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我还是睡他

　　晚上六点五十五分，高溧阳老老实实出现在地下车库，等待许叔惠。七点一到，许叔惠出现了，他看见高溧阳早已待命在外，没有温度的丹凤眼立刻有了温度，示意她跟上，车停在里面。可是高溧阳不敢上前，远远跟在他身后，生怕被人看见。要知道广告部的同事还没有走尽，如果这时候他们下楼看见这样一幕，第二天估计八卦满天飞了。《市场部高溧阳火速搭上年轻帅气会展经理，两人深夜秘密私会》，高溧阳甚至连标题都替他们想好了。
　　两人驱车来到附近的一家粤菜馆，许叔惠熟门熟路，显然经常来吃。许叔惠走在前面，高溧阳落在后面，两人跟着服务员七转八转来到了靠窗小桌，桌与桌之间用雕花木隔开，是个适合聊天的地方。还没坐下，高溧阳就远远看见台面上架着“预留”二字，这家伙居然下手那么快，早就预约好了，他就那么断定自己会请客高溧阳狠狠朝许叔惠挺拔的背影白了个白眼，不巧许叔惠正好回头，这一幕全被看在眼里。
　　“怎么了？灰尘进眼睛了？”许叔惠嘲讽。
　　高溧阳脸上发烫，嘴里嘟囔：“我眼睛小，没那么容易进灰尘。”
　　坐下点餐，高溧阳拿起菜单一瞄，什么鬼？一道白灼芥兰居然要48，一罐可乐要15！你们是吃饭还是吃人啊。高溧阳抖抖索索，不敢往下看了，而面前的许叔惠正在浏览本店招牌菜。高溧阳估计自己今天要大出血了，心里不停在喊：许叔惠，快拿出你霸道总裁的风格来！总裁吃惯大鱼大肉，吃点青菜小粥就可以啦！老娘要没钱了！可许叔惠此刻没有半点总裁样，简直是饿死鬼附体，下手特别狠，几道大菜已经让高溧阳眼前一黑。之后的吃饭完全是在高溧阳黑脸的情况下进行的。
　　许叔惠点着菜，每每说出一道菜名，高溧阳的脸色就黑上一分。许叔惠笑了。末了，他还很绅士地询问她要不要再点些她喜欢的菜，她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许叔惠笑得更开心了。
　　“你表弟的事怎么样了？”许叔惠打开话夹。
　　“哦哦，”高溧阳从一席佳肴中抬起头来，“我舅舅把房子抵押了，凑齐了钱。不过表弟也被狠狠打了一顿。”
　　“是该打。”许叔惠表示认同。
　　“嗯嗯，他活该。”
　　“倒是害惨了你。”许叔惠抬头，黑色的瞳孔凝视着高溧阳。
　　“我？”高溧阳不明白。
　　“一个女孩子家出入那种场所，总是不好。”
　　“嘿嘿”高溧阳讪笑，好汉能不提往事了吗!
　　“话说上次，你从喝醉包房里跑出来，里面的人没为难你吧？”许叔惠突然问得小心翼翼。
　　高溧阳的脑海里立马跳出了秦愈的样子，一时脸上发烫，“没没没，没有。”
　　他紧追不舍；“那怎么会喝那么多”
　　“这种场所难免要喝两杯，我酒量也很差。”高溧阳打马虎眼。
　　“噢~~~~”拉长音，表示怀疑。
　　好不容易等到吃完饭，高溧阳仍旧对许叔惠抱有幻想，寄希望于这男人霸道总裁上身，大手一挥说不用买单了，这次他请。于是在快吃完的时候，她打出卖色-相引诱对方上钩。喝饮料时无意撩撩头发，双肘撑住桌面，挺胸做女人，这样有意无意的样子，尽显妩媚。对面的许叔惠也不躲避，尽收眼底，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就当高溧阳认为他马上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的时候，服务员递上了账单。
　　“她买单，不是我。”
　　童话里的故事都是骗人的。这一顿，864。
　　餐厅外，月光皎洁，已9点多。许叔惠提出饭后散会步，高溧阳裹了裹大衣，有些冷，但还是同意了，她的确吃的有点撑。一路上，两人并排而走，高溧阳才发现许叔惠真的很高，比秦愈高得多。高溧阳自己就不矮，有一米六七。而许叔惠要比她高半个多头，估计一米八五左右。
　　一路上，许叔惠并没有说话，高溧阳也懒得找话题，就默默地走着。其实高溧阳正在寻思怎么回家，许叔惠和她都住在C区，顺路。于是她便第二次寄希望于许叔惠，可是他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又不好意思主动开口，两人就老老实实地绕了一圈花园，最后来到许叔惠的车旁。
　　这下，总该有意识了吧。高溧阳满怀希望。
　　“天也不早了，我送你……”许叔惠开窍了！高溧阳笑开了花。
　　“送你到地铁站。”许叔惠说完整了。
　　“咳咳。”高溧阳被口水狠狠呛了一口。
　　没几分钟就到了地铁站，高溧阳还是很有礼貌的下车道谢，再见。就在她转身离开时，许叔惠的声音从车内传出来：“高小姐，我们以后有很多工作上的合作机会。我相信你我都是专业的。”
　　高溧阳转身，目光冷了下来，马上又明亮起来：“是的，许经理。我们都是专业的，这一点你放心。”
　　原来今天的请客吃饭不是感恩回馈而是撇清关系，也好。高溧阳头也不回的，风似的消失在人群中。

　　为期三天的NII顺利闭幕，很成功，当晚凌副总决定自掏腰包犒劳全体广告部，顺便感谢会展公司许叔惠团队的协助，因此他们也受邀在内。而高溧阳，这个纯粹来帮忙的居然也被叫上了，用优优的话说就是凌副总对她总是另眼相待。凌副总，她是华东区的负责人，是个神奇的女人。她年龄大约五十多岁，因为注意保养，看上去也就四十五六的样子。她早年在广东做服装批发，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跟着老公进入报纸行业。二十多年前，中国报业还是可以的。一路跌爬滚打，她慢慢在YC公司站稳脚跟。YC是中国改革开放时期扶持下的产物，它起步于广东。随着S市牢牢占据全国金融中心以后，YC把实质性的商业业务转至本市，行政方面则保留在广东地区。凌副总原本是广东地区的商业负责人，因为其业务能力强，于前几年被晋升为华东区总负责人，派往本市。
　　高溧阳第一次见凌副总的时候是在最后一轮混合面试中。之前有一轮笔试，两轮面试，笔试和申论差不多，刷分。第一轮面试是HR为主，考察的基本是外语这一方面，刷走一半。第二轮则是岗位经理面试，考察专业知识，留下的大约是原来的三分之一，根据其申报的不同岗位被安排进入YC各部门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实习，其中优优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的。一个月实习结束以后就是终面，将不同部门的候选人混合在一起，即兴提问，用以考察其综合素养。主面试官是凌副总，部门经理共同参与。有趣的是，高溧阳当初有意应聘编辑，却在终面中被市场部周老头看中，试图挖角。可编辑部老方不肯放人，两人争执不下，最后凌副总的一句话拍下板来：这个人很像年轻时候的我，她更合适市场部。
　　自那一次面试，高溧阳一名便传遍整个YC，说她是凌副总的新宠，又说是亲戚，这样的谣传也越传越甚。此不在话下。

　　庆功宴设在会展中心旁的一家日式料理店，人均四百多，YC一行人前前后后二十几号人，凌副总包下了大厅里靠窗的两长桌。凌副总坐在中间，周老头和广告部王经理分坐两侧，之后则是一溜烟的广告部。许叔惠的团队来了三个人，紧挨着广告部坐下，一个人的高溧阳无所谓坐哪里，她便坐在了广告部和会展公司的中间，她成为了三八线，将人群按公司分开，泾渭分明。许叔惠和高溧阳隔着两个身位，可惜这两人坐同一面，互相都看不见对方。
　　和领导吃饭总是有些拘谨，即使广告部那群狗腿子也依然放不开。幸好，繁忙的凌副总并没有撑满全程，她习惯性地做完寒暄、鼓励、提新要求、嘱咐多吃点这四件事后，识趣地提前离场了。临走前，她把账单结了并叮嘱高溧阳如果之后再加菜的费用也一并算上，让高溧阳先付钱，回头找她报销。不得不说，凌副总很会做人。
　　领导一走，大家伙就敞开了。该喝的喝，该说的胡话说。在庆功宴之前，高溧阳特地叮嘱优优不要乱说她和许叔惠的话，优优自然八卦为什么不能，高溧阳不愿意把那天许叔惠说的话道出来，毕竟又碍于面子，因此她故意卖关子，说好事未尽，她自己一个人能搞定。于是，八卦的优优愣是一句话没提。席间，高溧阳有意无意地瞟许叔惠，发现他吃的很少，正襟危坐着，一点儿要关心她的意思也没有。既然如此，高溧阳也不再上心，把心思投入美食佳肴之中了。
　　高溧阳酒量不错，平常时不时来点小酒过过瘾，今天也不例外，什么生啤、梅酒、清酒，统统上。外加上广告部那群人都是年轻人，本来就是活跃气氛的好手，没几下高溧阳便上头了。
　　酒过三巡，宴会散了。YC一行人晃晃悠悠地走出门，高溧阳则去买单。
　　“多少钱？开一张□□。”高溧阳发现自己真喝多了，□□抬头都输错好几次。等她走出餐厅，她才发现没良心的同事们哪还有人影。
　　“妈-的，一帮子没良心的！之前帮你们擦屁股的是谁啊！”高溧阳拿着□□在冷风中骂娘。
　　“女孩子不应该喝那么多酒。”一句清冷的男声出现在高溧阳身后，吓得她一哆嗦，回头一看竟是许叔惠。
　　“也不应该说脏话。高小姐。”许叔惠显然在门口等了一些时间，呼出的气清晰可见。
　　高溧阳气不打一出来，“喝酒是为了把酒言欢，骂人是为了宣泄情绪，这和女人男人有什么关系难道男人做这两件事就可以了吗”
　　许叔惠眨了眨眼睛，半晌，转口：“你之前好像说你不会喝酒。”
　　“额。”高溧阳不记得了，“我说过这话”
　　“我送你回家吧。”说完，许叔惠立马转身去开车。
　　奇怪，不是说好撇清关系的吗怎么这回又送她回家了？

　　许叔惠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要送她回家，席上他居然发现她很能喝。果然这妮子撒谎成性，说什么不会喝酒都是在骗他。许叔惠有些生气，自己三番四次被骗。他故意席上不去看她，不接她的话，也不和她游戏互动，一直熬到散场，才发现她醉得不清，有点于心不忍。一个女孩子喝醉了，自己作为一个绅士，应该有责任送她回家。对，每个男人遇到这样的事，都会出手相帮。于是，许叔惠就在这样心理暗中打发走了同事，独自一人站在冷风口等她。
　　送她到了家，看她下了车，许叔惠突然想起两天前同样的场景来。“高小姐，我们以后有很多工作上的合作机会。我相信你我都是专业的。”
　　许叔惠从来不把私人感情和工作搭上边，认为这样会办不好事。此刻看着高溧阳上楼的他有些后悔今天的冲动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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