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落清河顾白鹿

　　她自顾自地说着，却是久久等不到他的一句话，一个字。

　　半晌，头顶上才传来他的声音，“你当真想要离开？”

　　她点了点头，“嗯。”

　　“那我跟你一起走。”

　　她回说：“你跟我是什么关系，我干嘛让你跟我一起走。”

　　他依旧扯话道：“方才你没听到吗，陆文渊叫你王妃。”

　　“王妃？我算什么王妃，顾清让，你的王妃叫南清，我不过是借住在你府上和南清长得一模一样的沈初微。”

　　话落，他却久久没有再开口，许久之后，初微有些不耐烦，翻身从他怀里直起身子，跪在他身侧直视着他。

　　他眸子清澈如镜，眼底的一笔一划皆是她，他抬手将她的手紧紧攥在掌心，将寓意着紧张的湿热感直白地传给了她，不断的吞咽让他的喉咙不住地抖动，他沉默了好久才哑着声音说道：“那沈初微，你愿意和我成亲，当我的王妃吗？”

　　本来，她方才那般激他，就是想让他将这话说出来，她在这睿王府里，什么都不是，没有背景更没有身份，可如今他终于犹豫着说了，她却是懵了。

　　因为她无意地低了一下头。

　　谁的求婚仪式是在浴盆旁，更何况，她还是这番狼狈的模样，她眨巴着眼，一时无语，满满的羞恼之意直冲头顶，想要伸手用被子遮一下自己，却发现这床上什么都没有。

　　她因为忽然意识到的尴尬而羞得没法回答他，顾清让却是将她的这一表现解读成了犹豫和拒绝，他下搭着嘴角，眸光浑浑，低低喃道：“这话从你回来的第一天我便想跟你提了，可我不敢说，从前以为补偿是抵消我的过错的唯一方法，可我已明白，那并不是个好办法，想着能补偿，便自我原谅，那才是对你的伤害。”他握着她的手凑到唇边揾了揾，“你不愿回答也没关系，别有心理负担，我不会多想什么，因为我没有资格，我只希望你能知道，我想和你在一起，永远，以后，都让我陪在你身边，可以吗？”

　　他的态度很卑微，小心翼翼地说着每一个字，生怕她会恼了，甚至到最后，他都不再看她的眼睛，初微觉得自己像是个负心汉，而他成了可怜兮兮的小媳妇。

　　想笑，却又满心酸涩。

　　他是顾清让呀。

　　眼角瞥了瞥四周，安梅园，她的卧房，一切纠葛的开始，一切“误会”的根源，她是想在今天将他和她之间的结解开的，救他，更是救自己。

　　迎着他眸里的情绪，初微想着自己原本的计划，也顾不上自己现在的模样，两手一推便将他压倒在了床榻上。

　　须臾之间，她跪在他身子两侧，自他腰上直起身子，而后一把扯下盘在后脑勺的发带，刹那间的风景，似妖环媚，她低头望着他说道：“顾清让，你说这话在我回来的时候你便想提了，那你为何不提？你是觉得我不会同意，所以就不提了？如果我说，过去的事，我不可能忘得掉，那你打算怎么办？”

　　眼前半湿青丝散落，铺在她的后背上，偶有几缕垂落在身前，映衬着她身上的肌肤，一瞬间让顾清让口干舌燥。

　　他失神地望着她。

　　见他没有反应，初微将落在他身上的手慢慢往上移去，身子也配合着慢慢往下低去。

　　他身前的衣裳在方才抱着她的时候已经浸湿，现在紧紧贴在他的肤上，隔着湿透的布料，两人贴在了一起，最后，她的气息喷在他耳上，在轻轻瞄了一眼他绯红的俊脸后，她湿湿的唇贴在他又红又烫得耳廓上沙着声音说道：“要不，你让我报复报复你？”

　　顾清让闻言浑身一僵，刚想去看近在咫尺的她，却发现在她贴过身来的时候，他的手不知何时已被她牵到了头顶，直到最后一个字落下，她两手一紧，已将他的手用发带固定在了床栏上。

　　“初儿……”他声音喑哑，从喉间飘散出来的全是欲望和不解。

　　初微身子轻移，长发落在顾清让被禁锢住的双臂上，动作愈来愈慢，最后，她的鼻尖抵着他的，狡黠笑着，声音暧昧道：“你便是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顾清让，你说，你要怎么办？”

　　“……！”他眸底一颤，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声，刚要开口，声音便被她倾身而下的唇瓣给堵了回去。

　　从未这般过，初微只觉得自己脸上发烫到几乎能滴出血来，她羞怯到不行，不敢去看顾清让的反应，只能闭着眼故意加重了力度去吻他。

　　半晌，僵硬着一动不动的人忽然反应了过来，顾清让薄唇微张，满眼的炽热将她颤动的眉睫框住，他舌尖一挑将她带着淡淡药味的唇舌吮吸了过去，他手不能动，身子顾忌着她的脚而不能动弹，所以便只能将所有力气集中在两人紧贴着的唇上。

　　两人的气息渐渐加重，她却忽然起身，如墨如瀑的长发飘落在她身前，顾清让想要拨开眼前绮丽，双手却是无法。

　　“初儿……”顾清让呼吸粗重地唤了她一声。

　　初微却撇过脸去不再看他。

　　做一个主动的女人……实在太难了！

　　她并非没有过这事的经验，可过去的那些经历实在不怎么美好，让她主动去吻他，她还能做到，可是后面的……

　　脑中忽又闪过他方才的神情，初微心上一涩，复看向满眼炽热与欲望的他，被这样撩了却又忽然被晾着，他似乎有些不好受，粗重的呼吸声伴着暗哑。

　　不知怎么的，眼泪就这般落了下来，毫无预兆，初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说好了要解开他心里的结，说好了要在今日将两人藏着的痛摊开，却不知怎的，忽然就释怀了。

　　顾清让。

　　她喜欢上了一个人，那人叫顾清让，曾经，他伤她很深，她忘不了，却也不想忘。

　　并非是原谅了过去的种种，只不过终于直面自己的感情了而已。

　　她伸手去抹，脸上的湿热却越来越多，顾清让看在眼里，心中一阵绞恸，他掌心一握，用了暗力将缠在他手腕处的她的发带震碎，直起身子将她重重压进怀里。

　　他看不得她哭。

　　热烫的掌覆在她的腰间，他又将她紧了紧，初微只觉得自己胸腔的空气都因他这一动作被挤了出去，她紧贴在他胸前，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也察觉到他浑身的颤抖。

　　用力抵着他的肩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她捧着他的脸，在灰白之色自他眼底散开之前将他所有的话语再次堵了回去。

　　她吻着他，手也随之覆在了他衣带处。

　　僵直着脊背的人浑身剧烈一颤，而后低吼一声，一个翻身将她搁在了床榻上，再也没有任何语言，帐缦被震落下来，将所有声音拦在了里面。

　　她嘤咛一声，声音是她从没有过的娇媚，顾清让的动作猛然一顿。

　　他止了动作低头一瞬不瞬地凝着她，初微以为是自己方才那一声太过孟浪才让他如此，脸上一热，她侧过脸去不再看他。

　　顾清让眸里蕴黑，沉默着看了她良久，忽俯身在她红肿的唇上一压，旋即起身下了床榻。

　　开门与关门声接连着传出，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大声。

　　……

　　……

　　……？

　　初微一时傻眼，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顾清让……他……就这么走了？

　　她坐起身来，一脸不可思议地朝门口望去，她没有听错，他的确出去了。

　　这是什么意思？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他的一时意乱情迷吗？他忽然止了动作，是因为想起了自己的心意？

　　他不碰她，是不是就意味着……他最终选择放了她？

　　她在怔愣中回过神来，想要发泄，却发现手边除了她被脱下的湿透了的里衣以外什么都没有。

　　一把抓起裹成一团的里衣，抬手准备扔出去，却又在那一瞬无力地倒在了床榻上，她睁着双眼看着床顶，笑了，却不知为何眼泪竟是止不住，比方才哭得还要厉害。

　　不久后，门外传来婢女的声音：“主子，王爷让奴婢送来锦被。”

　　她本不想理会，门外的人也没有再说话，可她知道，对方并没有离开，许久之后，她压下浓重鼻音开了口，“拿进来吧。”

　　她是被顾清让抱到床榻上的，现下轮椅停在浴桶旁，若是不来个人，她恐怕只能光光在这床榻上躺着了。

　　婢女进来时一直低着头，初微躲在帐缦后面，有些尴尬，待她将递过来的衣物穿好后，婢女将她扶到了轮椅上。

　　方才哭得头有些痛，初微待婢女将床铺好后便躺回了床上，周身裹着被子，身子这才回暖了过来，身后传来婢女的声音：“主子，王爷让奴婢跟主子说一声，王爷说他去陆太医府上，一会儿便回来，王爷让主子等他。”

　　陆文渊？

　　顾清让去那里做什么？

　　初微回身准备询问，可那婢女已经出了去，躺回床上，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他在这个时候去找陆文渊干什么，脑子混混，她索性也就不想了，翻身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就着这满屋的药味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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