喑哑

作者:小酒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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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有所求


      次日早晨,长离欣然醒来,也不见庭徵。下楼去看到三人坐在大堂中喝茶,不知倾穹在絮絮叨叨说些什么,知白微微面露难色,庭徵倒一副安然,端着茶杯。
      倾穹留意到他下来了,抱起手来转过头去,一副生气的样子。
      “这姑奶奶又怎么了?”长离问。
      知白说:“我本想安置好老先生,便回沧州去了,阿衍这边便由你这个亲爹处置。倾穹不肯,我说那我自己回沧州,让她陪着阿衍——”
      倾穹开口:“不行,就是不行,这个撒谎精在就不行!”
      知白苦笑:“今日又任性起来?”
      长离本想说,他同庭徵去沧州好了,可又觉得,这一知白看起来是非要去沧州的,二自己的儿子为什么自己不能陪着,哪里有这样的道理,便说:“你看不惯我?”
      倾穹说:“我讨厌你!”
      长离挑眉,道:“忍着咯。”
      “你!!”倾穹站起身来指着他,说:“你在阿衍身边我怎么放心得下?你再给他动什么手脚,他也要变成大魔头了!”
      长离听这话不开心了,道:“什么叫动手脚?我不动手脚阿衍能活下来吗?”
      倾穹说:“有我在,便不需要你那乱七八糟的灵力!”
      长离撇嘴:“鬼神说得真有意思,我魔力浑浊,鬼神的灵力就干净么?鬼族也只是行尸走肉罢了。”
      庭徵出口提醒他:“长离。”
      倾穹更气了,语气愤愤:“你才不干净!鬼界想这样吗?我鬼族活该这样吗!”说着语气竟有些哽咽,坐了下来,道:“你才是活该!”
      知白抱住倾穹,抚摸她的背以安慰。长离看她这个样子一下子慌了神,女子哭泣他是万万见不得了,赶紧凑上前去,手足无措,道:“我错了,我错了,鬼族天下第一,我活该好不好,你别哭啊,这,这大庭广众的...”
      知白觉得好笑,道:“你倒是会安慰人。”
      倾穹拆下自己的眼遮,用知白的衣服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涕,不理他。
      长离说:“你看你这眼睛多好看啊一闪一闪的,别哭啊——”
      “倾穹姐姐...”身后传来阿衍的声音,阿衍从楼下跑下来,跑到倾穹这里,倾穹还来不及带上眼遮,唤道:“阿衍!”
      “倾穹姐姐你怎么哭了。”阿衍说:“你的眼睛犯病了吗,疼不疼?”
      倾穹摇头,说:“没有没有。”随后带上了眼遮,说:“只是一个讨厌鬼要同我争你,我却一点也不愿意将你交给他!”
      长离语塞,坐到一旁去。
      知白问:“阿衍,舅舅呢?”
      阿衍说:“舅舅留下了字条,他很早就回书院去了。”
      知白说:“那,你房里...那老先生呢?”
      阿衍说:“老先生?老先生不在这里。”
      看来夏赋将老先生带回去了。
      知白叹气,倾穹说:“阿衍,昨天有没有吓着你,有没有那里疼?”
      阿衍摇了摇头:“不疼。火烧起来的时候舅舅就来找我了,太熏人了,我醒来后就在楼上那个房间里了。”
      倾穹笑道:“阿衍乖。”
      知白说:“我们先去书院看看吧。”
      众人允,阿衍由倾穹牵着,去书院一看。
      书院已经被焚毁得只剩废墟,一片残败。庭徵已然去查问了修建书院的事项。
      阿衍看到书院这样,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倾穹不忍,蹲下对阿衍说:“阿衍我们在这里等好吗?”
      阿衍点头。
      长离同知白走进去寻夏赋。
      方进去,知白便觉得哪里不太对。走近堂中,竟看到夏赋躺在哪里,脖颈裂开,鲜血流得快干了。二人过去查看,夏赋已然死去。
      “竟这样残忍。”知白到。
      长离额上青筋暴起,手握起,已是极怒。
      知白道:“我去同倾穹说一声,莫让阿衍...看到。随后安葬了夏先生与老先生吧。”
      长离点头,却是十分沉重。
      知白低声与倾穹耳语,倾穹听到先是一惊,随后亦是暴怒,想到阿衍还在,压了下来,对阿衍说:“阿衍,舅舅和老先生去别处办事了。饿了吧,我们先回客栈。”
      阿衍不断往里面探望,说:“倾穹姐姐,舅舅和老先生去办什么事了?”
      倾穹看向知白,知白柔声道:“和刚才那个哥哥一起去问怎样才能修起书院来。”
      倾穹点头,阿衍犹豫了一会,和倾穹一起走了。
      知白去寻庭徵,庭徵正要回来。庭徵道:“三月内应当能...”
      知白摇了摇头:“看来是不必了。”然后与庭徵说了夏赋之事。
      庭徵皱起眉头,问:“阿衍知道么。”
      知白说:“我实在...不忍心让他知道。”
      庭徵点头,说:“我们直接上山,棺木我化形罢,不必再去置办。”

      长离跪在夏辞和夏赋墓前,不知在想写什么,半晌一巴掌往自己脸上呼了去。
      庭徵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知白说:“你觉得是奚页么。”
      庭徵说:“奚页之仇,非长离所为。长离妻亡,却同奚页关系莫大。”
      当时奚页要杀长离,是夏辞挡了一刀。长离肯定是去寻过奚页的,奚家灭门便是在那之后,若奚家满门真被长离所杀,奚页此举便是报仇。
      可长离,没有去屠奚家的门。
      尽管事实摆在那里,这其中万种不对付还无法解释,这零落的奇怪之点无法串联起来。
      知白说:“几日前在鬼界作乱的人,掌心有一颗痣,亦留有‘喑哑’的痕迹。”
      庭徵道:“上神仍然怀疑我吗。”
      知白摇头:“馥笙书院之事绝不可能是你做的,其他事,我没有办法不怀疑你。”她说:“你的造物荒找到魇魅之时魇魅已经成形,那魇魅些年在凡间所行所为,你同长离都不为所知。”
      庭徵说:“他已经死了。”
      知白转身看他,说:“他若死了,站在我面前的是什么。”
      庭徵皱眉。知白说:“若他的意识残留呢。若他的言谶,便是让你去做呢。”
      庭徵摇头:“不是。”
      知白说:“那你为何不说?”
      庭徵看着她。
      是,他的魇魅在魂魄消灭之前说过一句话。
      “我愿你此生,爱而不得。”
      可庭徵想,他不是已经在这句话里了么。
      庭徵久久不言,知白便也不再说什么。
      许久后,长离站起来,道:“走吧。”
      在客栈后的街道间有一间待出租的房屋,知白付了几锭银子,带阿衍到此。
      知白说:“阿衍,老先生同你舅舅...有很多事要办...这几日你先在这里住着,等舅舅回来接你,好吗?”
      阿衍说:“舅舅什么时候回来?”
      知白说:“不会很久的,舅舅回来之后便带你去京城的大书院。”
      阿衍又问:“可是舅舅没有那么多钱...”
      知白笑了笑:“阿衍,你的母亲是我的恩人。我会助你舅舅完成此事的。”随后她看了看倾穹和长离,问:“倾穹姐姐和这个哥哥都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倾穹刚要说话,阿衍摇了摇头,说:“阿衍一个人可以。”
      倾穹叹气,说:“不可以,你一个人一点也不可以,姐姐一定要和你在一起。”
      阿衍想了想,点了点头,问:“知白姐姐不留下来吗?”
      知白笑道:“知白姐姐也有很重要的事去做。”
      阿衍点了点头,看向长离,要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知白低声长离说:“倾穹任性,你多担待。你们二位皆是君主,定不时要回去,也要互相帮衬,不要让阿衍生疑。”
      长离道:“你倒是放心我了?”
      知白说:“奚页既能杀夏赋,必然能——你若不能保护阿衍,这世上便也没有人能了。”
      长离道:“奚页此人,我定是要让他血债血偿。”
      知白将倾穹叫来,又单独交待:“阿衍体内已经有长离的灵力,你不可因与他争吵就注入你的灵力,否则灵力紊乱后果难堪。”
      倾穹点头,又道:“你为何非要让他也留下来!”
      知白无奈笑到:“鬼神大人!你能时时照看阿衍吗,鬼界你不要回去了?待过两年阿衍大了,此事一完,我便来接他去青帝行宫。”
      倾穹想了想,应了下来,说:“怎么突然有一种要安家当娘的感觉。”
      知白说:“好像的确是。”
      倾穹又问:“你与庭徵同行....”
      知白说:“无碍。此事若真与他无关,便当帮他忙罢了。”
      倾穹点头,知白回到院里,庭徵与长离也在说些什么,长离满脸写着担心,庭徵倒一副风轻云淡。
      长离道:“若不然,我还是同你一道。”
      庭徵听到这话反而笑了:“你在与不在我是不在意的。”
      长离翻了个白眼,说:“行行行,我便当在凡界有个驻扎地罢了。”
      庭徵说:“像阿衍那么大的孩子不可苦了吃食,不可误了读书,你大可问问阿衍自己的意思。”
      长离说:“你反倒比我会当爹。”
      庭徵说:“我们应当会时常在魔界碰面了,也不必搞得和离别一般。”
      长离扶了扶额头:“你快走吧,求求你。”
      庭徵欣然,转头看到知白正在看自己。

      沧州。
      知白庭徵二人来到沧州城的寺庙,便是沧州城内唯一的寺庙了。
      寺庙人来人往,香火缭绕,十足的烟火气。寺庙前有长长的楼梯,楼梯两旁是一座连一座石雕佛像和诗经碑文,信男信女或捧着香火慢性,更虔诚者一步一扣首地前行。
      二人一路上,连同在客栈的一晚,却也没有说什么话。庭徵跟在知白身后,知白直奔了这里。知白也没有多虑,要往上走,庭徵叫住了她。
      “上...知白。”他道:“我们不妨也买些佛香吧。”
      知白问:“为何?”
      庭徵说:“因为这摊子从前,应当是陈宇在售卖。”
      是了,陈信说陈宇在寺庙左右卖一些求佛之物,可这楼梯上便是寺庙,也不见何处再有摊子。
      知白看了看侧边卖佛香的摊子,点了点头。卖香的老婆婆看一双人前来,招呼道:“老爷夫人快来看——两位所求何事啊?”
      知白本欲否认这关系,庭徵抢先道:“姻缘。”
      知白转头看他,却见他欣然上前去,道:“若求姻缘应当买那种?”
      老婆婆道:“两位佳偶天成,已是不必求姻缘了罢!”
      庭徵微微一笑,低声道:“她尚未应我所求。”
      却被知白听到了,知白对老婆婆说:“不是这样的,他在打趣罢了——”
      老婆婆遮面咯咯笑起来,道:“我知道,我知道的!”然后拿起几柱细香来,对庭徵道:“求佛当虔诚,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规矩了。”
      庭徵点头谢道:“多谢老婆婆。”顿了顿,说:“老婆婆,我上月来时您儿子忘了给我余钱。”
      那老婆婆愣了愣,问道:“我儿子从未来过呀。上月,我是几日前才来的,听闻这个位置空了,我便来卖佛香,公子记错人了吧?”
      庭徵摇了摇头:“那便是上一位摊主了,您可知道他去了哪里?”
      老婆婆道:“这...我怎会知道,不过——”
      知白凑了上来听。那老婆婆接着说:“我倒是听主持说过他,好像是家里出事了罢,那日一去便不还了,他的东西都尚未收走,你不如向主持打听打听。”
      庭徵道了谢,而后携了香过来,分了知白一份。
      知白说:“这几年胡扯的本事向长离学了不少。”
      庭徵不置可否,说:“走吧。”
      说了却不走,仿佛在等知白先走。
      知白上了台阶转头看他,他便跟在斜后方。知白皱眉说:“你为何要走在我后面?”
      庭徵听此,嘴角一翘,走上了前去,低声道:“能与上神并肩,我自然是愿意的。”
      知白说:“你从前不像这样爱耍嘴皮子。”
      庭徵说:“你从前也不像这样爱生气。”
      知白不再与他辩驳,两人并肩而上。知白想,她的表情有那么直接吗,况且她也并不是在生气,只是觉得奇怪罢了。庭徵变化很多,从前的他沉稳少言,同学之时颇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秉性正直,操持严肃。即使是在他二人逃亡的那些时间里,他也极其少对事件发表什么评论,如今说起话来这副语调让知白感到很陌生。
      连唤她的名字时也觉得陌生。
      可庭徵说她从前也不像这样爱生气。自庭徵死去,自己到茫里天光闭关,十年来自己也变得够多了吧。
      知白转头看了看庭徵,庭徵看着前面,似乎也在想什么。
      “啊—”想得入迷,知白不慎踩空了一脚,低呼了一声。
      庭徵迅速低身,一手握住她的手腕,一手揽住了她的腰身。知白反应过来,速速站好,庭徵放开她,低身去捡地上散落的佛香。
      “走路的时候倒是和从前一样不在心。”庭徵说。
      这句本是调笑的话,知白却一点也听不出玩笑的意味来,他认认真真说出这句话,倒更像是责备一般。
      知白接过香来,看着他。
      “庭徵,蓐收杀你时、与魇魅结合时,你疼不疼?”知白问。
      庭徵看她的模样,没有什么表情,眼神却如一小片羽毛,轻轻挠在他心上。
      这语气,好似关心,又好似一场质问。庭徵分不出来。
      庭徵反问:“你在茫里天光的这些年里过的疼不疼。”
      知白吃惊道:“你...”
      庭徵笑了笑,说:“你若是疼,那我便是疼的。”
      知白没听懂他的话,问:“你是怎样知道的?”
      庭徵伸出手想要碰她,又收回了手,侧身欲继续走,轻声道:“我现在不就知道了吗。”
      知白跟上去,想他不愿意说,难道是别人告知了他?
      二人走进了寺庙,知白看着这偌大的寺庙,也不知怎样进去,如何是好。庭徵看到一旁的小和尚,刚要上去问,却听得几人香客结伴而来,其中一人论道:“我之前在寺中被小偷顺走了我的钱袋,是主持帮我讨回来的,还将那小偷拿进寺庙教训了一顿!”
      另一女子道:“你出门向来这样粗心!不过这有什么稀奇,佛门清净地,自然要行正义事。”
      之前的女子说:“哎呀,这当然不稀奇了,可是你不知道,这梵景寺的主持从不见香客的,那日正巧是他云游归来,我正眼看到他一面,哎呀主持师傅可是俊俏极了,我本以为是个老头子!”
      听此话,其他人眼冒光芒,兴奋了起来:“当真?就算不是老头子,年纪也该不小了吧!”
      “看起来正是风华正茂,俊得不得了!”
      “你们净胡说,梵景寺的主持从我爷爷那辈便没有换过,怎么可能还是青年模样!”
      “那,那万一是弟子继承了称号、衣钵呢,哎呀,你们若不信,明日寺里开恩施粥,主持肯定会来的!反正我明天还要来!”那几人声音愈发大了,快要喊起来。
      “咳咳,施主,还请安静拜佛。”不远处的小师傅上前来道。
      那几人连忙收了声,笑嘻嘻往里面走去。
      庭徵说:“我们明日再来罢。”
      知白犹豫了一下,想其实今日求一求大概也是能见到的。
      庭徵见她模样,笑着拉过她的手,往里面走去。
      知白说:“你,你做什么?”
      庭徵到佛像前点燃了香,道:“我想上神,定是心有所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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