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竟是我自己[重生]

　　在农夫收割第一仓稻谷时，梅芙风尘仆仆地赶回了无主之地，带着满身伤痕，和一包珍贵的草药。
　　没有任何人夸奖或感谢她，大家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佩妮一直在和凯恩一起努力，用各种方法为艾米丽吊着一口气，现在拿到草药，她马不停蹄地制作好伤药给艾米丽用上，每当需要用到魔力时，她就让凯亚上手，这样炼制的伤药虽然效果有限，但总算救回了艾米丽的命。

　　当初雪新落，莱拉带领着贩卖粮食的商队赶回无主之地时，艾米丽已经能够下床了。
　　她对佩妮救了自己的命感到十分感激，很快就与佩妮亲近起来，她也很喜欢海伦，教会了海伦很多运用魔力的技巧。
　　凯亚没有违背他的承诺，无主之地的所有人都需要在冬天上缴税款，佩妮和海伦自然也不能例外，但凯亚直接承担了她们的税务。除此之外，他还答允了海伦，等到来年开春，就会带着海伦一起参与走商和贸易。

　　在冬季，无主之地的人们纷纷开始休养生息，为来年的劳动积攒力量。没有人开工，自然也很少有人受伤；而鉴于海伦渐渐能够和一些刚开始雇佣生涯的年轻战士打个平手，也很少再有人当面对她进行挑衅，因此，佩妮着实闲了好一阵子。
　　她对此十分满意，每天懒洋洋地窝在家里，拒绝任何会让自己受冻的活动——这就是身边有火元素的好处，永远不必担心家里不够温暖。

　　海伦每天外出训练，顺便从酒馆给佩妮带回一日三餐。她几次想要和佩妮一起去雪地里逛逛，都被佩妮拒绝了。
　　海伦噘着嘴不高兴地问原因，佩妮总是懒洋洋地回答一句“怕冷”。海伦眼睛一转，转头就去找了莱拉，请她带自己去“探索无主之地的美食”。不出意料的，海伦很快就将整个无主之地里最奇怪最恶心的食物都吃了一遍。

　　紧接着，佩妮发现自己每天的饮食突然从烤小羊排和精灵沙拉，变成了小蝌蚪烩面、咖喱水蛭、烤蜘蛛大腿之类的怪东西。
　　海伦以请佩妮品味美食的态度和无辜诚挚的眼神，逼着佩妮假笑着接下这些东西，然后她从最开始的勉强咽下，到最后终于裹上最后的衣服下楼去餐馆觅食。

　　孰料刚从银装素裹的大树上下来，一个巨大的雪球就差点儿把佩妮砸进地里，转头一看，海伦和莱拉正互相指着对方进行强烈谴责。
　　被黑暗料理荼毒多日的佩妮气得牙根痒痒，带领着海伦打击莱拉，把她整个人埋进了雪地里，又趁海伦拍手称快时，将一团雪球塞到了海伦的后衣领中。
　　大仇得报的佩妮终于体会到了打雪仗的乐趣，于是每天的日常活动里又加上了打雪仗这一项，海伦和莱拉都让着她，最后往往演变成一场二打一的“公平对决”。
　　至于佩妮会加入哪边，通常取决于谁今天给她带了真正的美食。

　　到了晚上，莱拉经常以房间太冷为由，挤到佩妮和海伦的小屋里，三个人或是打牌，或是看书，或是聊天，总有做不完的事情。
　　大雪纷纷扬扬，堆积在木窗外的树梢上，暖意融融的房间里或是欢声笑语，或是无伤大雅的打趣和玩闹，从未间断。

　　直到冰雪消融，春草再绿，佩妮发现自己向来极细的腰竟然粗了一圈，转头一看，她又惊觉原本矮她一些的海伦，不知不觉已经和她一样高了。
　　海伦站在她的背后对着水池刷牙，闻言直起身，抬着下巴嘟嘟囔囔：“谁说的，我早就比你高了，说不定比莱拉还高。”
　　佩妮哼了一声：“别指望啦，您不会比她高的。”
　　海伦不高兴地挤了佩妮一下：“凭什么？我肯定比她高，你干嘛老向着她？”
　　佩妮被挤到门上，屁股一扭，把海伦挤了回去：“我就是知道，我哪儿有老向着她？”她虽然没有亲眼看见莱拉和女公爵站在一起，但凭感觉来看，海伦估计和莱拉差不多高。
　　“就有！你昨天给她倒了红茶，那个茶叶明明是你换来给我的！”
　　佩妮对话题的跳转感到很惊惊奇：“喝点茶怎么了？我还给艾米丽小姐泡过呢。”
　　“我不管，你就是向着她。”

　　小小的盥洗室可容不下两个人打闹，两人推来闹去，佩妮突然脚下一滑，差点儿摔进浴缸里。
　　海伦眼疾手快连忙将她揽住，搂着她的腰把她按回墙边站好，连声说：“不闹了不闹了。”
　　佩妮贴着墙哼了一声，把手举到海伦的眼前：“看吧，还说我向着她吗？”
　　躺在佩妮手心里的，是一根用黑绳系起的羽毛项链。
　　细细的皮绳显得很结实，一指长的彩色羽毛微微泛出一点金光。

　　海伦顿时一愣，她见过这根绳子，就放在客厅的抽屉里，但她没有太在意：“这是...”
　　“我亲手给您做的，”佩妮说着，将项链挂到海伦的脖子上，“艾米丽小姐说这是精灵之乡的彩凤羽毛，用来进行赐福附魔最合适不过。和以前我给你的项链一样，它可以为您承受一次伤害。”
　　根据安排，等会儿海伦就要跟随者艾米丽和莱拉一起前往联合都市，贩售在冬天时处理好的精矿。虽然艾米丽和莱拉都再三承诺会照顾好海伦，但佩妮又怎么可能真的放心呢？

　　佩妮事无巨细地嘱托着海伦，海伦沉默地听着，看着她的眼睛却越来越亮。最后，佩妮还没说完，海伦就一把将佩妮抱紧。
　　“我知道了，”海伦把脸埋在佩妮的头发里，嘟嘟囔囔地说，“你都说了好几遍了。”
　　“说一万遍都不够。”佩妮叹了口气，“我本来想跟您一起去的，但是艾米丽说不合适。”
　　海伦说：“我能照顾好自己，你向来不爱出门，我也不想你跟着我们风吹日晒的。”
　　她早已忘了，曾经的她也从不必忍受风吹日晒。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佩妮送海伦去广场与队伍集合，在出门时，海伦突然抵住门框，转头睇着佩妮：“我之前见过你做的绳子，当时我看得很清楚，那分明是两根绳子。”
　　佩妮眨了眨眼，将手里刚拿起来的另一根项链攥紧了，呵呵笑着转移话题：“是吗，您什么时候看到的，我竟然都不知道......”
　　海伦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也给她做了！”

　　这时，莱拉正从楼上下来，闻言，她十分自然地将这个“她”默认为自己，惊喜道：“哟，给我做什么好东西了？”
　　海伦扭头瞪她一眼：“做了面包糠炸蝌蚪，你要尝尝吗？”
　　莱拉轻飘飘地从海伦身边挤进门去，灿烂一笑：“只要是佩妮做的，就是炸蜘蛛腿，我也一定吃。”

　　顶着海伦的死亡视线，佩妮尴尬地将手里的项链送给莱拉，省略了所有介绍，只说是空闲时候做的。
　　莱拉却是十分识货，对上面的彩凤羽毛大加赞赏，狠狠感谢了佩妮一通，气得海伦扭头就走。
　　看着大小姐的背影，莱拉这才收了那些夸张的溢美之词，认真地对佩妮说：“我会照顾好她的。”
　　佩妮点头：“我相信你。”顿了一下，她又说，“你也要多注意安全。”
　　莱拉打了个响指，满意地说：“就等你的这句话呢。”

　　佩妮送别了跑商的队伍，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她时不时会收到一些来信。海伦将所有见闻事无巨细地描绘给佩妮：联合都市繁华的城市和海港，有钱而傲慢的都市贵族和他们的穷奢极欲，还有他们豢养的奴隶。
　　海伦在信里写：“......我觉得他们很可怜，那天在商店里，我看到一个瘦瘦的小姑娘正在打扫卫生，她一直眼巴巴地看着我口袋里的面包，我想给她一块，却被莱拉制止了。她告诉我，如果不想买下奴隶，就不要私自赠送东西给他们，否则他们的主人可以直接将他们打死。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规定，但是我不想问莱拉，因为她肯定会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我，讨厌鬼......”
　　“看傻瓜的眼神”几个字被圈了起来，旁边的空白上写着笔迹截然不同的几个字：“你说对了。”

　　看着这封信，佩妮忍不住回想，想要知道在她被买下时，女公爵又是在想些什么？
　　年深月久，那时的她对世事向来缺乏概念，她只记得在被买下后不久，她被女公爵带着骑在马上，走进了那座城市，她瑟瑟缩缩地坐在高头大马上，看着曾经繁华的城市里满是狼藉，看着曾经专门用于出售奴隶的那条街道早已被荡空，而她正是在那里被女公爵买下的。
　　直到后来，她才隐约意识到，女公爵似乎荡平了整座联合都市，解救了联合都市的奴隶，而把她带了回去。

　　因为商队游踪不定，佩妮没办法给海伦回信，只能从信纸上想象着海伦面临的一切，想象她在海浪中前行时的恣意，在繁华的都市里徜徉。
　　直到炎夏再次袭来，佩妮才终于等回了海伦。

　　商队喜笑颜开地回到城里，带着满身风尘，笑嘻嘻地与亲友们打招呼。只有莱拉陪在海伦的身边，慢腾腾地走在后面。
　　经过几个月的风吹日晒，海伦不仅长高了许多，整个人也不再显得瘦小，而显出挺拔健康的姿态。她一向长得白，佩妮以为她这次回来会变得和莱拉一样，谁知海伦不仅肤色雪白如故，连脸色都无比惨白。

　　佩妮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她拉着海伦左看右看，没看见一点伤，这才放下心来。
　　“没什么，好着呢。”海伦躲开了佩妮的眼神，扯起一个笑容，佩妮却只看出满满的勉强。
　　她连忙转头去看莱拉，莱拉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拍了拍海伦的肩：“一路平安，只是我们回来的时候是分队走的。我带着她赶回到前面峡口的时候，遇到了一群沙匪打劫。倒也没什么事，只是，她杀了一个人。”

　　这时，一旁的几个商队成员都围过来，大笑着说：“莱拉，你这话就很偏颇了啊，可不是单单杀了个人，小海伦下手可真是利落极了。我看啊，都是过年的时候跟我家那小子练出来的。过来！你这家伙，说你呢！看看你刚才吓成什么怂样儿......”
　　另外几个商队成员也对海伦称赞有加，连声说晚上要请海伦喝酒。佩妮见海伦的脸色实在难看，只得勉强笑着将人打发走，然后将她带回了她们的小屋。

　　客厅里被佩妮布置一新，桌上放着一簇盛开的矮牵牛，一旁的餐桌上则是海伦最爱吃的几样小零食。
　　佩妮将海伦带到沙发前坐下，刚坐好，海伦就说：“我没事。”
　　佩妮看着她，神情很自然：“我知道，我只是怕你太累。”
　　海伦没有看她，摇了摇头：“没事。”又说，“我饿了。”
　　佩妮已经在酒馆里点好了饭菜，就等着海伦回来，闻言她便说：“那我去点菜，请人送到家里来，好吗？”
　　“好。我想吃红酒炖羊膝。”
　　红酒炖羊膝是最费时间的菜，需要用迷迭香和黑胡椒小火炖煮三个小时，佩妮早想到海伦的口味，已经安排好了。
　　她摸了摸海伦的头发，温柔地说：“我知道，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好不好？”
　　海伦乖巧地点头。

　　佩妮迅速地下楼去酒馆，请店员将她早已点好的饭菜送上来，顺便给莱拉也送了一些去。
　　佩妮没有让人进门，自己将饭菜端进家里。但刚进门，她就发现海伦并不在客厅里。听到盥洗室里传来隐约的水声，她才安心下来，将饭菜放置好后，她慢慢走到盥洗室门口。

　　房间门并没有关上，佩妮微微推开门，就看到海伦背对着她坐在浴缸里。
　　海伦没有脱衣服，只是抱着膝盖坐着，花洒喷洒着冷水，淋在她的身上。佩妮看到她的肩膀在微微发抖。

　　佩妮晃了晃门，木门发出嘎吱的声响，好让海伦知道她回来了。之后，她慢慢走到海伦的身边，挨着浴缸坐下。
　　海伦原本将头埋在膝盖上，佩妮坐下后，她没有抬头，但将一只手伸给佩妮，佩妮默默攥住那只冰凉的手。
　　过了一会儿，海伦才慢慢开口：“...你会怕我吗？”
　　“不会。”佩妮说。
　　“为什么？”
　　海伦的头发湿漉漉地黏在她的脸上，佩妮伸手轻轻拨开那些头发：“看着我。”
　　海伦的眼睛游移着，不敢看佩妮。
　　佩妮耐心地等着，海伦终于抬起头，目光闪烁地看向她。
　　佩妮说：“因为我知道您是什么样的人。”
　　——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
　　“所以，我永远不会怕您。”
　　海伦看着佩妮，眼泪流了出来。佩妮没再说什么，伸手揽住了海伦的肩膀，顺便从洗漱池上摸下一个发热石丢进水里。
　　海伦靠着她，默默流着眼泪。

　　有过一次出色的经验后，海伦开始加入各种各样的任务中，有时是作为雇佣团队，执行一些护送任务，有时则仍是跑商。天南海北，短短一年的时间，她几乎已经走过了半个大陆。
　　佩妮时常能从其他人的口中听到对海伦的夸赞，从一开始夸海伦勇敢，到夸海伦身手不凡，后来，佩妮听到一些人讨论起来，说很愿意跟海伦一起出任务。

　　海伦每一次回家，都会给佩妮带一些新奇的小东西，有时是矮人部落买来的亮晶晶的小石头，有时则是从魔兽身上拔下来的毛。在面对佩妮时，她虽然个子长高了许多，但神情依然是那么天真单纯，佩妮有时忍不住怀疑那些人对着她夸海伦，是否有些言过其实。
　　她并非觉得海伦没有能力，只是实在无法将勇猛果敢几个字和眼前这个喜欢撒娇耍赖的小姑娘挂上钩。
　　但偶尔，她也会看到熟悉的阴鸷袭上海伦的脸色。

　　那天正好是无主之地的丰收节，农忙过后，劳累了三个季节的人们终于能够休息几天，于是在广场上组织了庆典。
　　人们唱歌跳舞，角斗喝酒，欢笑连连。
　　佩妮好不容易从成堆的酒桶里翻出了艾米丽酿的果汁，拿了两瓶去找海伦，却看到她正在角落里与莱拉说着什么。

　　佩妮本以为两人只是闲聊，直到她看到海伦沉下脸来。这一年多来，海伦原本肉乎乎的脸颊渐渐褪去，紧绷的下颌线和挺直的鼻梁让她显出几分成熟的气质来，但佩妮总觉得她还带着几分稚气。
　　而此刻，海伦圆圆的眼睛不再含着笑，她微微眯着眼，银灰色的眼睛映着火光，却没有沾染半分温度。她斜眼看着莱拉，眉与眼之间隐隐藏着的怒气和冷酷，竟让佩妮感觉自己看到的是女公爵。

　　佩妮提着果汁，慢慢晃到两人面前。
　　一看到她，海伦顿时就笑起来，所有的阴冷都烟消云散。
　　佩妮伸出手，将果汁递到两人面前，海伦乖乖接过来，莱拉则挑起眉：“哟，我怎么和小孩儿一个待遇了。”虽然这么说，但她还是接过了果汁。
　　佩妮耸耸肩：“酒馆往那边送了矮人族的酒，我哪儿抢得过他们呀。”
　　莱拉一听到矮人族的酒，顿时两眼放光，马上起身提着果汁走了。

　　佩妮坐到海伦的身边，拿过海伦的果汁喝了一口，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你们刚说什么呢，还挺开心。”
　　佩妮当然知道海伦刚才的模样怎么也算不上是开心，海伦也知道佩妮这句话怎么也不会是随口说的。

　　因此海伦没有隐瞒，说道：“这段时间，北境不太平。”
　　佩妮一愣：“怎么说？”
　　“有好几拨魔兽族越过北境，闯进了拜安国境内，还有一些沿着边境线来到了无主之地，刚才被莱拉带人控制住了，”海伦转过头看着她，“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能穿过北境吗？”
　　佩妮攥紧了果汁瓶：“天火骑士军。”
　　“没错，”风暴在海伦的眼中渐渐凝聚，“你知道的，这半年来我一直在打听当年的事，和伍德罗的情况。”
　　佩妮干涩地应了一声。

　　海伦的面容显出几分狰狞：“你还记不记得，我的母亲原本打算与无主之地求和，却被一个亲信扰乱了全盘计划的事？那个人，就是亚当·伍德罗的父亲，举报我父亲的人，国王豢养的那条狗！”
　　闻言，佩妮只觉耳畔犹如炸雷。
　　“他们......究竟在计划着什么？”

　　“我与你说过，在我父亲...去世以后，伍德罗就接管了北境，我一直不明白他究竟在图谋什么，直到现在我才弄懂，”海伦冷笑一声，“他想要的，恐怕不止是北境！”

　　之后一段时间，无主之地的边境线上频频传来抓捕到魔兽族的消息。凯亚组织了几次会议，最后决定暂停贸易，加强边境的守卫防护。
　　因为无主之地的领地较大，每个人需要管控的范围都十分广阔，海伦也被分配到一个巡逻岗位，负责监管靠近农田平原一带。连续几天，她都坚守在岗位上，没有回家。

　　这天黄昏时分，海伦正立在一块岩石上向远方眺望，就看到一个人骑着一匹马，远远地向她走来。只是遥遥地看到那个身影，就足以让她认出那是佩妮。
　　不等佩妮骑马靠近，海伦就跑了过去。
　　“你怎么过来了？”她拉住缰绳，仰头问佩妮。
　　“来给小姐送换洗衣物呀。”佩妮的怀里还抱着M先生，“顺便送这位少爷来看看您，否则它总怀疑我将您给卖了，对我呜呜叫个不停。”
　　海伦笑着接过M先生，扶着佩妮下马。

　　佩妮确实是来给海伦送换洗衣物的，顺便还带了一些肉干与零食。海伦晒了一整天，整个人都快着火了，正好去驻地后的泉水中清洗一下。
　　佩妮带着M先生在附近转了转，本来只是随意看看，没想到视线一转，她突然察觉在不远处的山丘下，似乎有一丝黑魔法的痕迹。
　　佩妮直觉不妙，立刻带着M先生跑回驻地告诉了海伦。海伦闻言，心知决不能轻举妄动，马上点燃烽火，召来了在附近巡视的艾米丽和梅芙。

　　佩妮的光魔法能够探查到黑魔法的存在，在三人的掩护下，她顺着发现黑魔法印记的地方顺着探查，最后竟然在一处峡谷内，发现了数量蔚为壮观的黑魔法印记。
　　海伦拦住佩妮：“决不能再继续探查下去，如果遭遇数量如此庞大的魔兽，仅凭我们几人的能力，绝对无法脱身。”
　　“为什么不去？”梅芙反驳道，“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如果趁现在杀过去，正好令他们措手不及。”
　　闻言，佩妮瞅她一眼：“那你去吧，看看你一个人能不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梅芙被噎了一下，顿时有些恼怒：“你怎么知道我不行？”
　　“我们现在先回去，”艾米丽说，“将这件事上报给父亲，由他决定该怎么做。”
　　梅芙显然对这个决策很不服气，但看看姐姐，她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佩妮一行人就像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各自的驻地。这时夜色已深，艾米丽先回无主之地向凯亚说明此事，海伦和梅芙则各自回到驻地。
　　海伦几天来都没能好好休息，佩妮便让她先睡一会儿，自己替她看着。海伦自然不答应，但违拗不了佩妮，就声明自己只稍微休息一会儿。
　　海伦在帐篷里睡着后，佩妮也没敢走远，就在附近转了几圈。烈日炎炎，没多久她就感觉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透了。
　　驻地后方就有泉水，她便打算像海伦那样简单冲洗一下。

　　海伦刚被M先生舔了一下，立刻就警觉地坐起来，目光炯炯，完全不像在睡觉的人。
　　意识到佩妮不在附近，海伦眉头一皱，立即起身往外走去。但刚走出帐篷，她就听到一阵奇怪的响动。
　　她警惕地放轻脚步，循声而去，越过驻地后的山丘，她刚探出头看了一眼，顿时瞪圆了眼睛，立刻把冒出的脑袋缩了回去。

　　靠着土坡，海伦紧紧勒着怀里的M先生，猛眨了好几下眼，就像恨不得把刚才看到的画面从眼睛上刮下来。但那画面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在她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她的脸慢慢涨红了。
　　其实她看到的只是佩妮的背，而且一大半都被佩妮黑黝黝的头发挡住了。
　　但是、但是......

　　刹那间捕捉到的画面，一直回放在海伦的脑海中。她从不知道原来只是看了一眼，也能记住如此多的细节。
　　明亮皎洁的月亮，深蓝的天幕，泛着粼粼波光的溪水，还有溪水里的人......湿漉漉的发尾正在滴水，圆滚滚的水珠顺着白皙的背部向下滑去，直到落进水里......圆润的肩头，细到极致的腰肢......
　　一幕一幕，不断在海伦的脑海中来回滚动。
　　她的脸越来越红，心跳越来越快，勒着M先生的手也越来越紧——于是，M先生叫了一声。
　　“喵！”
　　猫叫划破静谧，海伦吓得差点儿滚下山坡，她听到山丘后面的水声突然变大，还夹杂着佩妮疑惑的声音，海伦眨了眨眼，毫不犹豫地将手里的M先生抛了出去。
　　M先生立刻又叫了一声，海伦听到佩妮的声音：
　　“你干嘛呀？我还以为有人过来了。”
　　回答她的是一声猫叫。
　　“干嘛，你也想洗澡？”
　　又是一声猫叫，淋漓的水声响起，过了一会儿，伴随着激烈的水声，猫的惨叫响起，其中还夹杂着佩妮的坏笑。
　　海伦莫名松了口气，手脚打绊地往山丘上滑下来，躺回帐篷里。

　　佩妮提着湿漉漉、蔫头耷脑的M先生回到帐篷里时，看到海伦还在熟睡，她用极低极低的声音对M先生说：“看看，还说自己只睡一小会儿呢。”
　　M先生怏怏地喵了一声。

　　佩妮凑到海伦的身边，俯身看了看她，却见原本还面色平静的海伦突然皱了皱眉。
　　“嗯？做噩梦了？”海伦伸手摸了摸海伦的眉心，想把那道皱褶磨平，却没想到刚碰到海伦，海伦突然一颤，登时睁开了眼。
　　佩妮连忙道：“我吓到您了？”
　　“没有，”海伦坐起身，低着头说，“我正在想事，太入神了。”
　　佩妮没有察觉到什么，问道：“是在想魔兽的事吗？”
　　“差不多，我睡了一会儿，感觉有精神了，你先休息吧。等明天换班以后我再回家休息。”海伦一口气说完，不等佩妮反应就钻出了帐篷。
　　佩妮以为她是因为魔兽和亚当的事而在烦心，想要安慰，却也无从谈起，只能说一句：“如果有什么想法就告诉我，不要一个人烦恼，好吗？”
　　海伦背对着她嗯了一声，又说：“没什么事，真的，你快休息吧。”
　　佩妮见她不愿意说，也没有勉强。

　　没想到到了第二天，两人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等人来交接，海伦支支吾吾，犹豫不决，吞吞吐吐地憋出了一句话：“我想，回去以后，在房间里再布置一张床吧。”
　　佩妮可没想到她思考了一个晚上，竟然说出这么一句话，不禁奇道：“为什么？”
　　海伦皱了皱鼻尖，眼睛转到一边去，仍是吞吞吐吐的：“感觉不方便。”
　　佩妮没话说了。
　　她不知道有什么不方便的，即使海伦现在长高了许多，但那张床也足够两个人睡。
　　这显然是个借口，但她不知道海伦为什么要这么办。
　　她心想，当初您哭着和我说自己做噩梦的时候，怎么不见不方便！
　　如此想着，佩妮瞥海伦一眼，丢下一句“那就这么办”，就扭过脸。

　　海伦见状，马上知道自己的这个借口太奇怪了，正想开口补救，怀里的M先生突然喵了一声，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海伦一扭头，竟看到从无主之地的方向传来了狼烟，立即警觉起来：“佩妮！”
　　佩妮刚回过头，就被赶到身边的海伦一把揽住，翻身上马，策马赶往无主之地。

　　两人刚赶到城门口，就看到莱拉刚从一边的哨站赶回来，神情异常严肃。
　　看见两人，她立刻问道：“佩妮，你们昨天是不是发现了一处魔兽聚集的地点？”
　　“是，怎么了？”
　　莱拉有些暴躁：“接梅芙班的人刚才传来信息，说他去交班的时候，发现梅芙没有在岗位上！”
　　闻言，佩妮和海伦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梅芙昨晚的态度。
　　“你怀疑她一个人去了我们昨天发现的地方？”佩妮说，“会不会是去了其他地方？她应该不至于这么......莽撞。”
　　莱拉摇了摇头：“你信吗？”
　　佩妮和海伦都沉默了。

　　城里，好几个平时看梅芙不顺眼的战士都在骂骂咧咧，凯亚昨晚收到消息后，原本打算先探明情况再做决定，谁知自己的女儿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然而危急关头，再责怪任何人也没有意义，凯亚迅速安排好无主之地的事宜，带着一队精锐出发。
　　临走时，他反复强调，要先探明情况，除非确认梅芙已经被魔兽俘获，否则决不能轻举妄动。

　　海伦本也想出战，但被凯亚拒绝了。他只带上了所有向他送上武器、发誓效忠的战士和亲卫，还有艾米丽和莱拉，其余人全部留下，守卫无主之地。
　　所有留在无主之地的人都没能想到，两天后，跟着凯亚的残军败将一起回来的，竟是艾米丽的遗体。

　　满脸疲惫的战士们接连骑马走进城门，走在最前面的不再是凯亚，而是莱拉。她神情肃穆，满身的伤痕和血迹，昭示着他们经历了一场怎样的苦战。
　　在她的身后，是同样疲倦而血迹斑斑的战士。
　　人们站在门口迎接着他们，在看到走在队伍中间，几乎快要从马上坠落的凯亚，和被凯亚亲卫用简陋的木板抬着的艾米丽时，沉默与哀恸开始在城中蔓延。
　　最后一个走进城门的，是低着头、同样形容狼狈至极的梅芙。

　　没有任何人发出任何声音，在关闭城门后，人们跟着队伍，看着他们在马场停下同样惨痛疲惫的战马，又跟着他们一路走到了广场上。
　　凯亚的亲卫将艾米丽放到了广场上。
　　凯亚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雄壮威严，他就像一匹迷途的老马，低垂着头颅，在莱拉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走到艾米丽的身边，狼狈地跪坐在地上。
　　他将历经沧桑的脸埋进宽大的手掌中，却说不出一个字，发不出丝毫声音。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梅芙浑身发抖地走到凯亚的身边，犹豫着将手放到了凯亚的肩上：“爸爸——”
　　她还没有说完，凯亚的一个亲卫就冲上了广场，一拳将她砸倒在地。亲卫怒火滔天地咆哮：“滚开！！如果不是你一意孤行，如果不是你狂妄自大，如果不是你只想自己出风头，压过、压过艾米丽小姐，断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艾米丽绝不会死！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怒吼在峡谷回响，梅芙脸色发白，浑身战栗。
　　她看着那个满脸怒容的战士，又看看四周，目之所及，皆是厌恶与憎恨。
　　她看向莱拉，莱拉被佩妮搀着，神情倦怠，在她看向自己时，厌烦地移开了视线。

　　梅芙最后看向父亲，声音沙哑：“爸爸，莫非您也这样以为？”
　　凯亚沉默了很久，久到让人忍不住怀疑他的灵魂是否还在躯壳里。
　　“我只希望，”他最后说，“现在还能唤我一声‘爸爸’的人，能是你的姐姐。”
　　梅芙如遭雷击，几乎快要晕倒，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发出的声音支离破碎：“您...您......您宁愿，宁愿死的人是我？”
　　凯亚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那天晚上，无主之地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梅芙踽踽独行，带着一柄短剑走进荒野，没有人知道她要去哪儿，也无人再关心。

　　后来，通过莱拉简要的叙述，佩妮和海伦终于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当他们赶到魔巢附近时，看到了正在那里埋伏的梅芙，梅芙口口声声说自己已经探清魔巢的情况，那只是一支不甚强大的队伍，以他们当时的战力，绝对能够将入侵的魔兽一举歼灭。
　　凯亚等人不愿冒险行事，梅芙反复劝说，最后又要求自己带一支小队前去探查，就是拖延的这片刻时机，魔族发现了他们的队伍，倾巢而出，数量之众，根本不想梅芙以为的那样。
　　一场血战过后，尽管魔族确实被歼灭，艾米丽却也因此牺牲。

　　佩妮无法理解魔兽族为什么突然准备入侵无主之地，莱拉对此只有一点猜测：“无主之地位于矮人族的前方，如果攻占下无主之地，矮人族的矿产和金石对他们而言无异于囊中取物。”
　　“但魔兽族沉寂多年，为何现在突然对无主之地出手，我也无从得知。”

　　凯亚彻底垮了。
　　他不吃不喝，瘫坐在艾米丽家的客厅里，形容枯槁。
　　他的侍卫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叹息不已，有人说妻子的死已经带走了他的一半灵魂，现在，艾米丽又带走了仅剩的一半。
　　也有人说领主一定会好起来的，他从来坚强勇敢，当初既然能够披肝沥胆，带着十几个人开辟出无主之地这片乐土，现在他也一定能够再次站起来。
　　有人说：“我看难，领主就是一条大江，夫人是挡住他的那座大坝，大坝倾倒，但他还能顺着女儿的风向走，现在女儿也没有了。他这潭水，早晚漫灌出来。”
　　领主的水并没有漫灌世界，相反，他开始枯竭了——真正意义上的枯竭。

　　无主之地之所以能在荒野中开辟绿壤，首先是因领主夫人带来了厚土肥壤，其次就是靠领主多年来的滋润灌溉。
　　现在失去了魔力的支撑，绿壤迅速干涸枯竭，变为一片片焦土。
　　刚刚播种下的幼苗成片成片地枯黄死去，被掏空制作成木屋的苍天大树连根倾倒。
　　整个无主之地都随着领主的倒下而失去了生机。

　　烈日炎炎，狂风肆虐，蒸腾的热气如铁手，攥紧无主之地的咽喉。
　　一个月后，首先离去的，是精灵族人和大部分农夫。他们与经年生活在荒野矿场中的矮人不同，肥沃的土地是他们生存的根本。
　　精灵族最年迈的长者满脸愧色，走进艾米丽的家，半跪着在凯亚的手上落下一吻，凯亚对此毫无反应。

　　后来，除了曾经宣誓向凯亚显出忠臣的人，另一些战士渐渐躁动起来。
　　他们有着精良的技艺和老道的经验，还肩负着家庭的重担，外出谋生远比留守在这片荒野更有益。
　　他们没有亲自向凯亚告别，只是先后的、默默的、乘着夜色将自己最引以为傲、曾用其出生入死的武器留在了艾米丽的家门口，随后带上极少的干粮，携妻带女地离开了。

　　夕阳西沉，无主之地为所有留下的人——除了佩妮，海伦，莱拉和凯亚的亲卫，剩下的大多是老弱孤寡，他们一起围在广场上，为艾米丽送行。
　　即使有着凯亚的水球维护，艾米丽的尸身也无法抵挡大地的召唤。在丑陋的腐败彻底吞噬她的美丽前，佩妮用麻痹术放倒了凯亚，由海伦和莱拉将艾米丽的尸体挪到了广场上，在这里进行火葬。

　　人们很快就用木头搭建好了祭台，佩妮和海伦一起，为艾米丽整理仪容。她们用灵巧的手梳开艾米丽的金发，将金灿灿的玫瑰别在艾米丽的鬓边。最后，由守卫将她抬到祭台的顶端。
　　海伦点燃篝火，熊熊火焰怒号着向顶端的艾米丽席卷，木柴劈啪作响，橙色光芒摇曳着映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显出无边的凝重与深沉。

　　不知从何流浪而来的女巫敲响了手鼓，就像以往送别其他逝去的人那样，她吟唱起古老的歌谣，缥缈悠长的曲调萦绕在苍穹之下，就像一面发光的旗帜，引导着离去的人找到回家的路。
　　海伦站在佩妮的身边，在歌曲唱响时，她牵住佩妮的手，佩妮回握着她，谁也没有说话。
　　今夜过后，或许她们也将离开无主之地。

　　直到一声激烈的爆炸响起，驱散了所有的无奈和悲伤，莱拉和海伦警觉地看向南方：“有情况！”
　　因为大部分青壮年都已经离开，无主之地的防御设施基本停摆。在众人的协作下，他们在无主之地外最近的一道防线上设置了由莱拉和海伦制作的灵石，只要有人贸然接近，改变了灵石之间的距离，就会引起元素爆炸。

　　歌声被打断，围在周围的人们即刻起身，慌而不乱地往避难所跑去，按照事先的安排，海伦等主战力断后，佩妮率领着手无寸铁的人们往后方的避难山洞跑去。
　　但众人刚跑到避难山洞附近，冷冽邪恶的狂风骤然席卷峡谷，吹灭了所有灯火，除了熊熊燃烧的祭台，整个无主之地霎时陷入深沉的黑暗之中。
　　海伦立刻在指尖燃起火焰，招呼着所有人围在一起，避免意外。

　　伴随着狂风而至的，还有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姐姐——姐姐——”
　　“梅芙？”莱拉诧异道。
　　闻言，凯亚的一个亲卫顿时大怒，吼道：“梅芙！你又想干什么！”
　　梅芙并没有做出回应，而是继续呼喊：“姐姐——姐姐——”
　　奇怪的是，这个声音并不像从某个地方发出的，而是四处飘扬，环绕峡谷，空灵而可怖。

　　“装神弄鬼！”亲卫忍无可忍，听准一个发出声音的地方，猛地扬手丢出一柄短刀。然而令人意外的是，短刀既没有发出击中某人的声音，也没有咣当落地。
　　“哈哈哈哈....嘻嘻嘻嘻......”梅芙突然发出怪笑，“你讨厌我，是不是？你讨厌我，是因为你一直喜欢着姐姐，你想让姐姐成为无主之地的领主。你故意带着那些人针对我，故意和爸爸说我的不是，将所有的错都堆到我的身上，是不是？”
　　亲卫脸色大变，矢口否认：“你...你胡说！你这个疯女人！”

　　“梅芙，”莱拉出声了，“你究竟想干什么，不妨出来说清楚。你带来的客人不是少数，以免怠慢了他们！”
　　“哦，莱拉，亲爱的莱拉，”“梅芙”怪声怪气地说，“就连这种时候，你也还能说笑话，是不是？不知在你父亲造反却被杀死的时候，你有没有笑呢？”

　　闻言，佩妮和海伦俱是一震，但她们都没有转头去看莱拉，只听到莱拉的声音霎时如霜冻一般：“你说什么？”
　　“你躲了这么多年，逃了这么多年，你逃过了吗？莱拉，你逃过了吗？你父亲的亡魂，西沙海的数万亡魂可都在看着你——”

　　“梅芙”话音未落，一阵爆裂的雷电呼啸而至，惊人的电光以开天辟地之势在无主之地上空炸开，蓝色电光驱逐了所有黑暗。
　　终于，所有人都看到，就在众人的上空，一团人形黑雾正漂浮在那里，而它的“手”中，正提着梅芙的头颅！

　　梅芙的头颅还在往下滴血，而她的眼睛却诡异地看着地上的众人，惨白的嘴巴还在一张一合：“哈哈，被发现了呢——”
　　话音未落，黑影松开“手”，梅芙的脑袋往下坠去，黑影则散成数团，如飞箭一般向众人袭来。与此同时，在包围着无主之地的峡谷上空，无数魔兽现了形！

　　众人顿时明白过来，原来那个黑影拿着梅芙的头颅装神弄鬼，目的竟是让魔兽们暗度陈仓，绕过无主之地的防御工事，以将他们包围。
　　经过上次的教训，魔兽族的这次行动大抵是倾巢而出，数不尽的魔兽往峡谷上翻爬着袭来，还有一些飞龙在上空飞翔喷火。
　　尽管海伦和莱拉等人的魔力都十分强大，亲卫们也都身经百战，但毕竟只剩下十数人，面对数量庞大的魔兽，只能苦苦支撑。

　　血气弥漫，魔兽的怪叫震天彻地，海伦和莱拉对视一眼，决心拼死一搏。火焰与雷电正要相撞，就见一团水球迅速撞上火焰，白烟冒出，阻止了元素爆炸。
　　海伦愕然，转头一看，才发觉凯亚不知何时离开了艾米丽的房间。他的手里正抱着梅芙的头颅，数天来的颓废，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形容枯槁，不堪一击。

　　几只魔兽看准这一点，正要向他扑去，却在堪堪要碰到凯亚之时，被数团水球包裹住。几乎同时，滔天巨浪从凯亚的身后骤然出现，以锐不可当之势涌向占领了整个峡谷的魔兽。
　　飞在天上的魔龙本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岂知滋养万物的水是无处不在的，没有飞出几米，飞龙的肌肤就迅速皲裂，连眼球都干瘪下去，直直坠下天空。
　　其他的魔兽也不外如是，没有逃走的，只能被吞没淹死，即使逃暂且逃离的水浪，也会被掠夺体内的所有水分。

　　所有拥有魔力的人都感受到了来自凯亚的强大的、无从抵挡的威压，纷纷被震慑在当场。
　　只有莱拉知道凯亚是想干什么，她对着凯亚嘶吼：“不要！！”

　　然而凯亚早已陷入疯魔的状态，不过瞬息之间，他就用水球控制住了几乎所有魔兽。
　　他怀抱着梅芙的头颅，声音颤抖：“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魔兽们在水球中翻涌，在溺毙的阴影中挣扎不休。
　　凯亚又问了一遍：“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最开始用梅芙的头颅传话的黑影骤然现身，它大概可以随意转换自己的形态，因此并未被凯亚的水球控制。但从它的声音里，也能听出几分狼狈：“想知道？哼，给你看看！”
　　赶在莱拉的雷电袭向它之前，它骤然化成数道黑点，以闪电之势射向凯亚。莱拉等人大惊失色，但不等保护凯亚，黑点已经没入凯亚的额头。
　　控制住魔兽的水球轰然炸裂，但黑影并未乘胜追击，而是立刻指挥着残存的魔兽乘机逃散。

　　海伦和佩妮等人急忙奔向凯亚，见他陷入昏迷，佩妮想到刚才自己的魔力可以驱散黑魔法，于是试着将自己的魔力注入凯亚的体内。谁知她刚刚感受到那股在凯亚体内乱窜的黑魔法，就只觉两眼一黑，又骤然发亮，面前竟是数不清的魔兽！

　　与此同时，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我是来为我的姐姐报仇的。”
　　另一个极其耳熟的声音响起：“你姐姐？呵，我根本不知道谁是你的姐姐。”
　　“去死吧！”佩妮听到“自己”怒斥一声，向前奔去，眼前又是一场血战，无数魔兽大倒下，又有无数魔兽蜂拥而至。
　　渐渐的，佩妮感觉到“自己”的动作开始迟缓，无边的痛楚和疲惫让自己直不起腰，但最令她痛苦的，是心中无边的悔恨和煎熬。
　　最终，她倒下了，在闭眼之前，她听到自己在喃喃自语：“爸爸......”

　　佩妮猛地惊醒，在看到眼前焦急的海伦后，她猛地直起身抱住了海伦。
　　海伦立刻揽住她，连声道：“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那股残留的情绪似乎还回荡在佩妮的心中，她浑身颤抖地抱着海伦，直到情绪慢慢稳定，她才睁开眼：“是亚当·伍德罗，他杀了梅芙。”
　　海伦僵住，放开她，连忙问道：“你怎么知道？”

　　佩妮将自己接触到凯亚后看到的东西简单说了一遍，众人闻言，不禁沉默下来，尤其是凯亚的几个亲卫，脸上纷纷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佩妮不知道他们作何感想，也不感兴趣。她问海伦，凯亚怎么样了，得到的是海伦的摇头。
　　莱拉哑声说：“之前在魔巢，他就是用这一招救了我们，这种程度的魔力，只会让他......”她没有说下去。

　　佩妮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回到了广场附近，原本搭建给艾米丽的祭台已经被破坏殆尽。
　　此时，凯亚正抱着梅芙的头颅站在祭台前，形销骨立的模样，早已不再是佩妮印象里的那个人。
　　或者说，整个无主之地，都不再是她记忆里的模样。
　　人和魔兽的尸体遍地横陈，脓血裹着黄沙蜿蜒流淌。漫漫黄沙刮过，只留下经久不息的哀嚎。
　　一切都毁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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