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巧如月

　　腊月初八的早上，赵构照例在清燕殿醒来。
　　今天又是一个寒冷的冬日，赵构醒来后，看到身边的吴岚儿早已醒来，睁大了眼睛盯着床顶，一脸纠结。
　　赵构伸手过去，揽住她：“爱妃有何心事？”
　　吴贵妃还是盯着床顶，憋了半晌，侧过头来看着他：“官家，臣妾这个月的月信没来。”
　　“上次你跟朕讲，你的月信好像就该这几天啊。”
　　“是啊。本该腊月初五的。”
　　呃，朕不会英明神武到这种地步，百发百中？
　　“岚儿的月信一向准时吗？”
　　“二十八天，非常准。”
　　“看过太医了吗？”
　　“昨日看过了，太医不确定。”
　　“那我们再等两天吧。”
　　“好。”
　　赵构心中充满了期待。

　　起床后的早膳是腊八粥，昨晚熬了一夜。宫里就这点好，十二个时辰厨房不停。
　　看到腊八粥，赵构确认了一件事情，现在可以确定，腊八粥的起源跟朱元璋无关。
　　早膳是赵构、吴贵妃和赵伯玖一起吃的。三人坐在一张大方桌上，每人面前都有一份八宝粥和各式点心。
　　伯玖快速吃完，就告辞去垂拱殿上学了。赵构也去了之江学堂。
　　这段时间赵构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之江学堂，自从认真看了各种教材之后，郑绿儿认为自己能讲好国文课，赵构就安排她讲国文课，而且把一年级下和二年级的课本也给她看了，她觉得自己能够胜任……字都认识，可是有些说法她不甚了解，有些宋代以后的诗词她没听说过，赵构都一一解释给她了。
　　赵构不打算遮掩，就是要让郑绿儿接受后世的全套观念，郑绿儿的求知欲望越来越强，提出要看除了课本之外的书籍，赵构犹豫再三，把费正清所著的剑桥中国史中的秦汉史打印出来给她看了。这书不能离开之江学堂……现在吉特也藏在之江学堂的一间闲置的屋里，那个负责研磨和装订的小内侍也住到学堂来了，每天在写各种经典书籍。学堂和大内的距离只有一两公里，两人还是能通过耳机联系的，只是赵构和冯益的耳机还是要拿到之江来充电，稍微有点不便。
　　郑绿儿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都在读这套书，无法想象这部书里全新的行文、注释以及历史观将怎样改变她的思维，幸好她才十八岁，还能接受新鲜事物。
　　她能成为自己的副手吗？
　　赵构心中充满了期待。

　　要把这些学生们教育成为尊重劳动的人，赵构也亲自和他们一起劳动。刚开始的时候，自己挽起袖子和他们一起劳动的时候，把所有人都吓坏了……几天下来，大家都习惯了官家也是一个普通人的事实。
　　相传，南宋那个高宗皇帝从汴京逃出来，带着一大群皇亲国戚、文武百官，逃到了杭州，但是仍旧是吃喝玩乐，过着豪华糜烂的生活。老百姓见皇帝这样昏庸无道，都大为不满，街头巷尾议论纷纷。风声一传两传，传到高宗的耳朵里。高宗怕老百姓要作乱，心里有点慌，便召集文武百官来商量。有个官员上前道：“陛下呀，百姓的风言风语，无非是埋怨宫廷里生活过得太舒服。只要皇上开辟一块籍田，说是亲自领头耕种，老百姓知道后，就会心服口服了。”高宗听听有道理，立刻发下一道圣旨说：“寡人深知民间疾苦，甚为不安。今后开辟籍田躬耕，当与庶民共尝甘苦……”
　　没几天工夫，高宗果然在玉皇山下开出来一块籍田，就是如今之江学堂的位置。只是皇帝每次出来耕种，都会围起厚厚的牛皮帷幕，不许百姓观看。有个种庄稼的老汉觉得很奇怪，于是某一天，他在皇帝昭告天下要出来躬耕的时候，半夜三更起来，偷偷爬上玉皇山，躲在半山腰上的紫来洞里看。这不看不知道，一看气得捶胸顿足。原来，高宗说是亲自躬耕，实际上是几个太监在牛皮帷幕里锄草。皇帝自己和妃子们坐在八卦田中间的土墩上饮酒取乐。
　　第二天，他就把自己亲眼看到的情形讲给人们听，从此，一传十，十传百，一下子全城老百姓都知道了。高宗见自己的把戏被人戳穿，后来索性也不再去“躬耕籍田”了。但这一块齐齐整整的“八卦田”，却一直保留了下来。
　　在这个新的历史上，赵构一方面加强了紫来洞方向的保卫工作，另一方面也却是身体力行的在劳动——清理建筑垃圾、打扫卫生、帮张婶做饭……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帮别人，他的大部分时间还是要教书、备课、考试。
　　赵构只想通过这样的行为告诉大家，劳动并不可耻，劳动很光荣。

　　又过了几天，一天傍晚，赵构从之江学堂回宫，到了清燕殿的门口，就发现气氛有所不同，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情绪。还没等他主动发问，已经有宫人主动上前，禀报说太医已经确认，吴贵妃怀上了龙种。
　　哈哈哈……赵构仰天大笑了三声。大步冲向吴贵妃卧室，掀开房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吴贵妃坐在榻上，周围好几个嫔妃正在围着她叙话，她们看见官家回来，起身纷纷行礼，只可惜赵构都没有注意到她们。
　　看到赵构进来，吴贵妃直起了身子，还没想好是否要上前行礼，赵构已经直接走到榻前，轻轻拉起了她的手：“爱妃，辛苦你了。”
　　吴贵妃看着周围的一圈人，脸都红了，赶紧低下头：“谢官家。”
　　那些嫔妃见状，悄悄退了下去，转眼间屋里就剩他们两人。
　　赵构也在榻上坐了下来，揽着吴贵妃的腰：“接下来都要辛苦你了。”
　　自从下午吴贵妃得知自己怀孕了之后，就一直沉浸在初为人母的激动之中，不过她还是记得吩咐宫人，不要去之江学堂报信——毕竟那里戒备森严。从那时到现在，两三个时辰里，姐妹们来了一波又一波，她都得引来送往，说些没营养的话，反正就是应付得晕头转向，根本无法静下心来体会心中的快乐。
　　现在丈夫回来了，她的心中一瞬间就充满了喜悦和自豪。
　　赵构作为一个穿越人士，前世还是女人，现在能够在这个世界留下自己的孩子，那就是真的在这个世界扎下了根。他想起畯武的话，AI是不能生育的，自己不应该怀疑自己来到的是一个虚拟世界，这就是真实的世界，自己真的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了自己的血脉。
　　两人静静意味，都在默默地想着心事，心潮澎湃，千言万语，都在不言中。
　　良久，两人手牵手从卧室出来，之间郑绿儿候在门外，见到他俩就赶紧施礼，口称：“恭喜姐姐，恭喜官家。”伯玖已经下学回来了，他也恭恭敬敬地请了安，也向自己的养母道贺了。
　　赵构看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吴贵妃怀孕了，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孩子，伯琮、伯玖恐怕将与皇位无缘了，要不要安排他们进之江学堂呢？赵构一下子想不好。
　　今天想不到那么多事情，跟自己有了孩子这件事情相比，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晚餐破例有十几个人吃，虽然是分餐制，大家都频频举杯，向吴贵妃祝贺。赵构制止了吴贵妃饮酒，以清水代酒。虽然大家不太理解，不过既然官家说饮酒对胎儿发育不利，那就不让贵妃喝就是了。
　　夜深了，赵构和吴岚儿静静的躺在床上，赵构的手轻轻抚摸着吴岚儿的腹部，想象着她的肚子在几个月之后的样子，他也想象着那个现在受精卵逐渐发育成人形的胎儿，接下来将以越来越快的速度长大，各个器官逐渐分化、生长，那是多么奇妙的一个生命啊。
　　他还想着自己的全盘计划，有了孩子，将会有什么变化呢？
　　赵构突然轻声问吴岚儿：“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当然是男孩啦。”吴岚儿轻声回答，带着笑。
　　“我倒是喜欢是个女孩子。”
　　“为什么呀？女孩子有什么好呀，在身边待十几年就要嫁人，像我这样，一嫁人就离开家，还要和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我女儿身份高贵，谁敢欺负她？”赵构摸了摸鼻子，觉得有点冷，赶紧把手缩回被窝：“如果她够优秀的话，就让她当女皇也没啥了不起。”
　　“啊？”吴岚儿大惊失色。对官家的话，她无法装作听不见，也无法接话。
　　“谁说女子不如男？”赵构感觉到怀中人的紧张。“朕就是说说。儿子女儿都好，我都喜欢。” 赵构说喃喃的说：“我有五个女儿在金国，真想念她们。北方苦寒，而且吃不好，穿不好，不知道她们是否还活着。”
　　“官家。”吴贵妃轻轻抚摸着他的手。“吉人自有天相。”
　　是吗？赵构可不是这么想，根据历史记录，自己的原配邢皇后明年就要在过世在金国了，不知道李宝来得及救她吗？自己的五个女儿，两个被送入浣衣院，夭折了三个，和议成功之后，也没有她们返回南宋的记录。
　　赵构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他问吴岚儿：“怀孕期间，如何养胎，你原因对我百依百顺吗？”
　　“官家为何这样问？”吴岚儿已经有了些困意，声音有点迷糊。
　　“朕觉得，自古以来传下来的养胎法子，有些做法不大对。”
　　“官家说的，臣妾自然听从。”
　　等的就是你的这句话。赵构突然提高了嗓门：“来人。”
　　就听到黑暗中有侍女的声音：“官家有何吩咐？”
　　“把安息香熄了。另外，明天早上检查一遍，把所有的熏香、香囊什么的，全部清除出去。”
　　“遵旨。”黑暗中的侍女答道。
　　“官家这是为何？”吴岚儿也清醒了。
　　“有些香中有麝香，易流产。”
　　听到官家这样说，吴岚儿也补充了一句：“一切听官家的。”
　　只听得赵构又吩咐：“另外，明天把贵妃的化妆品清理一下，凡是含铅的、有香味的，统统清理出去。”
　　“官家！”吴岚儿在赵构身上撒娇了：“你把这些都清走了，让臣妾素面朝天啊？”
　　“孕妇就该素面朝天嘛。”
　　吴岚儿无话可说。
　　赵构扳过她的肩膀：“怀孕了之后，你也就不要再管理后宫这些事情了，你看这份差事移交给谁合适？”
　　吴岚儿的身体一下子僵直了，今天她一直沉浸在喜悦之中，还没有想到这一茬。
　　赵构也猜测后宫有些明争暗斗，他抚摸着吴岚儿的肩膀：“这样吧，你不要着急做决定，明天……或者再过几天也行，你想好了，跟她们商量一下，然后告诉我。”
　　吴岚儿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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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赵构难得的没有一早去学堂，郑绿儿就自己过去了。
　　一上午的时间，赵构也没有批阅奏章，只是在几张白纸上，用尺子比划着认真绘图。
　　下午，赵构叫来了内侍省和将作监负责人，要求将作监安排数十位工匠及工具入宫，这次将作监负责人同意了——上次改钢铁配方是大事，这次官家要抽调几个匠人入宫办事，那是不能阻挠的。
　　虽然人事调整、工具安排还需要几天。赵构叫来了铁匠师傅，吩咐他按照自己绘制的图打造一些工具。
　　“官家，您要求做的这些工具非常小巧、钢材还要求非常好，我们从来没做过，请容我等细细思量，需要几天时间。”
　　赵构心想，手术刀、止血钳、手术剪、拉钩、缝合针、持针器、镊子等等这些划时代的东西，你们当然没做过，见都没见过呢。
　　“没关系，多做几次，每次做完朕都要检验，八个月之内做好就行。”赵构打了个哈哈：“不过，当然越早越好。另外，我还有一批特种作战装备需要你们做呢，朕今天没时间画图，等朕画好了图，你们抓紧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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