至少180的个子，头上戴着黑色的鸭舌帽，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穿着黑色的卫衣和简单的牛仔裤，尽管打扮上没什么突出的，可是还是和这栋老旧的楼房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那个人看着湛榆，也是愣了下，问道：“你……找谁？”
　　“黎奶奶在吗？”
　　里面传来一个老人干哑的声音：“是谁啊？”
　　那个人继续问湛榆：“你是谁？”
　　湛榆把自己准备好的证件给他看：“我是警局派来的，是来调查黎艾艾的案子的。”
　　证件是汪队特意给她弄的一份临时的证明，外人来看是看不出和正式的有什么差别的。
　　听到湛榆提到“黎艾艾”的名字，年轻人的表情变了下，才说：“之前你们不是来过了吗？”
　　“还有一些问题，需要再问问黎奶奶。”
　　年轻人压低声音，说：“老人家身体不怎么好，尽量不要刺激到她。”
　　“嗯，我明白。”湛榆又道：“说起来，还没有问，你是谁？我记得黎奶奶应该只有黎艾艾一个孙女吧。”
　　“我……”年轻人顿了下，说：“我是小黎的朋友，我叫……向衡。”
　　“哦，”虽然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是湛榆也不在意：“那我可以进去了吧？”
　　向衡似乎对湛榆的反应有点意外，然后才侧过身让她进门。
　　虽然是个套间，但是房间并不大，里面的摆设也显得有些简陋，不过还是干净的。里面还弥漫着一股中药的味道。小客厅的躺椅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身材瘦小的老人。
　　“黎奶奶，你好，我是警局派来调查黎艾艾的案件的，我叫湛榆。”湛榆看到老人家投过来的目光，先进行了一番自我介绍。
　　黎奶奶听了，眼里的沉痛难以掩饰，她擦了擦眼角，说：“你要问什么就问吧。”
　　湛榆走过去，在她对面的凳子上坐下，然后拿出录音笔和笔记本——
　　“我想知道，在案发的前几天，黎艾艾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
　　……
　　其实问的都是一些基本的问题，关于黎艾艾本人的情况，关于黎艾艾的交际情况，老人都一一回答了，说完了以后她又用懊悔的语气说——
　　“早知道、早知道我那天就不让她出门了，我怎么都想不到她会一去不回……”
　　“黎奶奶，药好了，您先把药喝了吧。”那个叫向衡的年轻人打断了黎奶奶的话，端着一碗药走了过来。
　　黎奶奶擦擦眼泪，说：“药……待会儿喝吧……”
　　“这可不行，医生说了要准时喝药的，来，我喂您。”
　　在向衡喂黎奶奶喝药的时候，湛榆站起身，走到那老式的柜子前，上面放着一个相框，虽然很旧，但是因为经常擦拭和抚摸的关系，上面一尘不染。
　　那相框上就是黎艾艾和黎奶奶的合照，照片上的黎艾艾梳着马尾，揽着黎奶奶笑得很甜，看起来祖孙两个很幸福。
　　湛榆看到一扇紧闭着的房门，上面还挂着毛茸茸的小兔子装饰，知道这应该是属于黎艾艾的房间。
　　“黎奶奶，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正在喝药的黎奶奶转过头来，看到湛榆指着的那个房间，才点了点头：“去吧，去吧。”
　　湛榆开了门进去，房间里很整洁，每样东西都摆放有序，如果不是老人家特别收拾的话，这个房间主人应该是个性格比较严谨做事比较认真的人。
　　湛榆拿出相机，把这个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拍了下来。
　　唯一的一张桌子上有十来本书，用简单的书立固定着，湛榆仔细看着那些书名，除了外文字典以外，还有一些年轻女孩喜欢看的小说，还有就是……几本心理方面的书。
　　黎艾艾有心理方面的问题吗？
　　湛榆拿起书来看，里面有很多折页，看起来是她以前经常看的——这些书几乎都是关于心理释压的，有专门讲压力解放的方法，有关于这方面的案例的……
　　她看起来，至少曾经有过压力很大的情况……
　　湛榆突然发现有一本书里面夹着一张名片，那张名片是一个心理诊疗室的专业医生的，湛榆把名片拍了下来，才又原样放回去。
　　当她把书都放回原处的时候，才发现这些书的摆放并不是那么紧密，左边书立的位置其实是有空余的，差不多就是一本书的空间——就像是本来这里有一本书，然后被拿走了……
　　“有发现什么吗？”
　　突然背后有声音，湛榆转过身，看到的是站在门口的向衡。
　　“你走路没声音的吗？”湛榆问道。
　　“不好意思，我看你太专注就没想要打扰你。”向衡走了进来：“你是有什么发现吗？”
　　“你知道，”湛榆指着那些书：“这里原来放着什么吗？”
　　向衡抓了抓头发：“我都是在外面坐坐，从来没进过这个房间，所以我也不知道……”
　　不等向衡说完，湛榆直接就出去问这个房间唯一的主人了。
　　黎奶奶听了，颤巍巍地把放在自己身侧的一本东西拿出来：“就、就是这个……”
　　湛榆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本相册。
　　里面都是黎艾艾的照片，从刚出生的时候到成人，小时候和父母的合照有不少，后来……她父母过世以后，就只有她自己的照片，以及和黎奶奶的合照——
　　真是有趣……
　　湛榆发现，从照片来看黎艾艾是有不少变化的，小时候不用说，比较天真活泼，后来父母不在了，变得就有些阴沉了，然后就是挺长一段叛逆期——之所以看出是叛逆期，其实也很明显，她打扮得比较花俏，染发打耳洞化妆，好像还有纹身……而再后面突然又变得斯文起来了，虽然已经成人但是也没有染发了，妆也是比较淡的那种，如果不看前面，会觉得这就是个乖巧文静的女孩子。
　　难道仅仅是因为叛逆期的关系，还是中间……其实发生了什么呢？
　　看到湛榆一直反复看黎艾艾叛逆期的照片，黎奶奶叹口气，说：“我们家艾艾是个好孩子，就是读中年的那段时间，跟着别的孩子学坏了一段时间，但很快又变回来了……我真的很高兴……后来她好好读书，虽然成绩不是最好的，但是会听话了啊……然后毕业了也是好好找工作……我想日子……会越过越好的，怎么会想到……咳咳……艾艾出门会遇到坏人，会被……”
　　黎奶奶说到后面又开始老泪纵横，旁边的向衡忙拿纸巾给她擦眼泪。
　　湛榆用相机拍下了每一张照片，在拍到一张照片的时候，她顿住了——
　　“黎奶奶，黎艾艾的中学是景信中学？”
　　黎奶奶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点头：“……对，好像是这个名字……都这么多年了，我也记不清了……”
　　湛榆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找到了。
　　向衡看到湛榆的表情，推了推眼镜，但也没说话。
　　后来湛榆离开的时候，向衡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也跟着离开。
　　湛榆的心情很愉悦，向衡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湛榆瞥了他一眼：“和你没什么关系。倒是你，我记得黎艾艾的资料里，她是没什么朋友，尤其是异性朋友的，看你应该是经常来看黎奶奶的，你究竟和黎艾艾是什么关系？”
　　向衡沉默了会儿，才说：“……小黎曾经是我工作室的助理，虽然只是临时助理，但是因为她出事的那天，就是为了回工作室拿我的日程表，所以我才……”
　　“因此对她心有愧疚吗？”湛榆道：“其实那也只是她的工作而已。这么看来，你算是个好老板，也是个好人……对了，我记得资料上说黎艾艾那时候确实是当了助理，好像是个什么明星……”
　　向衡觉得无奈：“我以为……刚才我介绍的时候，你就发现了的。”
　　湛榆挑了挑眉，看着身边的这个人：“所以，你是明星？”
　　“看来我是对我的知名度太高估了。”像黎奶奶他们这样的老年人还好，他以为在年轻人中，他的知名度还是挺高的……结果人压根没认出他，而且听到他的名字也毫无反应。
　　湛榆再看向衡——鸭舌帽、黑框眼镜……身上写满了低调，但是也确实很有明星的气场……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湛榆耸肩：“我从来不看娱乐新闻，对于那个圈子也不感兴趣。”
　　两个人到了临时停车场，湛榆看了眼在自己不远处的黑色大奔，“原来这辆车是你的啊，品味不错。”
　　向衡也看到了湛榆的车，掀了掀唇角：“你也是。”
　　“对了，大明星，关于黎艾艾还有一些事，以后可能还会麻烦到你。”湛榆上车前对向衡这么说。
　　“那，如果方便的话……”向衡本来想说留个联系方式的，但是没想到湛榆已经上了车并发动机器了。
　　向衡只得也返回了车上，他看到湛榆驾车离开，坐在车上久久没有动作。
　　良久，才露出一抹苦笑——
　　或许，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相信——一见钟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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