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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1. 散心
chapter 11.
从帮俊宸出头回来之后,李赫一直闷闷不乐。
“她终究有一天会记起来,到时候恐怕——”这是他的师父烟客长老曾经的话,夏颖想着有些心惊。他坐在相国寺最高的阁楼上,俯瞰着长安城的一切,眼中的风景他再也熟悉不过。目光穿过那青瓦小巷,便是国公府所在地——那里,有他的心上人,也有他的家国天下。
八岁的时候,他对天下没有什么概念,老侯爷带他来相国寺烧香,就同他说,孙儿啊,从今往后,你就跟随太子在宫中学习,伴君如伴虎,凡事记得小心谨慎。
他不爱说话,点头作为应答。
看到那边了吗?建筑高度仅次于太极殿的那座。
见他点头,老侯爷才说,那就是汾阳王府,你娘给你定了门亲事,你的小妻子就住在那儿。
我妻子不是八公主吗?
你可听说过八公主早夭?
他复点头,想了会儿才说,奶奶说是贤妃娘娘将他们藏了起来,因为她一出生便天有异象,娘娘怕她被人谋害。
老侯爷愣了愣神,忙捂住他的嘴说,这话仅止于此,千万不可乱说,更不要在宫里提起贤妃。
那爷爷的意思是贤妃将公主藏在了汾阳王府?
老侯爷点头,说那算是一个比较公开的秘密。只是,最好不要在圣上面前提起。
那我的妻子她知道吗?她在那儿过得开心吗?
听他这么说,老侯爷倒是笑了,她嘛,现在还不知什么是开心呢!才2岁。
她叫什么?
郭紫云。
郭子云?那不是郭子仪的弟弟吗?
这个说来话长,据说当时郭子云将军将自己的腰佩给抱着孩子出宫的小将,才躲过了追兵的搜查。后来为了引开追兵,小将将那个腰佩放在了孩子的襁褓里,并将孩子托付给了一位仙人。仙人以为那就是孩子的名字,后来几经辗转,升平公主才将孩子接回了京城,也就没再改名了。
只可惜,那孩子打一出生,就注定命运多舛,你要是真打算娶她为妻,就一定得好好跟太子学,方能护住她。
那个时候他还小,老侯爷这么说他不懂。现在他懂了,只可惜,他依旧没能护住她分毫。相反,似乎给她添了不少烦恼。
她最喜名山大川,最近不在家。这是升平公主这两年一直打发他的好说辞,也许,他真该带她出去转转,看看这名山大川了。
夏颖想着,匆匆下了阁楼,直奔回家,给天山修书一封。
没几天,李赫便收到了天山的信函。信中烟客长老说自己病了,想见见李赫。李赫素来孝顺,一听自己的师父生病,当日便驰马赴天山。
夏颖一路不近不远地跟着,躁动的那颗心前所未有的平静。这一次,他不想再放开她了。
李赫一路路过荒漠、草甸、冰川,快到海祠宫的时候便成了淹过膝盖的雪。山下早已花开遍野,这山上依旧如严冬,冰雪刚融开一点,又被落雪盖上了。李赫牵马艰难地前行着,这是自下天山后第二次上山,上一次是找自己的师兄,这一次是看望师父,顺带散心。
大雪封山,李赫本身是个路痴,所以走了三天三夜,依旧没有到达海词宫,她看到了千秋阁,便打算去她师叔那儿讨口水喝,未曾想,一个不小心,连人带马滚入了雪洞。
本来体力不支的她便晕了过去,等再次醒来,便是已经躺在自己师父的房中了。
烟客长老捧着本剑谱比划着,没注意到她醒来。
不远处,火炉上的水已经开了,腾腾地冒着热气,时而将壶盖掀起。李赫揉了揉发麻的胳膊,支撑着起身,唤了声“师父”。
“丫头醒了?感觉怎么样?你这体力不行啊,是不是从下山之后便疏于锻炼了?为师就知道你会滚进雪洞里,所以在洞底安了铃铛,没成想你还真掉下去了。”烟客长老说着哈哈大笑起来,在外人看来,他历经沧桑,但是在自己的徒弟面前他就是个老顽童。
李赫干笑两声,铃铛?呵呵,那不是改装的捕兽夹么?要不是自己有点武艺,掉下去肯定得被夹死。“师父,您那铃铛着实有点大了呀?”李赫看一眼埋头修“铃铛”的夏颖,皮笑肉不笑道。
“这儿,看看。”为了证明确实有铃铛,烟客长老指了指装在扑兽夹顶端的一根几乎细不可见的铁丝上的小铃铛说,“为师新发明的摄魂铃,怎么样?”
李赫揉了揉依旧有些耳鸣的耳朵,有些嫌弃道:“你这又是从南召偷回来的吧?”
“什么叫偷,我拿自己夫人的东西怎能叫偷呢?”烟客长老大声开口反驳,说着给李赫盛粥。
“追了半辈子都没追上,还好意思说?”李赫继续毒嘴道,她说着张口喝了一口烟客长老喂过来的粥。
“半辈子没追上的又不止我一个。”烟客长老说着看一眼低头修东西的夏颖,意有所指。
夏颖本来心底默默念咒:“师妹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结果,没过一刻钟便被自己的师父拆穿了。
李赫看一眼埋头不说话的人,叹息一声,没有说话,而是从烟客长老手中接过碗,自己埋头吃粥。这一路走来,他一直都跟着,她是知道的。可是,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容易被原谅的。尤其在这曾经一起长大的场景里,让人愈发的难受。
“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你与漠北一直有联系是不是?”
“师妹,你听我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作为质子,我知道你想回去,但是你将我置于何地呢?将师父置于何地呢?你就不能等到出师下山吗?两天都等不了吗?”
“那你想要我怎样?叔父病危,我连问一下都不行吗?”
“积雪草呢?”
“你要干什么?”
“我是权臣之女,你通漠北,我能干什么?”
“师妹——”
“给我!”
当年,他就那样眼睁睁看着她喝掉了整整一瓶积雪草,从此前尘往事尽消,他与她也从此陌路。
“夫妻哪有隔夜仇,既然记起来了就好了!”烟客长老见两人的氛围不对,于是开口劝解。
“谁跟他是夫妻!”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好!我的小祖宗,你身体还没好呢,快躺下!”烟客长老说着接过李赫手中的空碗。
“但凡有点脑子,就不会那么喝积雪草,能捡回一条命真是上辈子积德。”夏颖不满地嘀咕。
“有的人是有脑子,但没心肠。”李赫揉了揉发疼的额角,心中有点难过,这几年,夏颖没少受她的气,这是借着机会报仇呢!小气的家伙!
烟客长老见两人又掐了起来,只能出门避风头。李赫的脾气他是知道的,所以他觉得跑为上计,也就夏颖那小子才敢不跑。
烟客长老一走,屋内又恢复了安静。
李赫受了寒,有点发烧,很快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夏颖本以为,这次天山相见,李赫得扒了他的皮喂狼。所以他才会壮着胆跟她作对,想着这么多年想爱的人不能爱,自己也有委屈。谁知,李赫并没有发太大的脾气,难得的安静。但是,很快,他觉察出事情的异样,等走过去抬指一试,才惊觉事情不妙。
“怎么烧的这么厉害?”他嘀咕这拿了盆子出门打水。
烟客长老见夏颖很快就出来了,才知李赫又发烧了。
师徒俩照顾了李赫半宿,直到月亮初上李赫的体温才趋于平稳。
烟客长老看一眼身侧已经高出自己半个头的孩子,叹息一声问:“你一来就跟她吵架,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最近陇右战事吃紧,北庭和安西的消息全部得取道回鹘才能送回长安。加上各方藩镇势力皆蠢蠢欲动,一场恶战再所难免。所以,他必须得想个办法。夏颖叹息一声,点头说还得是做师父的了解他。
“孩子,你将事情想简单了,她手中现在有水云间和飞龙卫,不可能独善其身的。再说,你还不了解她吗?”
“师父,我知道她心怀天下,但是,如今太子已对她有所防备,如果她再独领风骚的话,我怕她真的难以善终。”
“我虽然不知道关于她的那些传言出自何处,但是很显然对她很不利。这也大概是国公爷临终将飞龙卫交给她的原因吧!”
飞龙卫是皇家隐卫,有它在手,太子若想除掉她,左右都会有所忌惮。但是,将水云间交给她,夏颖就有点看不懂了。有了水云间,整个大唐的情报便落在了李赫手里,但凡宫中有个风吹草动,李赫便会知道,太子要除了李赫,难上加难。再者,东宫所有的势力加在一起,恐怕不敌李赫手中的一支飞龙卫。这样说来,即便是政治斗争拉到台面上,怎么看都是李赫赢。但,太子已立,圣上和国公爷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呢?
夏颖想着便对烟客长老说出了自己的困惑。
“为师当时也困惑,但最近细想方觉出国公爷的用心良苦。表面看是圣上用李赫牵制太子。但往深了想,是郭氏对圣上表忠心,顺带着将赫儿腾出那尴尬境地。”
“此话怎讲?”
“为师细细想过了,当年圣上要纳贤妃入府的时候,钦天监就算过,此女注定会生下一代明主。圣上当年还是太子,他一直想中兴唐室,听了此种预言自然欣喜,所以贤妃才一直圣宠不衰。后来事情的走向很是微妙,淑妃娘娘先生了太子,而贤妃所生之子早夭。再后来,就出现了这种传言,想必是贤妃想祸水东引,保护四皇子。只是如今四皇子依旧下落不明,一个人尽皆知的君王之胎,还是个女子,处境可想而知。但如果她手中有了权势,谁想动她,那就真得仔细斟酌了。”
“所以,她从一出生起便被几经辗转送入郭家抚养都是有人提前为她打算好的?”
“放眼整个唐土,还有谁比郭子仪位高权重呢?”
夏颖听完,这才明了的点头。
“徒儿,你记住,躲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贤妃娘娘的第一个孩子要不是她一直躲,恐怕就不会夭折。思虑至此,夏颖说会带李赫散散心,过几天就回去。烟客长老这才满意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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