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英]偶然间发现的一天

　　虽说体育祭才落幕，但实习安排没下来，课还是要上的。也就请假的出久和饭田可以落个逍遥

　　太阳升起的时候，洋子还有些迷糊，施施然伸个懒腰，拳头抵到一个温热的胸膛才骤然惊醒

　　想起昨夜惊魂始末，她一个激灵坐起
　　环顾四处纯白的病房，双手并劲去推搡熟睡的少年

　　“哥！我的好哥哥，快别睡了，我们回家”

　　“唔……怎么了？好好别挠了，痒。”
　　出久没精打采地揉揉眼，满是没睡醒的惺忪。洋子哪管他困不困，拉上人就急匆匆往外走

　　“你养伤在家养也是一样，学校哪有家里好？”

　　“哎？别走那么快啊，这样好奇怪”

　　少女充耳不闻，拽着他跌跌撞撞进了电梯
　　远远看去，倒像是一对闹变扭的小鸳鸯

　　“到底怎么了？唔，好痛。”
　　出久正被动跟着前面人的步子，甫一停步，害他猝不及防撞上她的脊背
　　眼角挤出了生理性泪水，他模糊地看见身前人乌云弥漫的脸色，又好像是错觉

　　只听她轻快地说：“你回家吧，想吃什么我放学给你带。”

　　果然是错觉，出久揉了揉脸

　　三言两语哄了兄长回家，洋子遥遥觑了一眼医务楼，沉吟片刻，才面色如常地进了教室

　　a班神仙不少，体育祭时候一个比一个玩得野，一到上课又一个比一个规矩。像她这样百无聊赖开小差的几乎没有

　　终于熬到下课，洋子还没活动坐僵的筋骨，副班长八百万百清丽的脸就映入眼帘
　　“洋子，出久君落下的课程可以拜托你吗？”

　　正班长饭田请假回家了，班级一并物事都交给八百万打理，其中就包括请假学生的学习进度等事，不过呢……洋子眨眨眼
　　“呀咩，宝宝学渣啊，不行不行”
　　“那？他还在医务室吗？”
　　“不在哦，哥哥回家了”

　　“这样吗，” 八百万的秀眉微一蹙起，转瞬喜笑眉开，“对了，爆豪君成绩优异，又住在你们隔壁吗，安排他来补习怎么样？”

　　洋子吃惊地望了一眼副班长想当然的脸，不赞同的话还没出口，路过的芦户先竖起了拇指：“好主意，副班长大人好聪明！”

　　八百万和芦户三奈俱对这个方案兴致勃勃，金发少女无可奈何地揉揉额角，压低声音道：“好主意，可小胜不喜欢我们，他不会同意的。”

　　“这是班级的安排，他会同意的，”八百万笑了笑，拿起笔记了什么，温和道：“你和出久君商量一下，他没意见的话就爆豪了”

　　洋子无语，她兄长就是个烂好人，哪有说不的时候
　　副班长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再多说就是泼冷水了，还是闭嘴吧

　　心里的不妙感持续到了放学，窗外天色变得阴仄仄的，像是一位发怒的老人
　　乌云盖满了天空，绵绵雨丝从窗口飘进教室，带起一阵阴冷的湿意

　　微风拂掠生春丝，小雨廉纤洗暗尘
　　学生们怨声载道，洋子和出久的储物柜里都有伞，刚开学时绿谷妈妈就让备下的，只是用的机会寥寥，都落灰了

　　少女慢文斯里地打开柜子，温吞吞地换好鞋，余光时不时瞄向门口，又很快收回来

　　淫雨霏霏的天气里，廊檐下的人影像一幅水墨，半头银丝的少年站着不动
　　雨声叮咚，站在廊檐下的人影说不出是冷多些，还是呆多些
　　他没带伞，一时走不开

　　洋子不愿与轰焦冻碰面，眼见腕表的指针走了一圈又一圈，她不想等了
　　取出兄长柜中的伞掂了掂，少女无声地笑了，这柄黑伞很大，正合适

　　徐徐靠近门口，经过那个背影时，如脑中演练千百遍的那样，哗地打开伞遮住后背，逃债一样奔进雨地里

　　伞很大，很安全，从背后看绝认不出她是谁。可洋子还是忍不住捏紧了手柄，心跳砰砰加快，匆匆踩过一处水洼，眼睁睁看着肮脏的水珠溅上鞋背

　　她在心慌
　　为何心慌？

　　雨水碰上伞布的声音很好听，叮叮咚咚的，像极了神社被碰响的风铃
　　可笑的是，没去神社正经参拜过几次，偏这些细枝末节记得清楚

　　思想的洪流一经打开便关不上，她放慢了步子。
　　关了马达的轿车也是这样，余热用尽后便动不起来
　　目光漫无目的地铺开。脚边有块草坪，蜗牛蚯蚓从里面冒出来透风。灌木丛受了雨露滋润，在风中快乐地摇晃
　　这场雨给了所有人想要的，只有她被遗落

　　其实柜里还有一把伞，也不是没得选
　　但面对那个人的勇气，早在上一次就耗光了。同学少年，谁也不贱

　　雨势加大了，噼里啪啦地打在伞布上，像是一种谴责。洋子抹去脸颊上的雨露，闷头站了一会，潾潾的蓝色和灰色在脑中挥之不去
　　她咬咬牙，折返的脚步声哒哒地奏了一曲欢欣乐章

　　说到底，女人都是感性生物，连想象中一半的铁石心肠都做不到

　　“啊哈……”
　　等她喘息着奔回教学楼，空荡荡的檐下已无一人
　　洋子闭眼平复呼吸，教学楼只有一个出口，一路上没看到人影，所以人肯定没走，只是会去哪了呢

　　哒、哒、哒……雨天的走廊，是两个人的脚步声，一前一后，一个比另一个轻的多

　　寒意蔓延，少女轻巧地闪到储物柜后面，脊背贴上冰凉的柜面，激得她一个哆嗦
　　雨珠顺着伞尖滴落，淌下一小摊水

　　虽说狼狈，好歹没人看见
　　她的五感很好，听得到被雨声掩盖的脚步临近，夹杂着一男一女的谈话声
　　不是冤家不聚头，其中一个正是她在找的人

　　“轰君，今天谢谢你的帮忙，这么多作业本多亏有你”

　　“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这本来就是副班长的职责，不应该麻烦你的。” 说话的女性个子高挑，纯黑的眼眸微微睁大，像极了夜空织就的网，不放过轰的任何一个表情

　　可惜洋子在柜后看不到，只能听着声判断。剧烈运动后呼吸会变粗重，她近乎自虐地捂住嘴

　　“对我来说没什么。八百万同学言重了。” 蓝色和灰色铸成的眼眸一望见底，清澈得让人甘愿沉溺

　　“轰君好谦虚。我家的司机刚好到了，” 温柔的女声低低的，绵软得像一捧春风，任谁也能听出她的羞意，“请让我送你一程，轰君……就当是感谢，不要拒绝我好吗？”

　　拒绝她，拜托
　　洋子心里一颤，继而默默垂下眼帘

　　作为这场雨里最没资格发言的人，躲起来的时候没多想，现在已经难洗偷听之嫌
　　垂下的指尖血色尽褪，她嘴里都是铁锈味。热气僵在身上，胸臆间闷闷的

　　少年没有立刻接话，空气静得过分，仿佛连二人呼吸的变化都清晰可闻。柜后的少女不禁屏住气息，贴紧捂温的柜面，心里逐渐升腾起一丝希望

　　“好，多谢——”

　　清绫绫的嗓音，风一般吹开浮动的暗香

　　“多谢你，八百万同学，那就叨扰了。”

　　也吹凉她的一腔热血

　　脑子里一阵空白，洋子自嘲地拉了拉嘴角
　　八百万矜持地笑了一下，背过身去和司机联系

　　轰没来由地松口气
　　脚下滑滑的，他低头看去，新有的水迹和脚印清晰地在地上蜿蜒着，导向后排的储物柜
　　异瞳微愣，少年模糊地意识到：刚刚有人回来过吗？

　　“车来了，我们走吧，轰君？”
　　不等他想下去，八百万清丽的笑容在眼前绽放

　　二人的脚步声远去，柜后的少女探身，正能看到门口劳斯莱斯的新鲜尾气，嗡嗡的马达声比雨声还大

　　角落里传出悉悉索索的声响，她蓦地一惊，露出一个烂漫的笑容回头，亲昵地叫道：“呀，心操君，好巧。”

　　倚在拐角的人环着双手，也不知在那看了多久

　　心操慢慢走近，暗紫色的眼无波无澜，擦肩而过的瞬间，眸光低下，审视罪犯一般，居高临下俯视洋子的脸

　　金发沾了湿意，不像往日耀眼。碧盈盈的眼弯得疲惫，一丝笑意也无。典型的皮笑肉不笑，有些可怜味道

　　地上乱糟糟的水迹未干，像个藏不住的小尾巴。少女的笑容在这目光下有些挂不住，她没能察觉心操何时来的，说明……可能开始时他便在
　　什么都被看到了
　　真狼狈

　　“你喜欢他？”紫眸少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晚上吃什么

　　洋子被他看得头皮发麻，矢口否认道：“哪个他？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说哦”

　　“刚走那个，你不喜欢？”

　　“本来就不喜欢，你别说得好像我和他有什么似得，这纯属巧合……”

　　赌了口气放狠话，眼见心操乜着眼瞧她，还是不大信的样子

　　少女有点被抓住小辫子的慌张，连忙辩解道：“人家孤男寡女，我凑上去毁不毁气氛，做人有点眼色好吧，你不也没出来吗？”

　　“我可不是为了他们。”心操收回目光，声线低低的

　　“你说什么？”
　　洋子有些没听清

　　少年选择性过滤了她的话，慢吞吞道：“绿谷洋子，你还有要等的人吗？”

　　“没有……”话一出口，接到紫眸中的笑意，她陡然一惊，差点咬到舌头

　　虽然不知心操是什么时候来的，但他知道自己是去而复返，继而推测可能是回来找人

　　先问的轰被否认了，她又心里有鬼，下意识跟着对方的思路走，继续否认了没有其他人，这不就暗示要找的人就是他吗

　　洋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觉得眼前人真是阳谋好手，深不可测

　　心操不知道少女起起伏伏的心理活动，神情自然地问她：“原来没有啊，我没带伞，可以一起走吗？”

　　洋子还记得心操家的地址，他们是顺路的，一起走这点没问题。没带伞也没问题，她还有一把伞呢

　　咀嚼再三，确定这次话里没有陷阱，她才爽朗应道：“好啊，我柜……”

　　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少女试了几次，恼诧地抬眼，碧瞳里映出少年似笑非笑的眼神

　　她被「洗脑」了！

　　大概是心操有意为之，洋子还保留着意识，感觉得到自己僵硬地高高举起伞，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提防任何一滴可能碰到他的雨滴

　　身高差迫使她的手臂几乎垂直，没有正常人这样子打伞
　　路人的眼神看得少女羞愤交加。上次她也对他用过个性，这次要说不是报复她都不信

　　感到碧瞳中的不满，心操笑了笑，“不喜欢这样？”

　　碧眸可怜兮兮地眨了眨，希翼地看着他

　　“可是这是你的伞啊，我碰不好吧。毕竟我的个性特殊，很多事不得不想全……”少年停下步子，伞外雨声喧嚣，衬得他格外悠闲

　　“唔……”略一沉吟，他低头瞧了她一眼
　　紫眸里浮浮沉沉的东西，复杂又熟悉

　　心操蹲下身，洋子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弯下脊背的样子
　　没等她多看几眼，四肢被操控着，身不由己地软软趴上去

　　风和雨都是冰凉的，她趴在少年的背上沉了沉眼，怒气烟消云散

　　麻木的躯体找回了些知觉，能感到隔着薄薄衣物传来的体温，熨出的一丁点皂角清香

　　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真好

　　个性的作用彻底消弥，洋子却安安静静没闹，一手举着伞，另一手在他脖子处按了按

　　“你体能好差，才这么点路就出汗。” 她在耳边轻声道：“我分科时，不过敷衍拆了三四个假想敌，在a班，这样的成绩都算差了”

　　“……”
　　心操想说什么，嘴就被捂住了
　　掌心里触到的柔软，少女笑了笑

　　洋子继续道：“你想进英雄科，就不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做什么都是这样，否则只是自讨苦吃罢了”

　　再比如招惹我，可不要自讨苦吃
　　话在少女舌尖转了两圈，终究咽下没提

　　捂住嘴的手放开了，少年的喉结动了动，身上出了一层薄汗，眼下这情况，讲话这种费力的行为还是别做

　　天边惊雷炸起，背上的人环紧了他
　　心操才后知后觉地想道：噢，原来之前的声音是心跳

　　背她是鬼迷心窍，可是面对绿谷洋子，鬼迷心窍也不是第一次了，自讨苦吃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雨点不曾沾衣，他却浑身湿透了。数数步数，心操闷闷出声：“是不是到了？”

　　“唔，差不多，往前100米右手边就是我家。”
　　少女惬意地托着腮，她现在有些想明白了
　　生气了有人背，不高兴了有人哄，泡在蜜罐子里的人哪有多可怜。有些快乐是唾手可得的，何必自讨苦吃

　　心操放下她时，嘴唇嫣红，额发都湿漉漉地贴着鬓角。一滴汗从鼻尖滚落，他抿了抿唇，模样难得的温驯

　　洋子不习惯他这样，看起来就像花骨朵被凌虐了似的

　　“心操君，到家了记得给我报平安。不然我会担心的哦”
　　小心翼翼地将伞塞进少年手里，她说完不再回头，鱼一样溜进玄关里，半点雨水也没沾上

　　“没良心。”
　　心操覆上伞柄处徒留的温热，摇摇头，嘴角却悄悄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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