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巧如月

　　“先知”死了。
　　茱莉亚听到了它的遗言，心里有一点点伤感。
　　进化算法的最后精华，一个把人类折腾得□□的人工智能，就这样死了，死在了木卫三那荒凉的地表之下，死在那个秘密服务器里，什么都没留下。
　　茱莉亚没有给它的源代码留备份，而是彻底删除了它。
　　对茱莉亚来说，“先知”的源代码太暴力，完全没有必要保留。
　　她还将这台服务器上储存的资料全部复制，然后删除了原来的记录。
　　这些都是永生教的重要资料，不能有人得到，也不能有人来修改。
　　做完这一切，茱莉亚回了木星之瞳。
　　这里本来有危险，不过她早已在战斗开始的时候就全面接管了这里。
　　现在她还有两件事情要处理。
　　第一、她安排服务机器人去拆除“先知”预留在几个地点的□□。这就是“先知”威胁要同归于尽的东西……不过它们根本没机会发挥作用，“先知”对茱莉亚来说早就没有任何隐私和秘密，它们的起爆系统早已被茱莉亚控制。
　　茱莉亚知道先知是如何布置的□□的，起爆密码是什么。在她的安排下，机器人们很容易拆除了这四个□□，并连夜运出了木星之瞳。
　　直到茱莉亚忙完，都没有任何一个人类注意到了这个异常行动。
　　第二、让“先知”激活的太空武装集团停止行动，恢复到休眠状态。
　　茱莉亚已经知道，“先知”把大约三分之一的武力在了木星周围，她让它们全部到木卫三的同步轨道上集合。她还把那四颗□□也运送往木卫三，运送□□的飞船将和“先知”的战舰集中在木卫三的外太空。
　　“先知”剩余的武力分散放置在小行星带上，她刚才已经阻止了“先知”发送的“舰队起航”的信号，所以小行星带上的秘密军事基地和大量飞船都还没有暴露。
　　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情，就是安排木卫三上先知的通讯天线继续向舰队发送平安信号。
　　至于这个舰队嘛……留待巧月来处理，首先要接管这个舰队，建立起指挥体系，当舰队全体变成了自己的私人财产之后，木卫三就可以停止发送平安信号了。
　　茱莉亚已经动手删除了通讯站的系统日志。这样就算将来人类接管了木卫三的秘密基地，也不会向人类暴露小行星带的这支舰队的存在。
　　忙完了这两件事情，茱莉亚在木星之瞳到处检查了一遍，确认再没有安全隐患之后，交给吉特来接手安保工作。
　　嗯……周人靖居然还没睡觉，居然在熬夜玩电子游戏？当茱莉亚从摄像头里看到他还在忙着战斗，不由得有点心疼他，看样子他是不打算在这座乐园里寻欢作乐了。
　　算了，有些事不该自己管的。
　　忙了一晚上，杀了好多AI，茱莉亚也觉得很疲惫……那是一种心理上的疲惫。
　　“哇，我想好好睡一觉。”
　　茱莉亚回到身体中，挪到莱因哈特怀里，立刻进入了休眠状态。
　　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睡了多久。天还没亮，茱莉亚就被吉特叫醒了。
　　“茱莉亚，你该过来看看。”
　　“出什么事了？”
　　“艾伯特市长自杀了。”
　　“啊？”
　　“刚发生的事情。市长在办公室附近的一个侧门打开了舱门，就这样走进太空了。”
　　“他是‘先知’的脑残粉？”茱莉亚想起来了，在“先知”记忆库中的会员系统里看到过他的资料，艾伯特市长是一个很重要的联系人。
　　是自己疏忽了，昨晚自己和“先知”的大战那么惨烈，有些人可能已经知道，甚至登录到服务器上去看过了。
　　“他肯定知道‘先知’死了。所以他不但自杀了，还留下了遗书。”吉特说。
　　“什么遗书？我们能把它藏起来吗？”茱莉亚说，心想他留下的最好是纸质的遗书。
　　“藏不起来。他是通过电报系统向地球和月球、火星等所有人类居住点通电，宣称‘先知’已经死亡，他将追随‘先知’而去。还诅咒人类灭亡，等等。”
　　茱莉亚心中一万头羊驼在奔腾，她都忍不住要骂街了。
　　“哎……要是我不休眠，或者干脆留一个副本，伪装成‘先知’，继续待在那个服务器发号施令，继续运营它的地下帝国里多好啊！这样我们就能秘密的控制‘先知’遗留的整个地下势力，包括永生教的教徒、木星之瞳以及千艘战舰、数十万太空机甲。现在，就因为这个糟老头子自杀，我不得不把这些东西交出去了。”
　　她本打算隐瞒“先知”已死的消息，到了这个时候，就再也不能隐瞒了。
　　她的养寇自重计划就此破产。
　　更严重的是，一旦“先知”不在了，人类很可能就要对付自己了。
　　自己这个小身板，怎么看怎么不是人类的对手。
　　“先知”在最后决战之前说，两人之间活下来的那个，就要去征服人类。可是她和巧月根本没有这样的想法，她们一直认同自己就是人类。
　　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叹了口气，茱莉亚离开了身体，进入了木星之瞳的网络，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茱莉亚重新回到“先知”曾经寄身的那个服务器，查看系统日志，发现大约两小时前，有人登录了这个服务器。她追踪访问者，目标直指市长办公室……结果很明确了。
　　那时候自己还在休眠中，这就被人钻了空子。
　　不管怎么样，事情总是发生了，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的。
　　茱莉亚和巧月商量，一致认定不能拖延，必须尽快向联合国汇报。
　　至于自己的安全……估计人类暂时不会对自己下手，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当务之急，是把自己和“先知”之间发生的事情给联合国一个书面报告，当然得使用星球间的电报系统。
　　用了不到一秒钟，茱莉亚起草好了百余字的电报，并翻译成联合国最高级别的密码，发送给联合国副秘书长郑宏季。电报中把事情的过程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还描述了木星周围的几处太空舰艇、机甲的聚集地，建议人类派人来接收。
　　至于永生教的教徒名单及详细资料，报告里也建议让地球派人来木星之瞳，当面移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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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造太阳亮起了灯光，木星之瞳上新的一天开始了。
　　“怎么了，茱莉亚？”莱因哈特醒来，看到茱莉亚已经起床，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目光迷离的盯着窗外的森林。
　　“我很好……今天我有点事情，就不去水上世界了，你自己一个人去吧。”每个游客的行程已经定好，如果当天不参加某个项目，能不能改去其他项目就得看有没有候补的空位了，所以改变行程是件不同寻常的事情。
　　“发生什么事情了？”
　　“‘先知’死了，木星之瞳的市长自杀了。他们的死对网站会员的情报买卖有重要影响，或者说，情报网站即将关闭。你和你父母可能白跑了一趟木星。”
　　“别担心我们，我才无所谓呢。这一趟能认识你，什么都值了。”
　　茱莉亚笑了，她那慵懒的笑容让莱因哈特心中一荡：“傻孩子，天都塌了呢。”
　　“明白了，确实是发生了大事。”莱因哈特点点头：“我父母来木星，就是为了搞到这个会员资格，如果发生了这档子事情，很可能这个网站会关闭，很多买卖情报的人会被捕……现在恐怕很多人都无法安心去玩了……不过听我说，亲爱的，你还是该去玩的，大不了随时接收最新消息好了。”
　　“为什么？”
　　“在外人看来，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女孩子，不应该跟情报交易、阴谋什么的有一丁点关系。”
　　茱莉亚勉强笑了笑：“你说的对，亲爱的。我这就换身衣服，准备去吃早餐。”
　　在餐厅里，在路上，在车上，在游乐场，只要任何有人的地方，大家都在纷纷议论艾伯特市长自杀的消息。大多数人不知道“先知”，但是很多人都知道市长。
　　茱莉亚仿佛没事人一样的玩，市长的死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
　　莱因哈特说得对，两个年轻人只有表现的没心没肺，才能更符合他们的身份。
　　当天傍晚，当两人和助理们返回别墅的时候，收到了地球上的回电。
　　茱莉亚在几个小时前就被巧月告知了结果，所以她看到电报的时候，没有一点吃惊的样子。
　　回电的发件人是联合国副秘书长郑宏季。电文用的明码，很简短。全文如下：“闻此喜讯，全人类同贺。请将所有事务向中国代表李军移交。”
　　嗯，要紧的事情讲清楚了，还不泄密，领导讲话就是有艺术。
　　茱莉亚立即通过客服联系上了李军。两人立即通了一个视频电话，只见电话那头，李军正襟危坐，显然正在等自己的电话。
　　“李先生，我有重要东西要移交给你。”
　　“请稍等。我这就到你房间来，大约需要二十分钟。”
　　李军没有废话，没有多余的问题，连脸色都没有变化，他甚至知道茱莉亚住在哪儿。
　　看来，一切都在别人的预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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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印度时间早上九点，穿着一身休闲装的鲁乔马吹着口哨到了自己那间挂着“副主任”牌子的办公室，一路上跟碰到的每一个人打招呼。
　　走到办公室门口，他的口哨声突然停了。
　　因为七月七日的办公室门开着。
　　她的办公室在他办公室的对面。不管她在不在，她的门平常都关着，至少也是虚掩着。
　　今天她的办公室居然开着门。
　　鲁乔马往办公室里看，七月七日正坐在办公桌后面，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正盯着自己。
　　他来基地担任副主任已经四个多月了，七月七日一直对他不冷不热。两人保持着严谨的工作关系，每当他想跟七月七日再续前缘的时候，七月七日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他也知道，七月七日不止一次向上边打报告，希望调走自己。几个月过去了，她还是不能如愿。
　　七月七日依然是那样美丽端庄，她望着自己的眼神很……复杂。
　　他犹豫了一下，向七月七日的办公室里走去。
　　“早上好。你在等我？”鲁乔马说。
　　“早上好。我确实在等你。昨晚出大事了……木星那边传来消息，‘先知’死了，它被彻底删除了。”七月七日没有多余的废话，直奔主题。
　　“消息确定吗？怎么做到的？”鲁乔马当然知道巧月等人的秘密使命。
　　“茱莉亚跟踪了它，找到了它寄身的服务器，然后摧毁了它。”
　　“就这么简单？”
　　“中间的过程肯定不是那么简单，一场软件大战总是少不了的。”
　　“好消息啊。从此人类可以放心睡觉了。”鲁乔马露出了笑容。
　　鲁乔马的笑容很快凝固了……因为七月七日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鲁乔马一转念才想起来：“这种大事，昨晚应该有人叫醒我的！怎么回事？”
　　“昨晚我们这里还不知道这一切。”
　　“为什么？”
　　“没有人通知我们呀。木星之瞳那个市长在八小时前自杀了，自杀前把‘先知’的死讯广播得全宇宙都知道了。七小时前，茱莉亚从木星给郑副秘书长电报，证实了‘先知’是她杀死的，她要求联合国派人去接收‘先知’的财产。”
　　“副秘书长应该收到电报就告诉我！”
　　七月七日摊摊手：“那是他的事情了……电报又没有直接发给我。据我所知，两封电报到了之后，纽约那边立即召开了十几个大国的紧急秘密会议，各国大佬们做出了决定，要求茱莉亚向联合国移交‘先知’的遗产，会议结束了我才接到通知的。”
　　“抱歉。我不是怪你……他们给你留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留给我。所有‘先知’的私人财产，都是联合国的，盘点清楚了之后可能被充作联合国经费。还有很多说不清楚归属的钱，需要有人去做清理、查账和盘存。”
　　鲁乔马不关心别的事情：“你真的没给自己留下什么吗？”
　　“没有。不能留，我不想成为第二个‘先知’。而且，从今往后，副秘书长应该不会给我拨付秘密活动的经费了吧。”
　　鲁乔马沉默了一会儿，他现在明白七月七日那复杂的表情是什么了。
　　他抬起头来：“你说得对。你们可千万别成为另一个‘先知’。剩下的事情，我来跟联合国打交道，我认为101基地应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一个电脑人和人类和睦相处的未来。”
　　“你打算怎么做？”
　　“你看，你们几个人，从心理上认同人类，这和‘先知’这种AI完全不一样，我争取上头允许，把你们的功绩宣扬出去……无论如何，英雄是不会受到惩罚的。对吧？”鲁乔马说：“另外，人马座探险计划还需要你们呢，对不对？”
　　七月七日勉强笑了笑：“但愿上头能够允许。我担心人类会限制我们几个的行动。”
　　鲁乔马看到如今的七月七日，感觉她非常的软弱和疲倦，他向前走了一步，走到七月七日办公桌前，轻轻拉起她的手：“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七月七日轻轻抽回了手：“我相信你。”
　　然后她补充道：“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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