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渊

作者:當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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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帅(二)


      钟离央肯拨兵给她,士兵们不肯给她卖命,这一点,秦年早有预料。
      所以她给她的士兵们上的第一课就是念军法。跟钟离央的方法一样,首先思想工作先做足,律法先说再前头,然后她预料到肯定有人不屑于此肯定有人犯事,于是之后怎么做呢?杀呗。
      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
      杀。
      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治,此谓构军。
      杀。
      两条人命,秦年手刃之。
      众目睽睽之下,她收起剑锋,抬起下巴,负手而立。
      这是立将威。
      接而第二件事是除疑。
      你被世人称为妖女,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而今你领兵打仗,别人因何信你?凭何为你卖命?
      秦年翻身上了马,在离靶子远至半里的地方,一边策马一边拉弓射箭,中靶之后跳马拔剑起手便是一式酷炫华丽的‘衔花填海’,扬起漫天尘沙,看得众士兵目瞪口呆。
      衔花填海一出必要击中目标,秦年目光一扫,转身朝着钟离央的营帐冲去,轰的一声全打在他的帐外,黄沙震荡不止。
      在场所有人掂足眺望,只见钟离央一脸无辜地走出帐,看了秦年一眼,又走回去了。
      众人哗然,秦年回到自己士兵的面前,一脸严肃,她这是让他们看清她的功底,让他们清楚她是确确实实通过了‘龙试’,论刀剑骑射,她绝对不输他们之中任何一个。
      这是在炫技。
      武的警示众人结束了,该要文的了。
      当晚秦年就把他们集结在校场,士兵们坐在地上,听秦老师高谈阔论,九州战神也搬了张椅子坐在一边听讲号称乘凉。
      兵阵兵势兵权机变,战前预天时勘地利,如何完善武器装备以及如何预测所要打的仗将要出现的局面,各种地形战天气战武器战,战时通过五音乐声探知敌人方位和统一我军的作战指令,何为五度九夺,如何将‘正奇’把握得当,只要是秦年知道的,她都一股脑地吐在他们面前。
      他们听不听得懂不重要,吃不吃得消不重要,她只要他们知道,兵法谋略和作战机变能力,她也丝毫不差。
      消除士兵对主将的疑虑,这是第二件事。
      第三件事,是立军信。
      该打赏该惩罚的都要明确,这是守信用。
      再有,士兵怕你,你就应适当亲近,士兵放松,你就该严肃,做到可敬不可犯。
      这才第二天,士兵们对秦年的态度就大有改观,虽然肯定不至能做到对一个主将真正敬仰和唯命是从,但起码‘造反’的少了。
      第二天秦年讲的是团结精神和竞争意识,没花多少时间,接而便是开始布阵训练,没有时间给他们把所有阵法都学习加巩固一遍了,只抓伏击战所需要的用到的。
      钟离央今日没有呆在帐内埋头案桌,而是出来带兵训练了,他的兵在半场,秦年在另一个半场。钟离央的兵训练起来当然没有秦年的兵那么困难,军令如山军纪严明,各种阵法站位整齐威严,不一样就是不一样,相比之下,秦年这边简直是一群乌合之众,而钟离央呢,就站在两个部队之间来回游荡,眉宇间都是悠闲,颇有种看戏的神态。
      秦年牙痒痒,时不时瞪他一眼,在烈日下挥汗如雨。
      她疲惫了一天,洗澡时险些睡着,这两天才知道将军这个位置,说简单也简单,可若要当个好将军,还是数十年如一日的那种好,太难了。钟离央也知道她辛苦,不让她参加晚上的集议,秦年摇了摇头,说不搞特殊化,哪有将领不集议的。
      钟离央笑她还挺有责任心的。
      钟离央选任领战的四个将领,正如秦年那天所说,钟离央、秦年、谷沛、岳善,备选人员有张清和徐施员,张清作为秦年部队的副将,徐施员协助谷沛,这两人都不是钟离央麾下的。
      张清这个人,领过不少次兵,好争功,因而军级只在岳善之下,以为这次必定是他领兵无疑了,没想到被一个人人喊打喊杀的妖女夺去了位置,心有怨恨,背地里经常离间将士之间的关系,秦年苦心经营的战队被一颗老鼠屎祸害了。
      可好在秦年对士兵们的‘危机公关’做得充分,加上为将者以身作则,大多数士兵还是肯跟肯信她的。
      但是唐高恕在她手下做事就从不管那些七七八八的戒律清规,知道张清这个小人的行径,挥起拳头揍到你娘都不认得你——欺负我主子?下辈子见。
      秦年看着唐高恕,平静地道:“去领罚。”
      三日方过,皇帝催得急,叫人传消息马上开战,解决敌人,耀我国邦,扬我国威。
      秦年嗤笑一声:“站着说话不腰疼,他有本事他来统帅三军啊。”
      她权当皇帝在放屁,可钟离央这个乖得跟他儿子一样的大忠臣可就不是这么想了,皇帝说要马上打,就马上打。
      于是当晚召集诸将,宣布明日晚上就打,最后一晚准备时间,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钟离央和岳善打乾豹山,岳善打先锋战,钟离央的军队打断敌人追击和掩护困兵下山,岳善夺下天险,谷沛在天堃关防守,秦年在南边水岸埋伏,水上船只等渡河工具也交给秦年提前部署。
      钟离央再次强调道:“夜间行进,一定叫你们的兵认清主将的旗帜颜色。听清鼓角声,记清楚命令含义。”
      “岳将,出战前再派人探查一次敌人的战车数量,避开直面方位,偷袭战要快要猛,才能给陈将军一个突破口。”
      岳善道:“属下明白。”
      钟离央不想给秦年压力,但大战在即,第一次领兵,压力是在所难免的。
      从集议帐里走出来,毫无困意,秦年走了一里路,站在东面的哨塔上。值守士兵跟她问候了一声,不再多说。
      她抬首望着天空,钟离央来到她身后,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看到了什么?”
      “夜空。”
      “还有呢?”
      “月在大雾后。”
      钟离央笑了两声,道:“好笨。”
      秦年不明所以疑惑地看他一眼,道:“无故就骂我。”
      “大雨。”钟离央捏了捏她的手掌,噙笑道,“浓雾三日,必有大雨。”
      秦年“哦”了一声,瞅他一眼,忍不住道:“你的关注点好奇怪。”
      “不然我没事看天干嘛,又不是失恋。”
      话这么讲也没错,没事干嘛仰着脖子看天,可她不观测天气,为什么看天呢?因为心情突然的惆怅?因为担忧明晚会突然出状况?害怕明天领战领不好?
      现在忧心忡忡,当初是谁拍着胸脯说着豪言壮语?
      你好没用,当年的你没用,现在依然没用。
      没用还要逞英雄,你到底要干什么。
      “秦年,很迟了,回去睡觉。”钟离央去牵她的手,见她无动于衷,又道,“无需担心,乖,回去了。”
      “如果明天有意外怎么办?我怕我做不好。”她抬眸看着他。
      “计划之外的,用眼睛用耳朵,做出最好的判断,不要慌乱不要迟疑。有意外,你也可以做得好。你要相信自己,一如我相信你一样。”钟离央平静地注视着她,目光似给她注入了一股平天下的力量。
      哪有什么用兵如神,百战百胜,全靠自己的脑袋作出判断。
      兵都给她了,兵法也教了,这时候还有脸说胆怯?秦年坚定一点头:“好。我知道了。”
      钟离央抬头看了看天,微微一笑:“走吧。”
      经过钟离央的提醒,秦年在最后一次训练时,多了一项模拟计划,夜降暴雨,水位高涨,山上受困的士兵撤离时道路被水隔断,敌军追杀而来,为之奈何?
      准备堵水用的草料物资,准备越沟堑的飞桥、转关、辘轳,逆流而行,所需浮海、绝江等器材,落实好了器械数量,士兵熟悉了器材的使用,人事既已尽,意外再来,又何足忧惧?
      解散之后士兵们去享用打仗前最后一顿饱餐,秦年把将军系在帐前矮柱上,汗水黏得全身难受,铠甲从头包着脚,快中暑了。可越是这般艰难,她便越难倒下。
      秦年望着大漠孤烟,抚摸着将军的鬃毛,自语道:“落日云里走,雨在半夜后。”
      即是偷袭,必然见不得光。
      岳善打头阵,草丛窜过人影,留下窸窸窣窣的声音,戎人养的狗耳朵灵得很,在岳善的军队靠近敌军大营门口的时候,齐齐地犬吠了起来,给先锋军当头一棒。
      好,开门大吉。
      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举火冲锋。
      “杀——!”
      要快要猛,打个措手不及。
      以鼓声为联络,火光为信号,钟离央在不远处凝望着,雷霆脖子伸得老长,此时秦年已经带兵赴向水边。
      钟离央身后的全军将士屏息而待,钟离央坐在马上一动不动,保证第一时间看到岳善放出来的鼓角信号是请求支援还是已破围守。
      半个时辰过去,终于,信号放出——已破重围,援救陈将军的军队。
      钟离央一干人从草堆后面举旗冲出,骑兵一马当先,势如破竹,围山驻扎的敌人本就被岳善的偷袭打得狼狈不堪,现在又看到后续冲锋更是猛烈,为首的不出所料是九州战神。
      敌人作出的反应很快,反抗也十分勇猛,火光熊熊之下,数支戎人队伍从山的四面转战至山脚下,那并不是他们的全部兵力,对方正在试探我军的人马。
      钟离央没心情跟他玩拉锯战,他的人,从来不会去送死。
      “将军,戎贼放火烧山!不让兄弟们下来!”
      钟离央扬枪下令:“只管杀!”
      来自九州战神军队的军鼓声四起,传得八方震响,这是虚张声势,让敌人以为他们的军队人数只多不少,其实沉下心来仔细听,会发现其中不少是回声,而有些地方只是空有鼓声没有队伍,但敌方此时受到重袭,大乱阵脚,岳善的队伍还在敌人两面夹击下努力让那个突破口变得更大,伤口拉得更长。
      晚风一吹,火光烧得更旺了,所有人不仅要判别敌人方位还要避开烈火,而山上被困的一干人下不了山,因为即使有路,他们也不可能能飞过火场。
      岳善这时更是作战艰难,前后两道火圈夹着他,钟离央不能来救,陈将军也下不了,而他带领的士兵们的进攻势头早已没当初那么猛烈了,面对入火化成焦史的战局,谁会想被活活烧死呢?
      两方都好不狼狈,岳善这边几乎快引火上身,但没有听到钟离央的任何指令只能风雨按如山,敌方想往山下冲,没了营地大不了退守一城,葬身火海,不值得。可钟离央的军队步步紧逼,以一敌十的精锐根本不让人有逃跑的空间和喘息的余地。
      “妈的!还不救我们!我们就要被烧死了!”岳善手下黑烟满脸的士兵忍不住骂道。
      岳善从马下翻下,背后险些受了一刀,一个踉跄后又站稳,挥枪咆哮道:“闭嘴!专心打仗!”
      钟离央动作迟疑了一秒,因为头顶之上,乌云迷雾之中,有雷声轰鸣,分不清雨水和雷声哪个先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但对于浴血奋战的士兵们来说,天降暴雨的那刻,无疑是皇天给他们久旱逢甘霖的恩赐。
      终于——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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