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余生，你的名

　　到了婚礼的现场，所有的布局和流程与我听到世纪公园这个词之后的猜想大致无异。各种颜色的气球在半空中飘荡，拼凑成一个大大的i love you。而观众所站立的位置刚刚好也是一个心字。嫩绿的草坪上还有一条用玫瑰花瓣铺成的小路，在小路的开端摆放着一个挽着手的石雕像，而路的尽头呢则是一个用来放电影的大荧幕——我所有的猜想都对上了，这并未不是因为我本身是这个行当的，我相信，在我们婚礼界还没有谁想出了这么一个幼稚的婚礼现场。我所有的猜想都归功于一个人：阿哲！
　　我记得临近高中毕业的时候，我们一群人坐在海边吹风，大声地喊出自己的梦想。轮到阿哲的时候，他忽然看了一眼身边的晓婉，然后清了清嗓子喊道：”我要在本城市最大的一个公园和林晓婉同学结婚，我要她光着脚丫踩在布满着玫瑰的小路上，在路的尽头，会有我亲自给她穿上属于灰姑娘的水晶鞋。然后呢，还有一个大荧幕上边放映着我们的每一段回忆——“
　　我好似在那漆黑的荧幕上又看到了阿哲满是幸福的笑脸，我的脸上忽然也从容地笑了，只是在无人注意地情况下抬手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当亲朋好友都已经到齐了，音乐也响起来的时候，我环视了一周也没有看见叶欢的影子，在这情况下，以他率真的性格是不会出现的，最多也就是在酒宴上露个面而已。其实，如果不是晓婉事先把伴郎这个活交给我的话，我知道了阿哲的死讯此刻也不会再出现。
　　在婚礼的整个流程中，我和佳瑜的表情都高兴的有点牵强，幸好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新郎和新娘身上这才避免了不必要的尴尬。当我看到林父握着晓婉的手迎面走来的时候，我凄凉的心境里忽然来了一阵春风拂面的温暖。如果说，整个婚礼的氛围中我和佳瑜都在为阿哲的死讯而惋惜哀痛着，但在看到晓婉穿婚纱的这一刻，我却为自己自私地笑了一下。当她光着脚丫踩在花瓣上一步步向新郎走过来时，我忽然想起了席慕容写过的一首诗：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朋友啊，那不是花瓣儿，那是我凋零的心。
　　就在新郎弯腰要为晓婉穿上那双水晶鞋时，我却拽住了他的胳膊，朝他绅士地一笑。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说，我也不想作任何解释，就那么简单地弯下了腰从身后打开了那个鞋盒，掏出了那双十年前她梦寐以求的水晶鞋。晓婉的表情先是一愣，后来我就看见她用手捂住了嘴，紧接着是大滴大滴的眼泪落进我的后脖领。我在眼泪落到肌肤上还保留着余热的工夫为她穿好了鞋子，在起身的时候那只手本想在勾一下她的鼻梁，却又尴尬地缩了回来，我退到新郎身后又是绅士地一笑。新郎和在场的观众都以为这是婚礼的一个小插曲，倒是仍沉浸在欢乐之中没觉得有什么欠妥的地方。可就是为了这么一个插曲我汗流浃背的跑了一个大上午，而阿哲却精心准备了十年，现在却是为别人做了一次嫁衣。想着阿哲省吃俭用地攒钱，每天为了省下十块钱辛辛苦苦地戒了烟，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另一座城市呆了三年的画面。我垂在裤线上的双手再也忍不住地抬起来捂住了脸，为了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拼命地咬着自己的手掌，只有蜷在礼服里面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当我看见所有人都在用看老情人的目光看着我时，我才努力地控制住自己不耽误婚礼如约地进行下去。
　　“王凯文先生，你愿意娶你身边的这位林晓婉女士为妻吗？无论贫穷富有都与她相濡以沫、共度此生。
　　“我愿意。”我嘴边嗫嚅着，这句我愿意是我打心底替阿哲说的，我想如果真的有在天之灵的话，他看到晓婉现在过的还算幸福，应该会感到欣慰了吧。
　　我总算拖着身心俱疲的状态将整个婚礼进行了下去，到了酒店的时候，我和佳瑜率先走进了包房打算休息片刻。可我们没想到，叶欢已经有些颓废地坐在了包房里，佳瑜也没有理他而是一把将旁边的小寻抱在了怀里。无知地孩子顽皮地玩弄着母亲的头发，而我也是无精打采地坐在了叶欢的旁边将兜里的烟掏出来递给了叶欢。
　　“别当着孩子面抽烟，你们俩去卫生间吧！”佳瑜说道。就在我们两个刚要起身出去的时候，晓婉和她的丈夫却带着一群老同学蜂拥而至。我看着那些面孔，有些尚且记得，有些却开始模糊地叫不上名字了。
　　“干啥呢你们三个，借着人家婚礼的机会在这豪华包间开家庭会议呢啊，神情这么庄重！”率先走过来坐在我旁边的就是高一时的学习委员，他这个人爱耍些小聪明，与大多爱耍小聪明的人一样，心里有能，嘴上无德。
　　“什么三个啊？四个好不好，我们家小寻这么活泼你愣是没看出来，这几年眼神不行了啊！”佳瑜为了缓解气氛当即说道。看着有些印象的老同学纷纷过来热情叙旧，我也不好在阴沉着脸，随即和大美丽、王楚轩、小泥猴等他们高中时关系铁的逗趣了起来。唯独叶欢还是埋着脸坐在那里，就连别人夸他儿子的他也连眼皮都不抬一眼。
　　“大家先不用管他，他这是跟媳妇置气呢，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好好叙叙情，我招呼一下就过来。”晓婉说完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众人一听是他们夫妻二人在闹别扭，就纷纷劝了起来。“你们两个从高中的时候就在一起了，还有什么可生气的啊？”
　　“就是嘛，现在听说叶欢开了一个什么化妆品店，也是事业有成了，你们两个幸福都来不及呢还什么气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有钱任性！“
　　听着众说纷纭，叶欢黯然的神色也忽然有了点笑意。我还不了解他，他这是怕这帮人再说下去话越来越难听。
　　”你们可别瞎猜啊，我还佳瑜好着呢，那晓婉不知情，我老家的一个亲人过世了，这晓婉结婚我不愿意说这么晦气的话，所以才在这闷闷不乐的。“
　　本来以为叶欢的这么一个毫无漏洞地解释会让整个酒宴就这么顺风顺水地过去。可谁知道偏偏有那不开眼的突然提到了阿哲，而且还是特意在晓婉回来的时候。
　　”方哲没来也是情理之中，换了谁也不好意思过来，现在谁没有个眼红啊。若是这新郎不如他还好，可人家要车有车要房有房的，他来了那还不得夹着尾巴出去啊！“说话的正是当年班里边有点娘炮而且还特八卦招人烦的孙小超。他这个人还真是人如其名，特别喜欢打小抄，这就算了，最主要的是他还装的自己特别高尚。我听了这句话之后火气顿时就从脊梁骨窜上来了，不过，这么些年难听的话也听惯了我到底还是冷静了下来。我特意看了一眼旁边的叶欢，没想到就这么一眼的工夫他已经站起来了。
　　”孙子，你他妈再乱说一句话，老子打掉你一排牙。你他妈还想好着走出去就给我消停地坐着！“孙小超知道我们几个调皮捣蛋的关系铁，可他却没想到这么一句玩笑能把叶欢气红了眼。愣住了那么几秒，又无辜地看了看周围的同学。苦笑道：“我——我这也没说什么啊，你至于这么急头白脸的吗？”
　　我和佳瑜怕他真的冲过去打孙小超一顿，硬生生地把他拽坐下。本来缓和了一些的气氛却因为叶欢的发火而僵持了片刻，他这次阴沉的脸上多了几分怒气再也强装不出来笑容。这时候，镌刻着龙凤呈祥图案的房门被推开，有那么一刻，我多么希望是身材高挑的方哲穿着礼服挽着晓婉的手臂走进来。可眼下走进来的仅是晓婉一个人，她的脸蛋有些红晕显然是在别的房间里应酬了一会儿。
　　“气氛怎么这么僵啊，是在酒宴上应酬腻歪了吧？那也好，待会我们大家就去唱个歌，今天我结婚，大家要开心一点嘛！”
　　晓婉看着这些老同学脸上的笑容是真的特别灿烂，在那抹红晕的衬托下，她的脸蛋就像是摆在红酒杯上的那枝玫瑰，那么地美丽、耀眼。
　　“大家是挺高兴的，这不我就提了一嘴方哲的事儿，叶欢就急眼了才将气氛搞得这么僵。好啦，叶大少爷，算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吗？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孙小超站起身，像老地主身边的奴隶一样阿谀地眯眼怪笑着。
　　我的眼球还停留在听了方哲名字后发愣的晓婉身上，根本就没有留意到叶欢。
　　“我操——”伴着咬牙说出来的这句脏话叶欢的拳头已经陷在了孙小超那张消瘦的脸上。一道美丽的血花登时从他的鼻子里喷了出来，佳瑜也吓了一跳，慌忙捂住了小寻的眼睛。孙小超在众人的惊愕中软瘫在椅子上一言不吭地捂着鼻子，他连痛苦的□□声都没有了。他知道我们这几个当年像小混混一样的人是什么秉性，他越是不依不饶地叫唤着，叶欢的火气就越大肯定窜上桌对他又是一顿暴打。
　　“哎呦，好赖不计都是一个班走出来的，至于因为一句话动手吗？”大美丽这个向来热心肠的好丫头拿过餐巾纸一边帮孙小超擦血一边劝着叶欢说道。
　　“你说孙小超你也是，这么多年了，你那损嘴怎么就一点没改呢，谁都没有说什么就你话多！”我左边的王楚轩为了压住叶欢的怒火开始奚落孙小超。
　　气氛终于在冷清中热闹了起来，就在孙小超以去洗手间为由转身离开的时候。借着这次叶欢的出手，大家先是聊到了我们两个因为林晓婉厮打一团的事情，又跟着是随着时间的递增每一个人到了高三时的转变。聊到门口小卖部的那个老爷爷弄的麻辣烫有多好吃、学校保安室的那个面瘫三叔有多无聊，甚至几个女生在酒精的催化下竟然聊到了办公室里的风情史。大家有说有笑好不开心，只有佳瑜、晓婉、叶欢和我的神色有点严肃，更准确地说就是伤神。我们在这样热闹的气氛下都在安静地想念着一个人：方哲！
　　就在我们感觉今天是晓婉的大喜日子，悲伤的事无论如何都该放一放的时候。小寻却突然用那双雪亮的大眼睛看着他妈妈奶声奶气地说道：“妈妈，照片上是二十六人，可为什么只有二十五个人呢？小寻查了好多遍，没错！”我相信只有小孩子才会在无聊的时候做这么无聊透顶的事情，也敢肯定佳瑜和叶欢现在对于小寻的学前教育一定肠子都悔青了。
　　但孩子终归是个孩子，毕竟还有童言无忌这么一句话呢。大家都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只感觉叶欢和佳瑜的儿子是真的聪明，大美丽忍不住地凑住去，握住小寻的小手，笑嘻嘻地说道：“宝贝儿，你算错啦，刚才不是有一位叔叔走出去了吗？”小寻的眼珠子乱转着，又吐了吐舌头，说道：“没有错的，我算过了！”他应该是注意到叶欢瞪了他一眼，声音特别地低，两只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妈妈又将小脑袋贴在了母亲的胸口。佳瑜突然站起身，尴尬地对众人一笑。“小寻困了，我们这一家子就先走了啊，晓婉和我关系那么好，我真不愿扫兴，对不住啦大家！”说完她对叶欢使了一个眼神，叶欢连忙起身让小寻骑在他的脖子上作出要走的架势。
　　“走什么走啊，既然知道不好意思就不要走，你今儿要是走了，这以后就别指着孩子跟我叫干妈啊。”晓婉虽是开的玩笑，但已经伸手把门关上了。佳瑜和叶欢相互看了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时候，我站了起来。以劝说的口吻说道：“今儿是晓婉结婚，她最大，让我们怎么着就怎么着，就是让我现在跑北城去亲翠花一口我也愿意啊！”听完我这句话，大家顿时哗然一笑，翠花是北城的一个傻子，当时我们的恶作剧之一就是谁输了就跑到北城亲她一口，可至今还没有人敢在那脏兮兮的脸上亲一口。
　　就在这片笑声中，门被突然推开。先进来的是一大捧紫色玫瑰而后才见到一张脸从缝隙中探出头来。他的年纪应该是在二十岁上下，略有些青涩的脸上挂满了晶莹的汗珠，看衣装打扮应该是个送货员。后面还有几位饭店的服务生依次的捧着花跟在后面。
　　“请问谁是林晓婉小姐？啊——不是，女士。”他有些神情紧张地问道。
　　“我就是。”晓婉揉了揉发红的眼眶，声音沙哑的说道。
　　这个送货员见到了晓婉，神情轻松地不少。将手里抱着的一大捧紫色玫瑰放在了桌子上，数量至多一时间根本数不过来，那面积也是占满了大半个桌子。
　　在众人的惊讶和唏嘘中，高中时代就比较臭美的夏晓静略有些嫉妒地伸长脖子问道：“小帅哥，这是多少朵花啊？”
　　“哦，一共一千零一朵。”他说完之后就要转身离开。
　　此刻晓婉的眼眶却更加地红了，眸子特别清澈地盯着那位小哥的背影问道：“怎么不用签收的吗？”
　　那小哥这才回过头，憨厚地一笑。“哦，不好意思，忘记了，请您在这签个名字。”他将单子递到了晓婉的手里。
　　晓婉拿着笔却半天也没有签名，我知道她一定是在搜寻着阿哲的名字。可看她失望的神色，我紧绷的神经也算放松了许多。
　　“这——这怎么是一年前的单子你是不是拿错了？”晓婉诧异地说道。
　　伴随着她的这一声惊问，我起身走了过去，嘉瑜和叶欢两个人也赶忙凑了过去。
　　那小哥将单子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笑着说道：“不会错吧，这有我们店里的落款。”
　　“可你这单子为什么没有写那个人的名字啊？”晓婉一看见这单子的日期也便知道了送花的人就是方哲，可她为什么非要看一眼他的名字刺激一下自己呢？这心里不是更加难受吗！
　　“顾客是有权利以匿名的方式在我们这送花的。”他见晓婉签完了字便收回了单子转身要走。
　　“可你们店里总归有他的底单吧？你拿给我看一下。”晓婉不依不饶地说道。
　　这小哥显然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既然人家给你送花你就接着得了，不知道名字不是更好？省的还觉得欠那个人什么。可这小哥大概还不了解，女人天生就是特别好奇的动物。
　　“不好意思，我们只是分店，那位先生是在总店买的花，所以我们也没有底单。”那小哥扭头说道。
　　“那你们的总店在哪？”晓婉本来就是个倔强的姑娘，也只有倔强的姑娘才那么地坚强。既然今晚上多次提到了方哲，她倒是想用痛痛快快地方式解决。
　　“哈尔滨！”小哥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哈尔滨离这里很远，开车至少也要一天多的时间。晓婉听到这个地方时，也愣住了不再说话。只是一旁的夏晓静对要走的小哥淡淡一笑的问道：“小哥，再问一下哈，这一千零一朵玫瑰是什么寓意啊？”她是真的不知道呢还是故意地这么一问让晓婉更加难堪这个我无从得知，不过看她的表情只是好奇和嫉妒罢了。
　　“一直到永远。”小哥说完之后就真的走了，只剩下众人用很复杂地目光看了看晓婉和铺在桌子上的玫瑰却一言不发。
　　我看了看叶欢，他和嘉瑜也正在看着我，也许现在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这个一直到永远是什么意思。也许多年后，叶欢对嘉瑜的感情会变淡，王凯文对晓婉也会变淡，但只有方哲对晓婉的那份爱依然保持着热火和真挚，他将这份爱带到了天堂，选择用那样的方式守护着晓婉，这不是一直到永远又是什么呢？
　　当我们三个人再一起将目光投向晓婉的时候，我相信在看到她咬牙含泪的那一刻，我们三个人的心都咯噔了一下。正在嘉瑜要过去将她揽入怀里的时候，新郎王凯文却突然出现了，他一进门就看见了桌上的玫瑰花。所有人都以为他至少应该皱一下眉头的，但他的脸上却仍带有温和的笑。在醉眼中他的步姿分外地优雅，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果没有刻意的安排现实中也有那种自带光环的人，那么王凯文就是这么一类人。
　　“呦，这小公主的水晶钻石怎么掉出来了，来快让我都把它捡起来。”他将膝盖微曲，摆出低晓婉一头的样子，然后笑呵呵地擦掉了她的眼泪。
　　晓婉突然钻进他的怀里，在他的怀里呜咽着。
　　“这花一年前都买好了，你说他什么意思？”
　　王凯文的笑容终于不负众望的僵硬住了，他的眉头也开始紧皱，一双明亮的眼睛这才认真地又看向了那一桌的玫瑰。看他的神情他好像知道阿哲和晓婉的事情，他没有问晓婉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问众人这么多的玫瑰究竟是谁送的。就那么平淡且不失风度地抱着晓婉，一双手不停地抚摸着她的脑袋。
　　“这花是我送的，一年前去哈尔滨参加婚礼的时候买的。那个时候本就想给你，但碍于情面没好意思，现在实在是不得不出手了。”叶欢直愣愣地看着我，嘴唇微动。我猜他一定是想说，在你说谎之前你有没有问过自己你相信吗？我他妈当然不信，可今儿无论如何都是人家的婚礼，这僵持的局面接二连三地发生，我实在觉得太对不住王凯文了。
　　此刻跟我心境相同都对王凯文有深深歉意的当属晓婉，她的脸又从王凯文的怀里钻出来的时候，带着泪痕的脸蛋泛起灿烂的笑容。
　　“匿名送花？你小子挺浪漫啊，早说是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就不会这么感动了。”她走过来在我的胸口狠狠地捶了两下，对我吐着舌头说道。
　　新郎王凯文过于大度的表现让所有人都有些膛目结舌，这好男人一旦好过分了就不像个男人了。自己的媳妇跟人家这么暧昧他还在淡淡一笑，在场的人都知道当初晓婉和阿哲是爱的如何疯狂，尽管三年前突然莫名地分手了，等等，也就是因为这个三年前，是个人都能想出来花肯定是阿哲送的无疑。可他的神色还是那么的淡定，我此刻在想，一个拥有豪华别墅的人脑仁不会只有蚂蚁那么大点儿吧？他将那份绅士的笑容朝向了我，似乎在向我表达谢意！为什么谢我，是因为这个善意的谎言还是因为我为晓婉保驾护航了这么多年？如果是因为前者，大可不必。但若是因为后者，去年买个表的，你即便是跪下来舔我脚丫子我也不会接受你这小人得志的谢意。
　　也许全班那么多人都觉得王凯文的富有刚好弥补了方哲和晓婉感情上的缺漏，但我们三个人却觉得恰恰相反，反而觉得它污秽不堪、俗不可耐。方哲在囊中羞涩之际对晓婉倾囊相授仅仅拥有了一个青春，他王凯文却是在春风得意时拔出了九牛一毛就得到了晓婉的全部。尽管我们对王凯文的绅士风度都略有好感，也尽管对于让他的婚礼如此难堪表示歉意。但阿哲离开的痛苦和阿哲本人的痛苦一直会是我们的心结，在内心深处无论他多么富有和优秀都不值得我们送上最友好地祝福。
　　就在晓婉伸出那双戴着白色婚纱手套的纤手在我面前挥动的时候，我才从灵魂出窍的愣神中缓过来。
　　“我都已经承认这花儿是我送的了，现在能不能把它撤下去？我这饭还没吃呢。”我也没顾众人的眼光就径直地走到那大圆桌将玫瑰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一旁。
　　小寻还骑在叶欢的脖子上，两只小手无趣地拍打着叶欢的脑袋。叶欢却仍然魂不附体地愣在那里，眼睛一直盯着我慢慢地撤走玫瑰。这时候王凯文向他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胳膊，轻声道：“你们都是老同学难得一聚，就晚一些再走吧。”叶欢绝非一根筋的人，他见新郎如此热情突然也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的确有些过分。便捏了捏小寻的小手，牵强笑道：“对了，小寻还没有拿到大红包呢，我们就晚一点再走。媳妇儿，上桌。”
　　“就是，当年叶班副的脸皮可是比城墙还厚，今天怎么能这么扭扭捏捏呢。快让这小宝贝到我跟前来，瞧这大眼睛细眉毛和嘉瑜一样漂亮，真让人看不够！”大美丽一边抱着小寻一边夸赞地说道。
　　桌子上的美味佳肴也被新郎撤下去重新上了一遍，众人见又是一道道崭新的菜呈了上来，顿时又精神抖擞相互敬酒以叙旧情。偌大的包房里此刻只有大美丽嘹亮的笑声、孙晓静夜莺一样的歌声和男同胞们追星捧月的呼喊尖叫声。就连我一直以为是当代柳下惠的新郎官也笑的前仰后俯，我忘记了他们之间是谁又谈论起当年好笑的桥段来，我似乎听到了我的名字被谁谁谁提起又惹来了林晓婉的热烈嘲讽。
　　那是特别漫长的一个夜晚，房间里的灯光一直璀璨地亮着。我还模糊记得在醉酒之后我被人推搡着在红毯上跳了一段恰恰，那舞蹈跳的实在是糟糕极了，但大家却是笑的特别开心。在醉酒之后他们更愿意看到的是小丑在舞台上的滑稽表演，谁愿意在醉生梦死的境界里还看着你作高雅的动作呢？
　　在我因为酒劲上头险些摔倒的时候，我他妈又一次清醒地想起了阿哲，而这次我又险些把他的名字喊出来。我大概是醉眼里看见了阿哲在世纪公园的广场上为晓婉跳过如此一般笨拙的舞姿，他的身后有一群像绅士般小心踱步地鸽子，而他就学着鸽子飞翔的样子在晓婉的面前跑来跑去，样子非常滑稽可笑。
　　阿哲说他喜欢鸽子，因为鸽子的忠诚。老实说，我也喜欢。不过我更喜欢褪光它们的毛做成美味的烤乳鸽呈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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