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也窄

　　钟意百无聊赖地咬着吸管，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曾一鸣已经迟到半小时了。从前这样的例外也很多，但一般情况下曾一鸣会提前发短信或者微信通知自己，但现在她就坐在幽静的餐厅里等待，盲目无方向，也不知他是否还记得这个约会。
　　又等了10来分钟，曾一鸣在服务员的带领下终于风尘仆仆到来。一入座，他先把领带解开放在一旁，一边看菜单一边问：“你怎么不先把菜点了？”
　　钟意眼皮拉了一下，自顾自嘀咕：“我点的你又不爱吃。”
　　“你说什么？”曾一鸣跟服务员报菜名的时候，抽空看了一眼钟意。
　　“没什么，这不今天你请客，你人还没来，我怎么敢主动点菜。”
　　曾一鸣合上菜单，又跟服务员说来一扎苹果萝卜汁，服务员点头说好离开。曾一鸣喝了半杯白开水，干渴的喉咙得到湿润，他慢慢解释今天自己为什么迟到了。
　　“院里的老师临时有事，我去帮忙带了一节实验课，后来想给你打电话，手机又没电了。课一结束我酒赶过来了。”
　　以往曾一鸣是不会解释这么多的，今天破天荒的说了这么多。钟意也不找茬，但还是想堵堵他：“我知道你就是忘了，解释就是掩饰。”
　　有错在先，曾一鸣也不辩解，老实有诚意地道歉：“对不起。”
　　钟意别有深意地打量他，曾一鸣淡淡地：“怎么了？”又回到那副清冷的样子。
　　钟意摇摇头，服务员上菜，两人动筷子慢慢吃。
　　这是一家港式茶餐厅，从装饰到用具全部采用古旧风格，环境极其优雅。钟意看了看不远处墙壁上的镂空木式窗格子，发了会呆，她回眼看向吃相优雅的曾一鸣：“你不会真把那事当真要对我负责？”
　　曾一鸣咽下嘴里的虾饺，擦擦嘴角：“你的想法呢？”
　　钟意想起上个礼拜的那通电话，当时她跟曾一鸣说让她再考虑考虑，她想好再给他回复，这一想就是一周。
　　钟意摇摇头，笑得有些勉强：“曾一鸣你也知道，我们从外形到现在的工作，千个不配，你不用委屈自己。”
　　曾一鸣拧眉：“不配？委屈？”
　　钟意赶忙抢话：“我配不上你，你不必委屈自己。”
　　听她这么说，曾一鸣眉头拧得更深了，嘴唇也抿得紧紧的，“你就这么想你自己的？”
　　钟意低下头，十指抓得通红，再抬头看向曾一鸣时，她眼里都是笑意：“你也知道，从小学起我们的差距就很大，要是能在一起，怎么会拖到现在呢？你说对吧。再说了这结婚可是一辈子的事，要是哪天离婚了，你我可就是二婚了，更不好找对象了……”
　　曾一鸣脸一沉，一字一字地从嘴缝里蹦出来：“你说离婚？”
　　钟意点点头，其实她压根不知道曾一鸣怎么会问这句话，不过她还是接下去说：“你也不想为了那什么该死的负责而结婚吧？二婚这词很难听的。”
　　谁知道曾一鸣眉头舒展，说了一句：“那就不离婚。”
　　钟意轻轻拍了一下桌子，曾一鸣冷眼瞧她。她瑟瑟地缩了缩肩膀，还是小声又有力地说：“我是说我们不必结婚，现在一夜情那么普遍，把它当成被狗咬了一不行吗？”眼看曾一鸣脸色越来越难看，手指捏得紧紧的，上面筋脉毕显，她忙不迭加一句：“你就当我被我咬了一口吧。”
　　曾一鸣起身，突然的一个阴影笼罩自己，钟意抓紧手中的餐巾纸，“你、你要做什么？”
　　“你在怕什么？”温热的男性气息拂过自己的耳旁，钟意心跳得很快。诚如他所言，自己在害怕什么呢？
　　钟意试图打哈哈眼结束这个话题：“我怕你。”
　　她说得顺溜，曾一鸣倒是诧异了一下，顺着问：“怕我什么？”
　　钟意答不出来了，她脑海里回忆了半天，竟是找不到半点害怕他什么。
　　曾一鸣依旧附在她耳旁，缓缓地问：“那你给我一个理由，一个不结婚的理由。”
　　理由？钟意望着天花板上的镂空窗棂，正中央是暖黄的灯光，看得她想流泪。身旁曾一鸣还在等她的回答。
　　“我不喜欢你。”不喜欢怎么能结婚呢？
　　钟意觉得这个答案够可以了吧。曾一鸣气馁地回到座位上，依旧是那副没表情的样子，钟意猜不出他在想什么，是放弃了，还是？
　　“待会我送你回去。”良久，曾一鸣说了这么一句。
　　车开到楼下，曾一鸣敲着方向盘，外面道上的路灯照射进来，只看得见他线条流畅的侧脸，光影明灭中，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钟意开口提醒他：“我到了。”
　　没有回答。车门是锁着的。
　　钟意戳戳他的手肘，一如当年她小心翼翼像他借橡皮擦的模样。
　　曾一鸣打开车门下车，两人站在大楼面前。微风拂过，吹乱发丝。钟意把它们压平，笑笑地说：“我先上去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就在她转身离开之际，曾一鸣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手还是那么冰凉。皮肤相碰的那一刻，钟意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
　　“嗯，”曾一鸣掩嘴咳嗽，“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他说得很不自在。
　　“呃……”谁来告诉她怎么接这句话。
　　“我爸妈是别人介绍认识的，他们现在非常恩爱。”曾一鸣又说。
　　钟意试图挣脱他的钳制，可曾一鸣抓得很紧，他手上是使了力的。
　　“那也得因人而异。因地制宜懂不懂？！”
　　曾一鸣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再想想。”
　　钟意揉揉自己发红的手腕，朝他哼了哼，快步走进大楼。

　　回到家，父母和以前的邻居出去聚会还没回来。钟意在沙发躺着看了半集电视剧才懒懒地起身去洗澡。
　　洗完澡，陶然的电话进来了。
　　“喂，”钟意擦着头发。
　　陶然笑呵呵的：“怎么样，今晚谈得怎么样？”
　　钟意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什么怎么样？”
　　明知故问。陶然咬了一口苹果，要得脆脆响：“跟曾一鸣谈得怎么样啊？结果是什么？”
　　钟意被问到难处了，她声音涩涩的：“他说结婚，要对我负责。”
　　陶然吹了个愉悦的口哨：“曾一鸣什么时候这么直接了，直奔主题啊这是，还别说，骨子里挺传统的……”
　　“我拒绝了。”钟意突然打断陶然的滔滔不绝。
　　陶然怔愣半晌，问：“为什么？你不是……”
　　“我不想这样结婚，因为我们睡了，所以就要结婚吗？”
　　陶然听出她的悲戚，作为从初中起的好朋友好闺蜜，钟意心里在想什么她还是清楚的。
　　“你是不是觉得他不喜欢你。”陶然指出重点。
　　钟意嗯了声。
　　这就有点难办了。陶然陪她边叹气边说：“那你是觉得这事就这么过了？算了？”
　　“不然还能怎么样，真就这么草率地结婚，哪天他后悔了，再离婚？陶然，不，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陶然还想再说什么，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钟意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陶然，我爸妈回来了，以后再说。”
　　钟绘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向餐桌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灌下去。凉水入喉她顿时舒服了许多。扭头看向擦头发的女儿，惊讶地问：“不是跟曾一鸣去吃饭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实验室有事先走了。”钟意越发觉得自己说谎的能力越来越厉害了。
　　许文胜把老友送的特产放进去冰箱，走到钟绘身旁发表自己的意见：“钟意，你别有事没事就和曾家那小子走得那么近，又不是在交往，这太影响你找对象了。以后少跟他出去。”
　　钟绘手肘往后一撞，许文胜弯腰抽气。钟绘睨他一眼：“就你话多。”
　　那边，钟意竟然点点头说：“爸爸说得是。我以后少和他出去。”
　　作为钟意的母亲，钟绘多少知道女儿的那点小心思。趁着许文胜去洗澡。她凑到女儿身旁，接过她手中的毛巾，边轻轻帮钟意擦头发边问：“以前好曾一鸣吃饭回来可是兴高采烈的，今天是怎么了？你们闹不愉快了？”
　　钟意摇摇头。
　　钟绘又轻声问：“那是怎么了？是你欺负人家还是人家欺负你了？”
　　钟意揽住钟绘的脖子，趴在她的肩膀，手抓着她的背上下摩挲，“妈，我听你的话，我去相亲。”
　　钟意今年27岁，大学毕业5年，起初那三年，钟绘觉得钟意还小，也不担心她的终身大事，再者钟意围绕着曾一鸣，她心里多少能猜到女儿是有点喜欢对方的。直到进两年，钟意和曾一鸣交往的好事一直没有传出来，两家父母相见打趣他们，曾一鸣和钟意每回都是笑笑。钟绘渐渐觉得这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她不忍女儿成为落花，便开始从周围寻找良人。还真的找到一位合适的，但钟意愣是打着工作忙的旗号没去见人家。上个月，钟绘听一起晨练的姐妹说人家生了个胖小子。
　　钟绘心里有点酸，要是钟意那时和人家相亲，说不定现在她就可以抱外孙了。
　　现在听到钟意松口了，她心里有些激动，不过还是按捺住心里的那股兴奋。再三确认：“钟意你要想清楚了，感情的事，切不可乱来了，一旦决定了就要认真开始对待，而不是把人家当背景板。”
　　她平时在家里大声喝惯了，一下子让她苦口婆心地说话，钟绘觉得还是有些违和。
　　好在钟意并没太在意母亲突然的温柔。只是说：“妈，我再好好想想。过几天再给你答复。”
　　钟绘揉揉她的头发，“嗯，你想好了再告诉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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