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音，忘川叙

　　小胖虎的妈妈伤心不已，本来说好只是演的一场戏，江律师承诺只是借用一两天，就会得到很大一笔钱。当时胖虎妈妈是一口回绝的，这瘆人的传说哪里能开玩笑，但是寡妇养孩子原本就辛苦，最后也算是咬咬牙同意。
　　虽然胖虎妈妈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但是胖虎确实消失了。
　　“我怎么去跟他爸交代？虽然他爸年轻时候做了不少糊涂事，但是他也得到了惩罚，我和孩子是无辜的啊！呜呜……”小白看着这个长得高大的女人伤心地哭泣，无奈之下只能不停地递纸巾。
　　胖虎妈狠狠的擦鼻涕，那力量，不仅把鼻子弄的红红的，而且感觉方才的伤感会随着这个动作消失殆尽。
　　“小娃娃，你问，你想知道啥？你既然和胖虎是好朋友……是啊，俺们当然知道，我家胖虎最会交朋友……可怜的娃……俺们一定不会撒谎的！”胖虎妈妈把才擦过鼻涕的纸巾又去擦眼泪，动作一气呵成。
　　小白笑了笑，不知道这个说话完全没有逻辑的妇女能够给他提供什么样的有效线索呢？不过，他是最成功的变色龙。在奈桥组织里，他就是他，那个运筹帷幄的决策者，但是在外人面前，他是恭顺单纯无公害的小白兔。
　　环顾四周，虽然在这个简单朴素的农房里，可以闻到刺鼻的牲畜味道，还有补过无数次的破窗户依然被风雪吹得“啪啪”作响，没有丝毫的做作不适。他乖巧地剥着滚烫的地瓜，在柴火旁说着：“阿姨您放心，我听说了，胖虎弟弟一定不会有事的。不过，我觉得奇怪的是，胖虎弟弟为什么第一次看见我的二姐就说是雪女呢？难道胖虎弟弟见到过雪女么？”
　　这是一个很关键的点，是一切剧本的契合点，如果没有小孩子认错施紫，也就没有后面的种种，胖虎是根据什么来判断的呢？
　　接过小白的地瓜，胖虎妈妈“呼呼”大吹几口气，一口吃了一大半，边吃边因为烫嘴而不住抖腿，末了，才顺畅呼出一口热气，特别享受抹抹嘴。突然感觉当下不应该表现如此，于是低下头，压低声音，说道：“可不是，我们家胖虎是真的看见过雪女的，当时我不相信，一直打他屁股，毕竟雪女这种事情在我们这个地儿那可是……禁忌。”
　　好像被传染一般，小白也降低了声调，“他是在哪里看见的？”
　　无奈对方可不是什么好的打听秘密的对象，胖虎妈妈突然又伤感起来，挽起袖子就是一通擦脸，“哎，是我这个当妈的不好，不相信他说的话。他说他跟着一个大哥哥一起看见的，我哪里管那么多，一直打他……对了，那天你们来前一阵子，不是来了好几车的人嘛，哎哟，那个阵仗，从没有看见那么漂亮大气的车，那一车的人，啧啧……都是电视里的大帅哥啊……对了，那个总是低着头戴着帽子的，胖虎说就是那个哥哥……”
　　虽然有点失望，但是也算是找到了些许的线索，看来胖虎和顾家公子同时看到了雪女，那么可以确定胖虎的认错不是有心人安排，可能真的是静子的判断——施紫运气不大好。同时心中不禁开始嘲笑这个富家公子，心理素质还不如小孩子。他继续陪着笑脸，安慰几句后，再次翼翼小心问道：“胖虎可说他在哪里看见的？”
　　“哎！他当时吵着闹着说看见了雪女，俺们一时气头上，只顾着打他……哪里记得住他说了什么……但是……”胖虎妈妈再次降低声音，对着小白的耳朵，小白都可以闻到她嘴中的地瓜味道，“他说，他亲眼看见雪女从哪里跑出来的，就是他这句话，我才不相信的。”
　　为什么？
　　胖虎妈妈下巴朝着一个方向点了过去，“吶，我家崽子就是在那里看见雪女出现的。”
　　随着方向，小白的视线定格在那个地方，看来，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你想想看，怎么可能嘛，那家人多本分，都是好人呐！他爸死了以后，都亏那家人照顾我们母子……多好的人啊，怎么可能藏着雪女嘛……”
　　那位妈妈还在继续的说着，自顾自的。
　　小白眯着眼，久久地凝视着不远处的房屋，眼中神情变幻莫测。
　　“孩子……孩子……”
　　“嗯？”小白这才收回自己阴鸷的眼神，继续是那一脸的天真无邪，“阿姨，最后问您一个问题，这三个小朋友也是被雪女带走的雪童子是吧？能不能带我去他们家走一走，说不定能帮助找到胖虎呢。”
　　一听可以帮助找到儿子，胖虎妈妈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抢走小白的笔记本凑到火光下细细看，“这几个字俺都认识，我知道，就是这几个小娃娃，我跟他们妈子都熟，走，俺立即带你去！”
　　说着就要拉着小白往门口走过去。
　　倒也是个风风火火的农家妇女。
　　萌叔方面却没有小白进展那么顺利，毕竟，牺牲色相来套徐妈的话，对他来说勉强来一点，不过为了施紫，他也算是豁出去了。此外，他借着去超市买东西的空档，也有意无意和村民们闲聊，得到的信息七七八八，他也毫无头绪，只能等待着和盘托出与静子等人分享。
　　只是，静子比萌叔还惨，和方警官在资料室调查资料，一整天，都没有那么好运。
　　在这个城镇的资料室里，不提供暖气，只有两个布满灰尘的小太阳。一个给了正在打呼噜的方警官，一个对准了静子。资料室灯光很暗，那白织灯的亮度证明已经用了很久了，不知道那白色墙壁的黑斑，是白织灯上的脏物还是墙壁真的很脏了。
　　总之一种颓废之感扑面而来，带着潮湿的气味，让人昏昏欲睡。
　　再次喝了一大口温热的苦茶醒醒神，揉揉眼，静子脚下的小太阳不仅温暖，而且还能充当强大的光亮度，但是依然还是让静子看花了眼，因为她所翻阅的东西再多了。
　　方警官是个老实人，他很配合静子找相关的资料，也十分积极。一天过去了，也确实累了，毕竟也不是年轻警官了。其实静子很感谢方警官的鼾声，至少让她不那么孤单，窗外的雪声总压得她不得安宁。
　　看了县志和相关资料，关于雪女的传说官方是没有记录的，也不过是口口相传的民间故事而已。就连连续三年的孩子失踪事件，也是只字不提，都猜测是误入深山或者是被大雪掩盖，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线索。
　　静子揉揉眼睛，长叹一声，摘掉眼镜，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没有想到如此轻的动作，还是吵醒了方警官。
　　“谁？”方警官的帽子差点掉了下来。
　　静子对着方警官笑了笑，这个时候，这个憨厚的警官竟然给她带来了点点的欢乐。“是我，方警官，你别感冒了。”
　　方警官缓过神儿来，嘿嘿干笑几声，猛喝一大口茶水，却因为太冰凉只能咳嗽个不停。静子紧绷的神经总算是舒展片刻，她想着，这个小镇原本是安宁和简单的（可以从管事的警官可以看出），这些年这个小镇一定也是平安无事的，到底是人性中什么样的因子，破坏了这个小镇的安宁？
　　什么雪女，什么雪童子，静子一个字也不相信，是人心在作怪！她的目光飘忽在玻璃壁橱的陈年旧报，当然不是这个小镇的报刊，是县级及市级的报纸，当是宣传栏吧。
　　方警官觉得自己在这个女娃子面前尽失颜面，尴尬几分钟后，自顾自地说起来，“我说女娃娃，你别笑我老了，我也是很努力的。毕竟是小孩子不见哪，那几个母亲都不是好惹的主啊，这些年，我也是下了好大的功夫去调查的，只是，除了被大雪淹没找不到别的说法了啊。”
　　依然带着微笑，静子扫视着报纸上的新闻，感觉小地方的新闻报刊也很有趣，很接地气民风，语言风格也特别有趣，不知不觉看得起劲，当然口中“嗯嗯”的应付着方警官的侃侃而谈。
　　突然，刚才有什么新闻，突然蹦进了自己的脑子，她的直觉告诉自己，那是非常重要的信息！
　　是什么呢？
　　静子打起精神，手扶着有厚厚灰尘的橱窗，踮起脚，一个新闻一个新闻的认真过滤着。
　　她的这一套行为在方警官看来，是他的付出的不承认和敷衍。他有点生气，从沙发上站起来，“我调查了的，算上胖虎，这四个孩子都很可怜，都是没有爸爸的孩子，你想想，那些妈妈该有多伤心……本来……”
　　“方警官！”
　　“是！”被静子如此严肃的叫喊声打乱了自己的叙述，他傻乎乎地差点行礼了。
　　静子眼中满是激动，欣喜地指着一份报纸，“你能把这份报纸拿给我吗？不对，这一份也给我！”静子的热情完全传染给了方警官，他想也没有想，立即从抽屉中拿出一串钥匙，连着试了好几把，才总算打开了橱窗，他麻利的动作也嗅出了紧急感。
　　如获珍宝的静子捧着那两张陈年旧报，急促呼吸着，“原来是这样，有联系的，为什么之前没有注意到呢？”她正处于癫狂地兴奋中，突然眼神犀利地盯着方警官，“你刚刚说什么？”
　　再次被点名，而且那表情更加慑人。
　　咽咽口水，方警官慢吞吞说道：“我说……是？”
　　“前面！”
　　“可怜……”
　　“谁可怜？”
　　“我说……可怜，对，孩子可怜，妈妈们也可怜，他们原本就没有爸爸……”
　　“停！”静子伸出手制止，然后转过身，细细咀嚼，再次从包里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突然整张脸都舒展了，“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必须是这样！”
　　“方警官，我想我得必须回去了。”
　　记得大学的时候不知道在哪一本小说里看到一句话，不要小瞧仇恨的种子，当它茁壮成长后，会变成深夜里的恶鬼，会吞噬一切，将人变得不像人，鬼不像鬼，自然会做出我们称之为“变态”的行为。
　　深埋在雪天与风沙的故事，早在二十几年前，就已经种下了仇恨的种子，只是刚好凑巧，被他们遇上了。
　　这哪里是什么完成遗愿人的任务，这是一场和一个食人魔进行斗智斗勇的角逐赛，那只野兽，食下二十几年仇恨的种子，该是多么强大呢？
　　有阴影自然有阳光，静子从来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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