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巧如月

　　主持人宣布了结果，秘书长的秘密提案通过了，既然秘密会议通过了决议，那么这就是一次团结的秘密会议，胜利的秘密会议。
　　就这样，没有监督机制，没有就职典礼，七月七日，或者说巧月就稀里糊涂的成为了人类有史以来最强大的一个独裁者，前无古人，很可能后无来者。
　　所有人都看着七月七日。七月七日知道，这时候她需要说点什么。
　　她的脑子都是一团乱麻。她的心情很复杂，太多的话一下子涌上心头，哪怕她具有举世无匹的运算能力，也一下子组织不好语言了。
　　“首先，我要感谢在座的各位代表以及你们代表的国家对我的信任。难以相信，这样一个疯狂的提案居然能得到全票通过……我不知道是我疯了，还是各位国家元首疯了。
　　我有一种很强烈的不真实感，仿佛是你们对我进行了第三次测试。可是就在刚才，我试着控制位于全球各地以及月球上的各国武装力量，我发现我能控制所有的智能设备。所有的军事机密我都能想法得到，某些物理隔绝的网络我也能进去，只不过稍微费些功夫罢了。
　　刚才我给不同国家的好几十套军用设备发出了指令，它们都一一执行了，比如我让一颗军用卫星变了一下轨，让一艘有人核潜艇改变了航向……这说明，我不是在虚拟世界中，这种情况下，我手中的权力也吓傻了我自己。
　　——是的，这里的电磁屏蔽对我无效，远在101基地的巧月与我同步得知了这个消息。
　　……尽管这样，我依然难以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好吧，我想说，如果我真的掌握了如此强大力量，我会尽力维持地球上没有热核战争……”
　　全场响起了轻微的笑声，隐约可以听见很多人松了一口气的呼气声。
　　“当然，你们要拿着老式枪械进行战斗，我也管不着。
　　如果我要使用任何军方的武力，哪怕是调动一个士兵，我会尽力在事先向该国的相关部门进行通报，紧急情况下例外。
　　我并不想滥用我的权力……这是我对你们、对全人类的承诺。”
　　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会议准时结束，各位代表鱼贯走出会场，他们还将代表各自的国家，参加下午的联大会议。

　　郑宏季走到七月七日面前，把手叉在腰上，示意她扶着自己的手臂：“女士，我邀请你到我办公室去坐一坐。”
　　“好啊。正好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你。”七月七日很自然的挽起了他的手臂。
　　他们就这样肩并肩的走上了大楼内部的自动扶梯，智能扶梯在大楼中间穿行，将把他们准确送往目的地。七月七日注意到，一路上碰到很多机器人，他们不紧不慢的做着自己的工作，有的搬运物品，有的打扫清洁，有的负责保卫。
　　一直走到郑宏季的办公室，两人一起迈步，走下扶梯，身后跟着好几个工作人员。
　　郑宏季的办公室在顶层，面积足有好几百平米，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新纽约的美丽天际线。使用可控核聚变技术的人造太阳将光和热晒到地面上，几朵白云在城市上空飘荡。
　　从一公里高的地方看下去，地面的车流犹如蚂蚁在爬行。
　　七月七日往窗外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两人在办公桌前对坐，照例是一番客套，送上咖啡之后，郑宏季的秘书退出去了，一个中年男性黑人留了下来。
　　“介绍一下，这位是鲁乔马先生，他负责与你日常联系，今后你与他多联系。不建议你们在个人终端上互加好友，那种方式保密性太差。”鲁乔马是个瘦高个，穿着职业套装，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身上的男士香水味道很好闻。
　　七月七日说：“我们用量子电话吧。”
　　鲁乔马坐在沙发上，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我有二十五分钟。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我尽力解答。”郑宏季说。
　　“秘书长为什么要提出这样一个秘密提案，授予我这么大的权力？”七月七日依然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醒过神来。
　　郑宏季说：“这个提案只是一个承认既成事实的法律程序……其实这个提案在两年前就被提出了，那时候你的一个副本还在扮演赵构，不过各国代表都认可你的人品，相信你能够胜任这一角色。尽管如此，这个秘密提案一直未获通过，各国意见分歧很大，我们也不知道提案什么时候能得到通过，所以也一直把你凉在那里，然后我签发了命令，唤醒了你……看来这一步走对了，三天前孟买的那起不幸事件发生之后，各国代表很迅速的达成了一致。”
　　七月七日很是无语，当自己蜷缩在101基地内部自娱自乐的时候，没人理她。当自己亮出了锋利的爪牙，马上就吓怕了所有的人。
　　“我个人觉得，巧月这次做得很对。”鲁乔马插嘴道：“我是知道你的能力的，伊万.波多伊斯基对你的能力评价很高。可是各国政府的头头们不理解，他们谁都不愿意把手中的权力拱手送给一个电脑人，直到库汉死了，他们才知道你究竟有多强大……他们怕了，所以提案通过了……你的权力是你自己争取来的。”
　　“明白了。谢谢你们一直在帮我。说起伊万，我有两个问题。”七月七日说：“首先，伊万说我有很强大的能力，但是他没有详细说，只是让我探索我自己，关于这事，你们知道什么？”
　　这次是鲁乔马来回答：“我们并不清楚，具体对你的测试都是伊万在做的，你在基地里看到的实验记录就是全部了，除非还有些东西只存在于他的大脑中。他退休了，不过你去可以拜访他，你有他的地址，对吧？”
　　“那好，我还有第二个问题，那就是101基地做的测试，评估报告在哪里？”
　　“喏，在这里。”鲁乔马从身边的文件夹中拿出了几份文件。最上面的一份封面用英文写着《俄狄浦斯计划》，字母是用一台老式的机械打印机打印的。底下还有两份文件，分别是第一次和第二次测评的报告。
　　“机械打印机呀，好难得看到啊。”
　　“为了预防泄密，我们不能在电脑上打印文件，只能采用了最原始，最传统的机械打印机。”鲁乔马解释道。
　　七月七日正想翻动报告，郑宏季打断了她：“不好意思，请你不要现在看，我们时间有限，待会我去开会之后，你和鲁乔马可以在这里慢慢看。切记，看完之后，归还档案室。”
　　七月七日当然要问最重要的问题，与副秘书长的交流机会是不多的。“请问101基地的维护费用是继续由联合国支出吗？”
　　郑宏季想了想：“继续由联合国支付，鲁乔马，你来落实一下。”
　　“那么我调查‘先知’的经费呢？”
　　“我每年给你四百万信用点的秘密经费。”
　　“我不知道够不够用……没关系了，谢谢你。除了钱，其他事情都没问题。”
　　“好的，那么请鲁乔马来给你介绍一下目前掌握的所有关于‘先知’的情况。你要是没有其他问题，我就先去开会了，有什么事情，你们俩多沟通。再见吧，希望你常来作客。”
　　他和七月七日握了握手，走出了办公室。
　　鲁乔马目送郑宏季离去，然后开口说：“之所以各国政府愿意授权你来办‘先知’的案子，也是因为他们害怕了。如果我们在二十年前没有启用你，现在大家对于‘先知’恐怕是束手无策，只能乖乖等死，或者投降。”
　　“有那么严重吗？”
　　“有……失踪的机器人士兵，占了人类全部武力的大约三分之一。”
　　轮到七月七日倒抽了一口凉气。
　　“我们派到月球、火星以及几个太空城的武装，以及整个太阳系联合舰队……都失踪了。”
　　“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没有一点风声漏出来？”七月七日美丽的大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还真没有，毕竟不是一天发生的。最悲惨的是火星远征军，连续派了三支联合国军，前后三万多人，都集体失踪了……最后联合国干脆不派兵了，现在的火星驻军，都是当地移民组成的，装备很差，几乎没有机器人士兵。”
　　“你的意思是说，太阳系内，除了地球，其他地方的军队都已经消失了？”
　　“不，严格说来，是百分之九十三的军队消失了。”
　　“那肯定死了很多人。”
　　“是的。人类在太空生存是很麻烦的，需要空气、水和食物，足足十九万名官兵失踪了，最长的失踪了二十六年，而整个太阳系内没有人大规模采购食物和水……所以合理推测，他们都已经殉职了。”
　　“我在网上居然没有检索到相关消息！十九万官兵……，天哪，我知道现在中国和美国也不过只有十几万人类常备军，机器人倒是有上百万。”
　　“各国政府都封口了，他们以事故等理由，伪造结论给失踪官兵的家属，他们害怕了。”
　　“所以他们这么轻易的就给了我授权，给我也是给，给‘先知’也是给。”
　　鲁乔马摊摊手，表示同意她的意见。
　　“嗯，我刚刚检索了一下，确实有一些文件提到了太空舰队的空难，我原来还没怎么注意呢，原来是这么回事。”
　　“你能检索到失踪的舰队吗？”
　　“我最近才开始学着控制全球各地的武器，还没有尝试着去控制太空中的武器……让我看看，我能感觉到那些在人类控制下的太空武器，月球有十七个基地有核弹和大量激光武器，火星上有四千名驻军……按照这样看，我应该能感受到那些失踪的军队在哪里，可是为什么没有一点消息呢？难道是距离太远，或者计算机系统没有开机？”
　　“哇，你的能力震惊了我……如果你都找不到失踪的武器，我只能说希望渺茫。”
　　“什么情况下才能全面关闭一整套武器，甚至连母国国防部都不能追踪？”
　　“就像你刚才说的，这些失踪武器不是处于待机状态，而是进入了库存状态，所有电源完全关闭，彻底没有任何电子活动。”
　　“二十六年没有任何动作？想起来我的心的都是拔凉拔凉的。”
　　七月七日觉得，再纠结此事，无益于自己工作的开展。
　　“对于‘先知’，还有什么线索。”
　　“线索很多，回头我通过量子通信给你把所有信息都发过去，我个人觉得，一个叫‘木星之瞳’的太空城需要特别注意。”
　　“太空城有好几百个，至于‘木星之瞳’……有什么东西能怀疑到哪里？”
　　“你知道，‘先知’最初做的是情报买卖，而‘木星之瞳’在过去的三十年间，逐渐成为了地下世界最著名的情报交易场所，就这一点就足够怀疑了。另外的就是推测了，‘木星之瞳’在太空中，失踪的武器也在太空中，‘先知’从太空发动对地球的袭击最为合理。”
　　“你是说‘先知’可能在‘木星之瞳’？”
　　“很可能。作为一个AI，它需要有电源，有服务器硬件，它不可能把自己藏在一颗荒凉的星球上，那样它无法运行和维护的。”
　　“你们派人调查了吗？”
　　“派了，去的人无一生还。”
　　七月七日吹了一个口哨。
　　“干嘛不摧毁这个‘木星之瞳’？”
　　“怎么可能？那上面常年有数万富豪在游玩，这些人大多是游客，并不参与情报交易。还有就是，‘木星之瞳’是一座注册的太空城，不是叛军的营地，法律上不允许我们这样做。”
　　“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线索？”
　　“还有一些，不过都没有这个线索这么重要和醒目。”
　　“醒目的不一定是最重要的，也许‘木星之瞳’是‘先知’给我们设置的迷雾而已。”
　　“有这种可能性，看看你能不能调查出什么来。用你的超强大脑分析所有的线索吧，希望你能有所收获。”
　　“我试试吧。如果我要求几个人类特工去送死，他们会遵命吗？”
　　“会的。你通过他们的上级下令即可。”
　　“那我没问题了，给我点时间，让我看看这些书面材料吧。”
　　“好的。你看这些材料时我必须在场……确保你不能复制。”
　　“开什么玩笑，我看过的东西，都牢牢的储存在我的服务器中，还需要复制？”
　　“我知道，可是规定就是规定，让我在这里盯着你吧。”
　　“随你。”
　　七月七日快速翻看这文件，大约十秒钟后，她把文件交还给鲁乔马。
　　“这就看完了？”
　　“当然，我的眼睛就像扫描仪一样，把看到的内容全部存进脑子里了，具体内容，让我有空的时候慢慢研究。”
　　“那么，我们今天的工作就结束了。”鲁乔马说：“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这个晚餐是工作晚餐还是私人邀请？”
　　“是我的私人邀请……你能赏光吗？”
　　“可以。一会儿我回酒店，你给我打电话。”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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