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巧如月

　　经过了一个时辰的紧急抢救，吴岚儿的情况平稳了下来。
　　赵构在宫人的伺候下，清洗了医疗器械，洗净了自己的双手。然后又回到寝宫，看到吴岚儿已经在疲惫中睡去，他咧了咧嘴，苦笑了一下，向正殿走去。
　　等到赵构在清燕殿的正殿中坐下，刚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儿，就感到一双柔软的手在按摩自己的肩膀。
　　“绿儿？”
　　“官家辛苦了，臣妾给你解解乏。”刚才郑绿儿一直默默地跟在后面，看着他做这一切，悄悄做他的助手。她一直安安静静的，现在才开口说话。
　　“你也辛苦了，到朕身边来坐着吧。不用按摩。”
　　郑绿儿依言坐到他身边，两人依偎在一起。两人身上都有一些血腥气。
　　“今晚朕就不回去了，就在这里对付一晚上吧。累了。”赵构打了一个呵欠。
　　“臣妾也不回去了。一会去陪着姐姐。”郑绿儿说。
　　赵构没有说话，闭目养神。
　　“官家从哪里学到的这些医术？”郑绿儿想了很久，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口。
　　赵构睁开了眼睛，盯着怀里的这个小女人。“朕照着一本书上教的法子做的。”
　　“那本书能给臣妾看看吗？”
　　“那书是用一种叫英吉利的文字写的，你看不懂。”
　　“官家博学，您知道很多东西，那些博学大儒都不知道。”
　　“以后朕会给你解释这一切。现在你也不要多问，不要胡思乱想。”
　　“嗯。臣妾想，下次臣妾要是生孩子，请官家全程都在陪着我。”
　　“她们说男子不可进产房。”
　　“官家不用理会他们，如果今天是我生孩子，知道你在福宁殿心神不宁的守着，还不如进来陪我呢……我已经告诫那些宫人了，今晚官家做的事情都不许乱说。”
　　“好的。朕答应你。金口玉言，不反悔。”
　　郑绿儿在他怀里拱了拱：“其实我只信得过官家，相信官家不会害我。那些宫人，哪怕是自己贴身侍女，都保不定在我分娩的时候害我。”
　　赵构咧了咧嘴：“你个小妖精，总把人往坏处想。”
　　“难道不是吗？”郑绿儿抬起了头，眼睛里亮晶晶的：“今晚那些接生婆不会不知道按压肚子能够把积血排出，她们就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睁睁的看着姐姐去死……我听说她们还有些阴毒的法子来害人呢……如果我碰到这种事情，只有官家能够救我。”
　　赵构笑了：“答应你了，放心吧，我的小妖精。”
　　“官家，臣妾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你千万不要生气。”
　　“你少废话，问吧。”
　　“如果，我是说如果在我生产的时候，大人和小孩只能保一个，你会保我吗？”
　　赵构身体一紧，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肯定保大人，今后这个问题谁也不要问我，优先保大人，如果大人死了而小孩活了，所有的产婆都有罪。”
　　“谢官家。”
　　“朕这么做，可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韪呀。你怎么谢我？”
　　“我们是夫妻，还说什么谢不谢的呀。我伺候你睡觉，给你做衣服，帮你教书，帮你掌灯，帮你生孩子，到底是该你谢我还是我谢你呀。”
　　“……”敢这样跟皇帝说话的，除了这个郑才人，也没别人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一醒来，赵构就叫人抱来了小公主，他很不熟练的抱着熟睡的小公主，到了寝宫里。
　　吴岚儿还没醒，赵构就把公主塞到她的身边，盖在一个薄被子下面。
　　他招招手，叫来一个宫人：“把那扇窗户打开。”
　　“官家。姑姑吩咐，寝宫不得开窗，产妇受不得寒。”那宫女轻轻的说。
　　“这是朕的旨意。”赵构懒得废话。
　　“遵旨。”
　　宫女打开了窗，感觉到新鲜的空气和阳光，不一会儿吴岚儿就醒来了，一睁眼就看到了官家正在自己床前看书。
　　“官家，早。”
　　“别动，当心我女儿。”
　　吴贵妃这才注意到，女儿正在自己身边熟睡呢。
　　“待会她醒了，让她吸吸，看看你的有没有奶。”
　　“官家！”吴岚儿脸红了。“自己喂奶，这是自降身份。”
　　“你昨晚还说信任朕，早上起来就不算数了？”
　　“臣妾，臣妾只是觉得自己哺乳，有失身份……”
　　“朕都不在乎，你还管那些干嘛？你的母乳中有很多营养，能帮助女儿尽快身体强健起来，而别人的母乳，没有这种效果。你要是想保持身材，大不了哺乳七天之后断奶。”
　　“那臣妾听官家的。”听说只喂七天就可以了，吴贵妃也就放心了。
　　“还有一件大事，”吴贵妃坐了起来：“请官家给女儿赐名。”
　　“呃……容我想想……这样吧，她出生在中秋节，就叫秋月吧……封号为真惢公主。乳名你来取。”
　　“那臣妾就叫她宁宁。”
　　真惢公主赵秋月，小名宁宁。挺不错。
　　两人一起看着熟睡中的女儿，觉得怎么都看不够。吴贵妃一直在小心观察赵构的脸色，发现他是真心喜欢女儿，自己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中秋节当天，宫里诞育了一位公主，这消息迅速传遍了临安城。赵构走出清燕殿，就不断接到众人的祝福。多少年了啊，宫中又添丁了！
　　今天的中秋宴会怕也是这个主题吧？
　　上午赵构把昨晚积压的重要奏章处理了，其余的不重要的等明天有空了再说吧。
　　他回到清燕殿，发现吴贵妃寝宫里的那扇窗户还开着，点点头就进去了。
　　吴贵妃还是在床上休息，宁宁正在她胸前，尝试着吃奶。几个女人正围着她转了。
　　不一会儿，宁宁不吃了，产后第一天，估计也没奶吃，小孩子吃不到，累了就睡着了。夫妻俩又空了下来。
　　“宁宁妈，你要不要午睡一会儿？”
　　吴贵妃白了他一眼。“宁宁爹要不要还为国事操劳？”
　　“好了好了，我今天就陪你们娘俩。你昨晚出了很多汗，身上还有血渍，要不要一会儿洗个澡？”
　　“官家，产妇是不洗澡的。臣妾已经擦过身子了。”
　　“呃？”今天是八月十五，相当于后世的九月底，杭州的天还是很热的，这一个月的月子坐下来，那身上得多臭啊？
　　赵构缓缓的说：“洗澡是可以洗的，但是不能像平时那么洗。”
　　“那怎么洗？”
　　赵构又开始画图了。
　　片刻之后，赵构叫来了管事的姑姑，吩咐她立即按照图纸的要求，在清燕殿里建一间小小的木质淋浴房，要尽快。
　　“淋浴？”等那位姑姑出去之后，吴贵妃惊奇的问。
　　“是啊。知道产妇为什么不能洗澡吗？”
　　“自古就这么个规矩呗。”
　　“产妇刚生了小孩，子宫里全是伤口，胎盘有多大，伤口就有多大。伤口不能沾生水，这个你知道吗？”
　　吴贵妃若有所思：“臣妾明白官家的意思了，咱们平时盆浴的时候，那洗澡水就通过下身跑到肚子里的伤口上了，这跟伤口不能沾生水是一个道理。”
　　“对！可是如果洗淋浴，水是从上到下冲洗，生水不能进到肚子里，所以就不会有产褥热出现。”
　　“官家这么说，臣妾身上倒是痒起来了呢。真希望能尽快洗个澡。”
　　“还得等个一天吧……还有啊。你的牙得刷，头发得洗。”
　　“行啊。都听官家的……只是，她们说孕期洗头、梳头会掉头发，以后会秃头的。”
　　“怀孕期间激素分泌旺盛，你的头发也长得浓密了一些，产后激素水平降低，头发自然要掉一些，并不是洗头梳头造成的，你就放心梳洗吧。”
　　“什么是激素？”
　　“呃……是道家的术语。”赵构恨不得打自己嘴巴，嘴真贱。
　　“那么，臣妾今天早上吃了胎盘，不会有问题吧？”
　　“啊？”在赵构前世的那个时代，早就没人吃胎盘了，没想到……：“胎盘好吃吗？”
　　“淡而无味，怎么都不好吃。”
　　“没放盐？”
　　“对，没放盐。姑姑们说，月子里不吃盐。”
　　“这是什么规矩。”赵构嘀咕着。马上叫来了姑姑们，吩咐她们给吴贵妃的饮食里放盐，只是不能多放，少放一点即可。
　　“这又是为什么啊？”等宫人走了，吴贵妃问道。
　　“因为人吃盐多了会水肿”赵构掀起被子，看到吴贵妃正光屁股躺在床上，他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然后按着她的下肢：“看到了吗？你的下肢正有点水肿，如果在月子里吃多了盐，这水肿就会一直不消失。可是一点盐不吃，也不行。最好是少吃一点。”
　　“原来是这样，臣妾明白了。谢官家指点。”
　　“还有。你别老卧床不起，等两天下身的脏东西少了，也穿起衣服和内裤，起床走走，可以更快的恢复身体。”
　　“臣妾信官家。躺了一天一夜，腰酸背痛的，早就想走走了。”
　　“等五天，我给你拆线。记得每天用盐水清洗一下伤口。”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赵构也不知道自己做的简易缝合会不会感染，盐水清洗，让细菌不容易滋生，也是聊胜于无的方法。
　　“房间里适当通风，早上我叫你的侍女打开了窗户，只要你不直接吹风，不着凉，不会有问题的。反而是屋里不通风，你和宁宁都会很难受。”
　　“好了好了。官家你一个大男人，比女人还啰嗦。”
　　“好吧，好吧。今晚的中秋夜宴，你来不了了。你看看给宫里是不是应该发两份赏赐啊？”
　　“官家看着办吧。”
　　“不。你可是当家主母，这主意得你来拿，再说了，朕也不知道宫里现在还拿不拿得出这笔钱。”
　　“是啊。”吴贵妃思考了片刻。“这样吧，发双份，宫里的钱够的。还有几个姐妹在接下来几个月里要诞育皇子呢，到时候都按照今天的例子来放赏吧。”
　　“朕准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闲话。突然，有个内侍急匆匆的跑进来：“官家，御林军急报，李宝将军的船队到了临安，大约一个时辰前停在钱塘江的水门，李宝将军下船后正在赶往大内。”
　　“什么？好消息啊。回来了几条船？”
　　“奴才在宫墙上看了，有四条船。”
　　“太好了。朕要马上更衣，起驾去大庆殿。”
　　大约一刻钟之后，赵构到了大庆殿等着李宝。他正在翘首以待的时候，发现远远的南宫门外进来了一群人，前后簇拥的都是宫里的人，中间有十几个人，穿着便服，好像还有女子。
　　心中正在疑惑，难道李宝把他的几个部下一起带来了？还有家眷？
　　一个内侍匆匆忙忙跑进来：“官家，官家，来的是渊圣皇帝、皇太后。”
　　“什么？”
　　“李宝将军把渊圣皇帝和皇太后救回来了，你看，他们正走过来呢。”
　　他们都是自己的至亲……呃，应该说是前任赵构的至亲。自己总要入戏对不对？
　　赵构不顾形象，大步奔出殿门，向着那一群人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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