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把芙蕖共晚凉

　　万寿节是皇帝的寿辰，王公大臣早早的都穿戴齐全进宫朝拜。孟挽在晋元的服侍下穿戴好朝服，戴上了十二白玉旒的帝冕。宫门外一众身穿异服的外族人士浩浩荡荡的进京。
　　“皇兄，徐国的都城可真是繁华。你看这些贫民穿的布料都这样好看。”马车里一个娇俏的女子笑吟吟的开口道。
　　马车外一位眉眼深邃，身材高大的男子坐在一匹毛色油亮的黑马上面。“大徐□□自然是我们不能比的，桑云，你若是能嫁入大徐李国也会慢慢富裕起来。”
　　桑云掀起帘子的一角不错眼珠的看着，似乎大徐是人间仙境一般。
　　行至永和门，一旁的侍女扶着桑云出了马车。桑云看着眼前的景象惊诧道，“果然是远闻不如一见。”
　　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有内侍高声呼道，“李朝大皇子，五公主携使臣觐见。”
　　桑云看着大殿上垂手而站的诸位的大臣，挺直了脊背随着皇兄一步一步前行。远远看去殿内似乎有一黄一红的两个小点。桑云心知那明黄色的小点恐怕就是大徐的当今圣上了。听闻大徐的皇上不过十五岁，皇兄十五岁时便带兵打仗，想来这大徐皇上应该也不差吧。
　　待桑云走近不免大失所望。大徐皇上并不像皇兄一样高大威猛，脸上还带着一些稚气。桑云嘟了嘟最不大情愿的随着皇兄行礼。“桑格携皇妹桑云请大徐皇帝安，愿大徐皇帝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孟挽微微一笑，“大皇子请起，李朝使臣在路上辛劳。这一路可还算顺利？”
　　桑格回话道，“大徐皇帝关怀，这一路上还算平安，只是路途所见大徐的美景有些心之向往。”
　　摄政王坐在座位上小酌一杯道，“几日后便是冬围，若是大皇子愿意不如同去？”
　　桑格抬头看了看上位的孟挽，见孟挽依旧微笑才开口道，“若是大徐皇帝愿意，桑格自然也想见识一番。”
　　“早听说李朝善于骑射，朕倒是想见识一番。既然大皇子也有所愿不如同去。”孟挽执杯道。
　　桑格也拿起一旁的酒杯，“多谢圣恩。”
　　桑格走至身侧的座位上缓缓坐下才发现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如莲花般的女子，长的美艳动人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桑格愣了一瞬见女子无意间瞥了过来，连忙晃过了神。
　　摄政王捏着胡须勾唇一笑，“大皇子，这是当今圣上的嫡亲姐姐，朝华长公主。”
　　桑格起身举起酒杯，“桑格不知道是长公主，还望长公主恕罪。”
　　孟芙蕖也举起酒杯笑着道，“大皇子言重了，说罢仰头把酒一饮而尽。”
　　桑格看着她流水一般的动作心里仿若小鹿乱撞。萧澈坐在不远处看着桑格的一举一动，不似往常一样面带微笑，也举了就被上前只截到桑格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李朝一向喜欢喝清酒，尤为斫桂酒最为出众。这杜康酒是酒仙之酒，不知桑格皇子喝着如何。”
　　桑格回过神来，只恭敬道，“入口醇香很是不错。”
　　萧澈见桑格不欲多言微微一笑坐在了桑格旁边，对着孟挽拱手道，“皇上，李朝素来以酒酿闻名于世，臣虽不喜饮酒但却很是好奇希望皇上准臣与大皇子坐在同处。”
　　孟挽瞧了瞧孟芙蕖见孟芙蕖面上带笑也应允了。孟挽看着萧澈拉着桑格阔谈心下只觉得好笑，方才桑格的小动作也落到了他的眼里，虽然他不太高兴但也不能直接责问。现下顺心了许多。“晋元，上歌舞吧。”
　　晋元应了一声击了两下掌，就见一个个身着粉色舞裙的舞女一个个鱼贯而入。人群之中是一个身着白色束腰广袖裙的女子，远远看上去仿若仙人之姿。随着她舞动面上的白纱也半遮半掩，朦胧之中透着些许的妩媚。
　　“这是水袖舞吗？”孟芙蕖看着殿上的女子上下翻飞，仿若花中蝴蝶问道。
　　孟挽自饮自酌道，“似是而非，动作乐曲到有些胡璇舞的味道。”
　　随着乐曲鼓点的加强，女子旋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白练腾空，似乎九天玄女下凡。女子笑靥如花，如一朵盛开的白色昙花纯洁无暇。渐渐乐曲慢了下来，众人皆以为即将落幕却传来女子宛若黄鹂的歌声：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歌声宛如天籁，似有无限情愫让人心之动容。摄政王率先拊掌叫好，“这是哪家的小姐竟有如此才艺？”
　　女子盈盈下拜，“谬赞，小女闺名嫦素。是梁邱白家的女儿。”
　　孟芙蕖身子微微前倾，梁邱白家，如果她没有记错摄政王妃也是梁邱白家出身。
　　摄政王疑惑道，“拙荆也是出自梁邱白家的。”
　　白嫦素微微一笑，“是，若是论辈分嫦素还要称呼您为表姑父呢。”
　　摄政王笑着对孟挽道，“这孩子虽不是世家大族出身，但终究是梁邱白家出身也是才艺出众，皇上可喜欢？”
　　孟芙蕖深吸了一口气，胸中似有一块千斤重的大石堵着。此时正是在使臣面前，若是拂了摄政王的脸面恐生事端。
　　孟挽撑着桌子缓缓站起来，“是个佳人，把面纱摘下来给朕看看。”
　　白嫦素低下头，娇羞的缓缓摘下来面纱，看见眼前的面目众人不禁倒吸了一口气。“这……”
　　白嫦素注意到众人的表情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抬手时却瞥见了手腕处的小红点。白嫦素连忙跪下，“请皇上恕罪。嫦素自幼时起便对花粉过敏，恐怕是方才准备时与舞女们拿错了水粉盒子。”
　　孟挽看着眼前少女脸上的红色斑点不禁叹了口气，“算了，你且下去吧。”又冲桑格道，“让大皇子看笑话了。”
　　大皇子行了一礼道，“今日事情繁多，难免人多手杂，一点意外也在所难免。”
　　孟芙蕖盯着白嫦素的脸颊暗自思索，贵家小姐与宫女们向来不在一处打扮，恐怕这女子也是不愿做个棋子罢了。孟芙蕖勾了勾唇角，看着孟槟不知喜怒坐在远处，开口道，“何必让人败了兴致。琼枝，去传歌舞。”
　　白嫦素慢慢起身，一张小脸白的连血色都没有，泫然欲泣的样子十分可怜。孟芙蕖转过头对琼枝道，“我要去外面透透气，你且在这里等着。”说着便扶着秋落的手缓缓离席。
　　行至殿外便看见白嫦素坐在回廊上，脸上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梨花带雨。白嫦素见了孟芙蕖也不慌张，左右已经出了这样的事情。孟芙蕖微微一笑，“你倒是一个狠的下心的，既然不惜当众毁了容貌。”
　　白嫦素见她如此说显然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所作所为，索性坦言道，“臣女不过是为了给自己讨一条生路罢了，说什么舍得舍不得的。”
　　孟芙蕖坐在她的对面，笑着道，“你以为摄政王肯放过你？说实在的你不过只是过敏罢了，好了也就好了。再说你有如此心计又有把柄在他手上，控制住你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白嫦素思索片刻道，“臣女从小虽在小门小户内长大，但是后宅的阴私也是见了个十足十，如今唯一所求就是能带着姨娘远走他乡。”
　　孟芙蕖看着她手帕上绣着的萱草花，“焉得谖草，言树之背？你能有这份孝心便是好的。只是你今天惹恼了摄政王，恐怕他不会轻易放过你。”
　　白嫦素轻蔑一笑，“我自知道我是斗不过他的，只是做惯了棋子，偶尔也想为自己活一回了。我若如了他的愿，也得不到皇上真心实意的喜欢。反而还是处处限制于他，姨娘也不得善终。不如我尽力反抗，也许还能让姨娘有条活路。”
　　孟芙蕖见她苦涩的笑着，心里也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曾经自己的母亲也在宫内处处受阻，才会有后来的结局。孟芙蕖张了张嘴，却又无奈的笑笑，她终究是梁邱白家的人，若今日所言只是演戏那她之前的努力就付诸东流了。“外面天寒，你穿的又单薄，还是早些回去吧。”说完便扶着秋落的手缓缓向外走。如水的月光落在白色的石砖上更添了一丝凉意。孟芙蕖紧了紧披在肩上的裘衣。
　　“长公主，恕奴婢多嘴。白小姐也是个苦命的人，长公主施以援手也不是不可以的。”秋落看着孟芙蕖的脸色小心翼翼道。
　　孟芙蕖叹了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空中出现又消散就像捉摸不定的人生。“她毕竟是梁邱白家的出身，和摄政王要亲近一些。我不得不放着点，以防养了一条捂不暖的蛇。”
　　秋落抿了抿嘴，“长公主看白小姐才艺过人，应该是自小当做淑女名媛养育的。但是长公主不知其中的差别。您看其他家的小姐多是琴棋书画，只有白小姐是歌舞，可见家里并没有对她上心。而且方才奴婢仔细看过白小姐的舞姿，虽然优美但是多胜在腰肢妩媚，至于技巧却不如真正的高超者。”
　　孟芙蕖紧锁着眉头“你的意思是，她的歌舞是不久前学的？
　　秋落微微颔首道，“秋落的舅家曾出过有名的舞者章和，所以对舞蹈乐曲很是精通。”
　　章和一曲白纻舞翩然若仙，引得多少人追捧。章家的后人也多善于鼓琴舞蹈。对于秋落的话她还是信上几分的。只是若真如秋落所说，如此一个机敏又好控制的人，摄政王必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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