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落清河顾白鹿

　　墨云砚原本就是稚初的师傅，所以他的武艺自然要比稚初强一些，加上稚初念及过去墨云砚对自己的养育之恩，所以两人交手时他几乎只避让不出招，眼看着落于下风的稚初就要抵挡不住，初微忙向站在一旁丝毫没有出手之意的墨禾喊道：“你快去帮他啊！”

　　墨禾啧了一声，道：“他既然敢如此，就应该知道自己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他顾念师徒情谊，自然不会对墨云砚提剑相向，当初你又不是没有见过。”当初稚初也是顾念同门之情才会被他的师兄弟伤成那样，最后被墨禾救下送到初锦阁来的。

　　墨禾依然袖手旁观道：“我看他是情感泛滥，所以才对谁都有情！墨云砚教了他这么多年，怎么坏的没教什么，反倒是让他学得这么婆婆妈妈！”

　　对于她的态度，初微心上一沉，问道：“你是故意想看他们师徒相残？”

　　墨禾轻笑道：“倒也不能说是故意，就是当初墨云砚的背叛让我家那老头病情加重，没几个月就过世了，我这次既然答应帮你的忙，自然是要回来跟他算当年的旧账的，先别管他们，让他们再打一会儿，那傻子暂时还死不了。”

　　她说着便不再理会初微，转身朝已经在顾子衿手中败下阵来的墨半夏走了过去，先是望了一眼刻意隐下眸中情绪的顾子衿，而后蹲下身子指尖一勾，将发髻微散的墨半夏的脸给抬了起来，墨半夏心中恼怒，抬手就朝她挥去，“别碰我！你这贱人！当初就是你勾引了我爹，还害死了我娘！你别以为你武艺高便能无事，人在做天在看，总有一天你会遭报应的！”

　　墨禾一个后撤躲开了她的手，随即笑道：“跟你娘长得确实很像，不过比她笨了些，有什么都写在脸上，这样如何能成事。”

　　“不准你侮辱我娘！”墨半夏咬牙喊道。

　　“陈倩儿还真是厉害，二十多年前能气得我恨不得将她做成人彘，二十多年后她的女儿又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贱人，不过言辞匮乏了些，你该骂我是杀人不眨眼、无恶不作、连小孩子见了都要哭的宇宙无敌大魔王墨禾，这样才符合我的气质，区区一个贱人，对我来说着实是不痛不痒的。”

　　墨半夏被她一揶，心上更为愤怒，“不知羞耻！你从前那些不要脸的事我都听说了，你明知道我爹和我娘从小青梅竹马，却不顾廉耻地利用自己的身份将我爹骗至你房中……”

　　不等墨半夏说完，突然一个身影冲到她面前来抬手就朝她脸上狠狠招呼了一下，打得墨半夏身子重重朝地上砸了去。

　　顾子衿沉眉看去，最终还是蹲下身子将她给扶了起来，对于墨半夏的背叛，他早已从一开始的震惊中走了出来，心中虽然恼她，但想起二人过去的情谊，至少，在他最为艰难的时候，是她在身边陪着自己的，所以，即便恨她至极，他也并没有想要她的命。

　　他护着嘴角挂血的墨半夏对方才突然过来给了她一耳光的明叔说道：“明叔……”

　　佝偻着身子浑身不住颤抖的明叔一脸杀意地望着墨半夏道：“像墨云砚这般寡情薄意，恋权望贵的人才是真的卑鄙无耻，事到如今，他还敢颠倒是非，当真以为当年的人都已经死了吗！”

　　原本半蹲着身子的墨禾听见明叔的斥责声后一挑眉睫，随即站起身来一脸疑惑地望着他问道：“你是……小明？”

　　一直跟在队伍后面的明叔其实早就看到了墨禾，只是因为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如今的模样，所以才一直藏在了后面，但方才听到墨半夏对她的诋毁后，他忍不住冲了过来，此刻听见墨禾问向自己，他挣扎着努力直起早已弯僵成形的脊椎，随即低头浅浅地应了一声：“主子。”

　　墨禾诧异道：“真的是你？当初那个英俊帅气的墨小明怎么成这样了？那时我不是让你不再管墨剑的事去宫里好生保护德妃和静妃的吗？你怎么把……你该不会是为了方便保护她们所以把自己弄成了太监吧？”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当初那般性子，明叔心中战栗到生疼，但眸中神情却有些难色，犹豫片刻后才回道：“主子当初让我今后认德妃为自己的主子，但山庄被屠一事后，我如何还能顾得了德妃和静妃，为了查清墨剑山庄被诬陷一事，我……伪装了身份离开北戡去了东震调查。”

　　墨禾闻言重重一叹，“当初我就是不想你参和进来此事才提前数月让你去的帝都，谁想往日你从来不逆我的意思，却在这件事上如此执着。”

　　明叔自知心中有愧，当初如果自己听了墨禾的吩咐留在德妃和静妃身边，那当年燕山一事，也许德妃就不会死了，可是当他得知南甄诬陷墨剑山庄后，哪里还顾得了那些，“当初是我有负主子所托，可我一听说是南甄陷害的主子，便立刻着手调查，后来查到南甄跟东震有所联系后我便去了东震调查南甄的身份，希望能洗清主子身上的污名，至于说墨云砚背叛墨剑一事，因为我明白主子一直想摆脱墨剑对你的束缚，所以不清楚此事是不是主子故意让墨云砚如此，毕竟当年主子对他……”

　　因着明叔的突然出现，原本还想刺激一下墨半夏的墨禾突然就失去的兴致，她一摆手打断了明叔接下来的话，低头看着护着墨半夏的顾子衿，道：“她我留给你处置了，既然你能对宋怀瑾如此绝情，希望你也不要对她手下留情，要成为帝王，就必须要先学会绝情，这是我给你上的最重要的一课，今后你可要好好记住。”

　　一直提着颗心看着交手中的稚初和墨云砚的初微虽将那边几人的话都听进了耳里，但她此刻已经无暇顾及当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墨禾对墨云砚有情。

　　什么当初是墨禾勾引了有着意中人的墨云砚。

　　这些都不重要！

　　她一拉身旁顾清乔的衣袂，急声求道：“你过去帮帮稚初好不好？”

　　“可以。”他回答得十分干脆，“但我救了他之后你得嫁给我。”

　　“……”

　　顾清乔见她不回应，也不想自己的玩笑话将她彻底激怒，于是道：“你放心吧，墨禾虽然一直在跟那两人对话，但心思其实都在身后两人身上，只要墨稚初抵挡不住了，她会立刻出手的。”

　　初微闻言眸中情绪稍稍一松，但周身神经还是紧绷着，“是吗？可她向来性子古怪，这几年教稚初武艺的时候每回都是下死手，好几次将稚初打到骨折。”

　　顾清乔听后眉间微蹙，“这几年你都和他住一起？你不想嫁给本王，难不成……”

　　他话到一半突然停下，初微大致猜到了他会说什么，刚想否认，他接下来的话却着实让她无语到了极致，当真是恨不得给他腿上来一下。

　　“……你想将九哥和本王还有这墨稚初一同收进你的府中？这倒真像是你能做出来的事，南清，作为女子你可不能这么多情知道吗。”

　　初微原本并不想跟他聊这些，但她因为对面的战局心里已经紧张到发疼，既然墨禾不会不管稚初，那她索性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免得体内蛊毒在这个时候发作，于是她一面望着稚初那边，一面说道：“多不多情那是我的事，你方才既然说要同时拥有我和南弦两个人，我这个人向来讲求个公平，你能做的事，我自然也能做。”

　　顾清乔喉间一哽，无奈笑道：“你可真敢想。”

　　“彼此彼此。”

　　“那本王考虑一下。”

　　“……”

　　“南清，这次我输了便一无所有了……”

　　“要人，你身边可多的是，要钱，你身为皇子，到底不会像普通老百姓一样有食不果腹的日子，要权，只要你今后可以帮顾子衿做事，湘王的权利他自然不会收回。”

　　“可是……”

　　“你该是要想想过去我把顾清让都气成什么样了……”

　　他不等她说完，便道：“至少本王答应你之后，我们也该算是朋友了吧？”

　　初微神色一顿，侧脸望向他道：“我沈初微只跟顾清乔做朋友，至于湘王嘛，恕我高攀不起。”

　　他笑道：“好。”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在墨半夏的凄声厉喊中，墨云砚只在一招内就被墨禾手中的长剑逼压着跪在了地上。

　　墨云砚眉眼冷冷，嘴角却隐着一丝笑意，仰头压着声音说道：“墨禾，若你能下手，当年你不至于察觉到我的计划还将我留下，这不是你的性子，我知道你为何会放任我的接近，不就是因为我这张脸和你的意中人很像吗，当年你舍不得下手，如今便能？如果今日我魂葬于此，那我是不是可以猜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已经将那个你永远也得不到的人放下了？”

　　冰冷的剑身自他脖侧滑过，墨禾手腕一转，抵着他的喉间侧身蹲在了他的身前，淡淡道：“你错了，当初不杀你，是因为觉得死对于你来说太轻松了，你的确像他，遥想当年，我便是为了救背叛了我的他才会来了这里，但这不表明在你背叛后我会原谅你，你们俩虽然长得几乎一样，但他和你不一样，他教会我什么是“正”，什么是“善”，而你则是让我心中所有的‘恶’肆意蔓延，你知道我曾计划了如何报复你吗？墨云砚，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我都老了许多，你越来越不像他，而我，到底还是心软了起来，不过不是对你……”

　　她正说着，人群后突然传来了急急的马蹄声，马上之人在看到北戡帝后就立刻拉住了缰绳翻身下了马，俯身跪在地上道：“陛下，慕将军旗下的徐将军叛变了，前山开了条口子，禹王的人已经朝这边过了来，睿王殿下让陛下速速进去后山密道，他已经派人去密道另一边接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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