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岁

　　第四章

　　在市集上走了一段时间，我的目光渐渐被路边的商贩吸引，不知不觉已经忘记原本的目的，而那些陈列在摊贩上的物品一个个都是我未曾见过的，即便是在现代，也应该是价值连城的古董。

　　“哇哇哇...！茨，你看你看，那个好厉害！！”我伸手指向市集上的摊贩，另一只手则勾着他的胳膊，开心的望向那张无奈又好笑的脸庞。

　　“真是的，竟然带了这种不谙世事的孩子出门，那家伙...。”他先是有些讶异的看着我，表情无奈地笑了笑，然后不知道呢喃了些什么。

　　“嗯？你说了什么吗？”

　　“不，没什么。那要不要过去看看？既然卿颜姑娘那么喜欢的话。”他摸了摸我的头，然后将斗笠微微压了下去。

　　“好，走吧走吧！话说，姑娘什么的就不用了，叫我君卿颜就可以了。”眼前这位名为「茨」的男子给了我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不但温柔，还很照顾我，与若人先生不同，他仿佛是我的家人一般。虽然我没有哥哥姐姐，但我知道他给我的感觉就是那样。

　　“那就...小颜？”他将双眼眯成一条漂亮的弧线，然后将左手的食指轻轻碰上了脸颊，歪了歪头，想了想后这么回答我。

　　“当然可以！那我就叫你小茨，如何？”这是我来到妖界后第一次如此开心，也是我第一次如此发自心底的笑容。也许是因为人群感染了我、又或者是他对我的照顾，样样都令我开心不已。

　　“呵呵，可以的。那么这真的是最～后一摊了噢，再不快点妳可就回不去了。”他微微的蹲了下来，与我平视，然后笑了笑说道。

　　“对了，我都忘记要...真是糟糕了。”被他这句话点醒后，我有些惊慌，讶异着自己的迷糊。

　　“没关系，现在应该还来得及，去看看？”他轻笑了一声，然后轻抚上我的头顶，安抚我的情绪，如此体贴的说。

　　“唔...谢谢你，我也真是忘东忘西的。”

　　“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不会忘记事情的噢，是人、是妖，亦或者是神仙和饿鬼都一样，所以不用介意。”他牵起我的手，然后将我护在身后，轻易的越过人潮，带我来到了贩售髮簪的摊贩前。

　　(这个人...好帅，无论是长相还是个性都超级成熟的，为什么会有这么帅气的人啊？)

　　痴痴的盯着他的侧脸，我差点恍神。

　　“怎么了？小颜？”他在我面前挥动手臂，一脸担心的看着我。

　　“啊，没事，一不小心走神了。”我乾笑了几声，觉得有些尴尬。

　　(总不能说看他的脸看到走神吧？太羞耻了，不行不行，得振作点才行。)

　　“没事就好。呐，妳有喜欢的花么？”他指着摊商陈列着的众多发簪，然后以温柔的询问口气向我开口。

　　“喜欢的...花？啊！那个好漂亮！你看。”我指着其中一支银色的发簪，上头装饰着漂亮的桃红色花朵，五片莴苣状的花瓣，配上由艳色花瓣至白色花脉的渐层，中心高挺的花蕊更是吸引我对它的注意。

　　“紫荆花...吗？确实是很漂亮的花呢。”他的双眼先是瞪大了一阵，感觉有些惊讶，然后又露出笑容，表示他的同意。

　　“原来是紫荆啊，「Cercis chinensis」...名字也是一样美丽呢。”一阵微风徐徐吹来，我不自觉的将手伸向脸颊，伸手把垂落在旁的发丝往耳后拨。

　　“欸？什么东西？小颜妳说了什么？”他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不，没什么，真是一不小心就说出来了。说起来，没想到这是紫荆花啊，做的真是美丽呢，要是真正的花也能开的如此美丽就好了。”我看向那朵金属製的花朵，微微的阖上眼睛，似笑非笑的说着。

　　(毕竟这个世界连学名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呢，小时候读的东西没想到我居然还记得，明明都那么多年没再受严格的教育了。)

　　“这花做的确实美丽，但也不见得比枝头上的花好。这些好不好看，不过是因心中各有所想而异罢了，妳若是将那枝头上的花看作这幅天地画的一点红；将它看作这片大地所诞生之子，那自然是美丽。但妳若只将它看作一朵花，它永远也只是那朵终将零落的艳红而已。”

　　“落红本非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是么？你说的是。”我抬起头来，轻笑了一声。

　　“正如妳所说。那么，老板，请给我这支簪子。”才刚刚说完，他便开口向摊贩的商人说道，然后自胸襟中掏出银子，毫不吝啬。

　　“欸？！你要买吗？！”

　　“小颜喜欢这支簪子对吧？反正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这个就送给你，虽然不是很贵重的东西，但是到时候可别忘了我。”

　　“真的可以吗？”我望向他，皱起眉头来。

　　“当然可以，来，我给妳戴上。”

　　他伸出手，将那支银光闪闪的发簪轻轻插入我的头发之中。而那份重量，象是在告诉我，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中，我又多了一个陪伴我的人。

　　“谢谢你，我没什么好的东西能给你的，就这个吧。”我伸手摘下发簪，然后解开原本系在发上的发带，绑在他的手腕上。

　　“啊...这还真是令人害臊呢，那我就收下了，赶紧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语毕，他捉起我的手腕，然后轻轻的引导我前进。

　　“是。”我开心的笑着，跟着他的步伐向前进。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但是好开心啊，跟着庸医出来真是太好了。)

　　“呵呵，妳看上去很开心呢，在想些什么？”他回头，笑着问我。

　　“只是单纯觉得，能够遇见你真是太好了，世界上居然还有你这么好的人。”

　　“唔？！这可真是让人感动啊。但是小颜可不要太信任我了，只要妳还身在在这个世界里，谁也别相信，知道吗？不然可是会被吃掉的。”他这么说着，对我露出了一种深不可测的笑容。

　　“吃掉？什么意思？”我感到非常疑惑，挑着眉向他询问。

　　“总之就是要小心谨慎，知道吗？”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再三嘱咐我必须小心。

　　“我知道啦，你不用担心。”看着他那苦口婆心的模样，我觉得又无奈又好笑，不禁嗤笑出声。

　　“真是的，妳到底有没有听懂啊？我可是说认真的噢。”他皱起眉头，苦恼的说着。

　　“好好好，没问题～话说我们是不是得赶紧去找人了？太阳都要下山了。”我伸出食指，指着远方的夕阳说道。

　　“糟糕，一不小心都忘记了。都已经这个时间了吗？那家伙不知道还在不在...真是太太太太糟糕了，走，我们快点。”

　　“到底在说些什么？搞不明白，难道你认识那庸医吗？！”

　　“啊？算是吧。别管那么多了，快点走吧。”我还没来得及回话，他便将我强拉了过去。

　　夕阳底下的街道显得格外哀伤，明明是繁荣且嘈杂的市集，但是陌生到令人感到寂寞。眼前这人的背影和自手掌心传来的热度，给了我那么一点自信与希望，仿佛在告诉着我，勇往直前。和爱恋不同，我眷恋着他给予我的依赖感。
　　跑着跑着，那头令人熟悉的橘红色短发，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夕阳照耀着他的脸，那张原本从容懒散的面容，此刻居然是气喘吁吁、疲惫又担心。下一刻，我与他对上了眼：

　　“庸、庸医？！太好了，真的找到了...。”我望着眼前的人，如释负重的歎了一口气。

　　“丫头？！唔...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先是惊讶了一阵，随后似是注意到茨的存在，皱起了眉头。

　　“呦，真是好久不见了呀，你还真是一点也没变呢。话说你居然把这么一个可爱的小淑女一个人丢在市集里，实在是太糟糕了。”

　　“你倒是很闲，还有时间陪这丫头到处乱跑？”

　　“这可是身为一名公子应该要做的，再说了，这孩子那么可爱，不出手就可惜了。”话才刚刚说完，他便伸手将我拉到他俩的中间，双手环抱着我的肩膀。

　　“啧，没时间跟你闲聊。还有，妳也给我离这家伙远一点，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欸？什、什么？！”一瞬间，我便被拉到柳燚言的身后。

　　“啊啦？真少见啊，你居然这么保护一个姑娘，难道是...。”听到这句话时，我的心脏仿佛漏了一拍，更令人惊讶的是，我竟然有些期待。

　　“你是虫子么？吵死了。这丫头好歹也是我们这里的人，怎么可能让你碰，话说你为什么拿着我的东西？”

　　(啊，原来是这个意思。我在想什么啊？怎么可能是那样呢，毕竟他又迟钝、又随性，更重要的是他讨厌人类...。)

　　想着想着，我的头不禁垂落了下来，埋藏在心底那份莫名的不甘以及失落缓缓爬升。就在此时：

　　“小颜，要加油噢～总是垂头丧气的话是不可能会成功的，特别是碰到「大木头」的时候呢，呵呵。”茨蹲了下来，歪着头对我露出灿烂一笑。

　　“小茨...但是我...。”

　　“好了好了，一直皱着眉头的话可是会生皱纹出来的，笑一个吧。”他伸手揉了揉我的脸颊，不停地鼓励我。

　　“唔...谢谢你。”

　　“那么我也该走了，今天过得真是充实呢，还见识到了不错的东西。”这么说着，他起身准备离去。

　　“等等...！那个，我们还会再见面吗？小茨。”我急忙捉住他的衣衬，抬头问道。

　　“嗯？既然妳这么想的话...也不是不可能，相信在不久的未来一定会见面的，呵呵。”

　　“真的？”象是在确认一般，我细声的询问。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语毕，他如同一阵清风，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就在我痴痴望着前方之时，耳畔传来了低沉的声音。

　　“喂...我说妳啊，为什么这样也能走丢？害我找了半天，还有，为什么妳会跟那家伙在一起？”

　　“就、就是在路上遇到罢了，他说要帮我找你...。”

　　“嘿欸—是这样么？那个簪子也是因为要帮你找我？我劝你最好不要靠那家伙太近。”他冷漠的说道，然后打了个呵欠打算转身离去。

　　(反正...我怎么样都和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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