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与东风

　　每个人一生中都会有许多转折点，偶然的和必然的，可把握的和不可把握的。
　　□□是一个聪明俊秀的女孩，在校时几乎每学期都能捧几张奖状回家。九岁那年妈妈得了白血病，家里从此罩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为了延缓妈妈的病情，爸爸不仅卖掉了所有能够变成钱的东西，还尽可能地向亲朋好友们借钱。跟死神恶战了七八年，妈妈还是没能逃脱它的魔爪……爸爸伤心过度，整日天不管地不管地泡在酒精里麻醉自己。
　　去年九月，经表姐介绍，初中还没毕业的□□背着满满一包心爱的书本来到武汉的一个餐厅，成为一名勤杂工。刚到一个新地方，总免不了被人欺生，□□也不例外。加上她年龄最小，最书呆子气，眼里最容不下沙子，她的主管——一个对经理点头哈腰、对打工妹们声色俱厉的狗腿子故意跟她过不去，处处为难她，每次派给她的活儿最苦最累，可工资偏偏最少！
　　一次，□□为客人端一碗紫菜蛋汤时，不小心脚一歪，洒出来的热汤正泼在她的右手臂上。经理不但不关心□□的伤情，还因此扣掉了她当月的五十元钱。对这一切，孤立无助的□□只好忍着。
　　□□有好几次偷偷出去打听，想找一份能半工半读的轻松点的工作，但她一没文凭，二没技术，三没后台，能做什么呢？即便跳槽，也多是本行业之间的横向流动，不会根本改变目前的状况。
　　从此，与同齿女孩相比，□□似乎更多了一份沉静。小小年纪，眼神里总是满含忧郁。每当其他女孩在宿舍里看新上市的影碟，听流行歌曲时，她就会默默地从珍藏在枕边的书包里抽出一本书，怀想那遥远而又淡漠的梦……
　　上个月，□□收到在广州打工的叔叔的来信，说已帮她联系了一家电脑公司。这讯息重新点燃了□□的希望，她满怀憧憬地说，她会在那边拼命打几年工，等攒足了学费，再去圆她的大学梦。说这话时，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闪出现久违的光芒。
　　（本文发表于《湖北信息周刊》2001年6月7日）

　　后记：我曾在某杂志社实习，有一次午饭时到食堂吃饭，有个打饭的小女孩老远就向我热情地打招呼：“我在某报上见到你了！”我感到非常吃惊，那篇小文被编辑改得面目全非，我压根都不把它当作自己的作品，甚至忘了它还发表过。而那个小女孩对我的崇拜却是认真的，从此每次只要轮到她给我打菜，总是比别的份量多些，令我非常过意不去。
　　于是我渐渐与她成为朋友，听完她的遭遇之后，深感同情，在她临别去广州之际写下此文并发表在报上，以纪念与她的一点小小友谊。现实永远比想像残酷得多，我是个悲观的人，早已预料广州没未必有那么好。果然过了两个多月，她来信向我诉说那里的工厂简直是个活地狱，这便是微型小说《债》的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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