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之江湖不如你

　　正式翰林中，要么就是已经成婚的，要么就是做了鳏夫要续弦的，未成婚的少之又少，所以冯学士在新晋进士里寻找女婿人选也是自然的。

　　但是跳过身为兄长的探花白年鹤，而选择并不出挑的自己，就让昭素有些费解了。

　　白念禾笑道：“为什么要妄自菲薄呢？武功暂且不提，博通经籍，相貌清隽出众，不死读书而通人情世故，远胜同僚多矣。再加上年纪也与冯大人的小女儿相仿，岂不是最合适的人选吗？”

　　被原著女主这一通夸，昭素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也许是由现代穿越而来的后遗症，她经常意识不到自己有多优秀。

　　重新认识自己还在其次，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委婉地拒绝。白念禾提议：“不如推到我头上来吧。我身为兄长还未成婚，而弟弟先成婚，像什么话？”

　　昭素点头笑道，“下次兄长也遇到此类情况时，也可以拿我来挡。”

　　两人相视一笑。

　　冯学士主动求亲被拒，自然心中不快，不过他也并非是因此而会给昭素穿小鞋的人，只是他这冷淡的态度也让旁人看去，不知不觉间昭素竟然又有种回到了江堰府时被孤立的错觉。

　　她是此间异客，尽管表现得再普通不过，也还是能让人隐隐发觉她的不寻常。

　　昭素不在乎这些古人对她是什么看法，因此并不把“孤立”放在心上。白念禾却有些心疼她，在一次吃晚饭的时候，“不经意地”将这件事情以开玩笑的口吻说了出来。

　　杭祯听了，什么话也没说，但是当即下了一个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决定。

　　第二日刚好是休沐，杭祯喊上昭素一起出门。昭素一开始有些不情愿，想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互有好感的时候朦胧的暧昧无伤大雅，甚至颇有乐趣，但是既然已经选择要一直单身下去，昭素便在有意识地疏远杭祯。

　　杭祯当然把她的疏远看在眼里，知道她心中有些担忧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也不想说破，只是给她思考的时间。今日邀她出门，原本是想带她散散心，哪料到她竟是一副要说清楚的架势。

　　冯大人那件事已经让杭祯产生了危机感，这下他更加感觉不妙，便先她一步开口道：

　　“大公子的那张药方，我已经知道了。”

　　昭素心里一惊，缓缓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杭祯见她不问药方内容，只问他知道什么，心中便更有把握，便把自己是如何成为医馆学徒、又是如何识破药方背后的秘密等等，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昭素。

　　昭素瞪大了眼睛，“为了一张方子，你就去学医了？”

　　杭祯笑着点头，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头，“你又不愿意告诉我，我要想知道，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如同海水一个浪头打过来，又缓慢退下去，只留下海滨上湿润的沙子一样，昭素莫名地有些难过。

　　明明可以多在学业上下功夫，却偏偏为了她将时间浪费在劳什子医馆学徒上。她觉得自己不值得杭祯这么做，但是又不知道是该埋怨自己还是埋怨杭祯，一时间低下了头不肯再说话。

　　“我请辞之时，老大夫还十分可惜，说原本想着要把衣钵传给我的。”杭祯看着昭素的低下去的头顶，笑道：“所以，若是以后身体有什么不适，大可以放心交给我。”

　　他有意地加重了“以后”这两个字。昭素的心里很乱，一方面控制不住自己对杭祯的心动，一方面理智又在告诉自己：你是要回去现代的，和杭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横亘在昭素和杭祯之间的，从来不是什么女扮男装的身份，而是现代和古代这两个不同时空间的鸿沟，但这恰恰是不能告诉他的。

　　她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杭祯不愿意逼她，放缓语气说道：“说好要出来玩的，反倒让你不高兴起来，是我的错。咱们去逛逛集市吧。”

　　他一路上买了很多精巧的小玩意，虽然没有安抚到点子上，也成功地让昭素笑了出来。

　　杭祯松了一口气，听到她说：“让时间来决定一切吧。”

　　昭素想了很多。她害怕她有一天回到了现代，或者有一天发现这个世界就是一场虚假，到头来连杭祯也不过是遥远的记忆或者是一堆冰冷的数据，但此时此刻又不甘于放弃和他之间刚刚萌生出来的感情。

　　把一切交给时间，这话听起来有几分自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杭祯就是能够理解她，能够看出来她心里翻腾的挣扎，既高兴又心疼。

　　达成共识之后，气氛就一扫沉郁，变得轻松而愉快起来。他们去百味斋买了喜欢吃的点心，看看杂耍、去喝茶听说书，美好的时光倏然而逝。

　　夕阳跟在他们后面，偷偷拉长他们的影子。杭祯像个小孩子一样，让影子斜着交错在一起，虽然不能光明正大地手拉手，但是彼此的心里都有一种满足的快乐。

　　很快到了中秋时节。院子里的桂树不负众望地开了，黄黄的、小小的，簇拥在枝头叶间，与同在秋天怒放的菊花相比，少了些高洁，却多了几分俗趣。

　　杭祯剪了一小枝，昭素放在了翰林院办公的案桌之上，一进门就能闻到一股香气在空中浮动，令人心情愉快。

　　在休沐日，大家一起动手采了不少桂花，做成了甜甜的桂花酱和桂花馅的月饼。刘妈还想做五仁月饼来着，但是没有人爱吃，只好作罢。

　　杭祯还特地按照古方酿造了桂花酒，中秋那日终于酿好，给每个人都倒上了一杯。倒映着天上圆月的酒液，在微风的吹拂下微微地晃动，再摘一些鲜桂花细碎地撒上去，此人此情此景，几可入诗入画。

　　在座几人，除了刘妈，皆腹有诗书，趁着酒兴，还作了几首咏中秋的诗赋。

　　昭素心里还记挂着与稚娘中秋见面的约定。白念禾有些微醺，不欲上街，昭素只好带着杭祯出门去了。

　　集市上灯火通明，游人络绎不绝，入耳皆是嬉闹声和吆喝声，充满着节日的喜庆气息。

　　昭素贪看着，一切都显得新奇而有趣。与以往相比，她似乎开始渐渐融入这个世界的氛围中了。

　　为了防止她走丢，杭祯跟在她身后，忽然手里又被塞进一张纸条，心知这应该是稚娘传来的消息，便快走两步拍了拍昭素的肩膀。

　　昭素不经意间回头，脸上还带着畅意的微笑。这满街的灯光一瞬间变成了黑白，鼎沸的人声刹那间消失在耳畔，杭祯的视线被她那双闪动着的眼眸攫去，只有她才是彩色的、生动的。

　　此后许多年，杭祯每每想起，都觉得再浓墨重彩的画笔也勾勒不出她的美丽，再描唇画眉的诗句也传达不出他那无可名状的情意。

　　昭素见他愣愣地盯着自己瞧，少见的一副傻样，不由自主地更开心了，“怎么啦？”

　　杭祯回过神来，将手里的纸条递给她。纸条上说，稚娘在城内乌石桥等他们。

　　昭素想了想，在旁边的花灯摊子上买了三盏造型各异的花灯后，才和杭祯一起往乌石桥走去。

　　乌石桥比较偏僻，游玩的人们都去了城内集市上，并没有人到这里来。昭素环视了一圈，在桥头阴影处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少女并不出声，就静静地看着他们朝自己走来。

　　少女与印象中的稚娘并无二致，与他们这些人相比，时光在她身上并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三人彼此站定，稚娘看了杭祯一眼，杭祯便会意地到桥那头赏月去了。

　　昭素问她：“这些年，你还好吗？”

　　她摇摇头，“我掉入了时空缝隙，在不同的时空间穿梭。”她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凭借曾经学过的武功，历经几百年，平安活到了现在。”

　　昭素比自己想象得还要淡定，听她继续往下说。

　　“当我身处其他世界的时候，或许是我们之间存在某种联系，通过时空缝隙，还能看到有关于你的情景碎片。”

　　她直视着昭素的眼睛，“我还看到了，你的未来。”

　　昭素道：“我的未来，难道不是由我自己来创造的吗？”

　　她显得有些疲惫，“在你原来的世界，或许是如此。但是在这里，包括我所经历过的所有世界，都是在无数数据的推动下形成的。”

　　“我本来就是此间之人，即便 ‘觉醒’了，也只不过是个过眼看客。而你这个异乡人，虽然能让世界线产生变动，但等到主情节结束，你终将会被洪流般的数据淹没。”

　　她歪着头，笑道：“前段时间，你的系统出现故障了。你默认和他在一起，应该也有这个原因在里面吧。”

　　昭素无法否认，她这番话戳中了自己的心思。

　　“这个世界从诞生之初，就不是完美运行的，于是，你就来到了这里。”

　　“你看似在完成系统的任务，但实则一直在暗暗对抗它。难道你没有发现，它已经很久没有给你发布新的任务了吗？”

　　“虽然不全是你的原因，但是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再修正了。它在等一个大结局，到那时，这个世界或许会自主崩溃，或者会被删除格式化。”她停顿了一下，说道：

　　“那么，你又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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