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竟是我自己[重生]

　　直到凌晨，海伦才再次醒来。刚睁开眼，她就马上转头看向床畔，果不其然看到了佩妮。
　　但是睡着的佩妮。

　　海伦已经恢复了一些体力，她勉强支撑着自己坐起来靠在床头，这才看清佩妮是以什么姿势睡着的。
　　佩妮并没有躺到床上，而是坐在矮凳上，趴在床边，用手枕着头，就这样守着她。

　　看到这一幕的海伦愣住了，她蹙起眉，伸出手想要摸一摸佩妮的脸，但又怕自己颤抖不已的手会让佩妮醒来，遂又停下。最后，她的手落在了佩妮的手上，只是轻轻碰了碰，便迅速移开了。

　　感受到佩妮手上的凉意，海伦忍着浑身不适，将床上搭着的毯子挪到面前，光是这一个动作便让她气喘吁吁起来。
　　就在她动作时，一个轻盈的身影越上床，一边喵喵叫着，一边用脑袋蹭着她。
　　“嘘——”海伦摸了摸M先生的脑袋，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说，“你又变干净啦？”

　　她还记得之前她短暂醒来时，M先生的白色长毛分明是黑乎乎的一片，还带着些许焦煳的气息。现在应当是被仆人们清洁过，变回了油光水滑、香喷喷的模样。
　　M先生蹭着毫无记忆的“罪魁祸首”，一点儿也没有介意自己的胡须被烧掉的事实。

　　海伦伸长了胳膊，想将毛毯盖到佩妮的身上，不料她刚把毛毯铺到佩妮的身上，佩妮就醒了。
　　“...小姐？”
　　海伦听到佩妮迷迷糊糊、像裹在麦芽糖里那样黏的声音，心里的别扭劲儿顿时发作，她立刻抽回手，任由毛毯罩住佩妮的脑袋。

　　“唔...”佩妮被毛毯兜头盖住，迷迷瞪瞪地挣扎了一会儿，才把脑袋钻出来。
　　毛毯上的静电把她的头发搞得满脸都是，她胡乱抹了一把，露出脸来，她的脸颊上还残留着手臂压出来的红褶，绿油油的眼睛往常总是一派冷静平和，现在却茫然无辜地睁着，像湖面上笼着一层薄雾。

　　看到佩妮这副模样，海伦的脸腾得红了，她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干嘛趴在这里睡，万一着凉了岂不是——”
　　话还没说完，她就借着月光看到了佩妮双眼下疲惫的乌青，还有那更显尖翘的下巴。言不由衷的话语顿时被海伦咽回肚子里，暖成了关切的问候：“你上来和我一起睡吧——不，我的病会不会传染给你？我之前还发烧了。”

　　佩妮被M先生那鸡毛掸子似的尾巴抽了两下，彻底清醒了。她伸了个懒腰，开始一个一个回答海伦的问题：“我担心您醒来看不到人会害怕，所以没有回房间，没想到不小心睡着了。发烧是由于感染了疫病，您的疫病已经被治愈，不会再传染了。我睡了一会儿，现在不困了，您感觉怎么样？”
　　睡着的时候没有感觉，现在醒来，佩妮才发现身上有些冷，她裹紧身上的小毛毯，起身去将灯点上，又打量着海伦：“您瘦了好多。”

　　“你也是。”海伦抓住从她身上跑过的M先生，以此掩饰自己的小小尴尬。她还没有习惯关心别人，只能别别扭扭地表达自己的感情。

　　佩妮看到M先生，这才想起了一件事：“我昨晚回来时还没有注意到，今天早晨才发现M先生竟然浑身都是烟灰。”

　　“难怪我看到它黑乎乎的，发生了什么？”海伦这才发现M先生的左边的胡须被烧掉了大半，只留下一点卷曲的胡茬，顿时惊道：“是有人烧了M先生吗！”

　　佩妮观察着海伦脸上毫不掩饰的惊讶，试探着问道：“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不知道呀，我好像一直在发烧，没有任何印象，”海伦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沉下来，“难道是玛莎干的？”

　　“不，不是玛莎小姐，”佩妮说，“您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你这样问，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海伦顿时有些着急，佩妮连忙安抚道：“您别着急，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您的房间莫名着了火，将大门烧坏了，但没有任何损失什么贵重的东西，您也没有受伤，唯一蒙受了损失的，大概只有M先生，失去了几根胡须。”

　　听到房间着火，海伦神色一变，隐约想起了自己所做的梦。她攥住拳头，转头看了看周围：“难怪我在这个房间里。”

　　佩妮继续说：“我已询问过前来救火的仆人们，他们说当时您的房间里没有任何人，而您晕倒在地上，没有受伤。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她隐晦地说，“根据我的了解，着火的事与旁人似乎没有关系。”
　　海伦摊开手，看着掌心里的那个伤疤。
　　对于佩妮所说的事，她毫无印象。

　　佩妮将之前便想过的问题问了出来：“小姐，您的母亲与莱顿伯爵都具备火焰魔力，您觉得会不会...？”
　　海伦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没有任何感觉，”她看向佩妮，“我甚至不知道拥有魔力是什么样的感觉，不如你告诉我，让我感受一下。”

　　这个问题倒是让佩妮愣住了，她觉醒魔力太久，感应身边的魔法元素、运用自身的魔力对她而言已如呼吸一般自然，一个人要怎么对不会呼吸的人描述呼吸的感觉呢？
　　她想了想，说道：“请您闭上眼，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身上，摒除杂念——”
　　她还没说完，海伦就问：“什么叫‘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身上’？”
　　佩妮说：“您先闭上眼，好的。您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了吗？现在，您一边呼气，一边在心里说一句‘呼’，吸气时也说一句‘吸’。就这样进行，然后等待我的下一步指示。”
　　海伦照做了。
　　佩妮用轻柔的语言，引导着海伦去感应体内的魔力和世界中的魔法元素。说着说着，她才突然意识到，她对海伦所说的所有话，都是曾经女公爵对她说的。
　　但此时此刻再想及女公爵，佩妮已经不再感觉到激烈的爱与恨。“女公爵”三个字从她的脑子迅速地划过，就像一片小石子水面飘过，那你知道它来过，但转瞬也就消散了。

　　遗憾的是，无论佩妮怎样引导，海伦都没有感觉到任何与魔力有关的东西。这让佩妮心中疑虑重重，不禁开始怀疑起火灾与布朗夫人的关系。

　　海伦倒是没有那么忧心，她抚着M先生柔顺的毛，瞥了瞥佩妮，眼睛一转，噘着嘴道：“你知不知道，玛莎故意将我从马车上推下来，害得我摔伤了。”

　　佩妮心里一跳，以为海伦对自己突然罹患疫病的事有所怀疑，马上严肃起来：“之后发生了什么？”
　　海伦哼了一声，嗔道：“你怎么不问问我摔得重不重？”

　　佩妮不由心想，比起后来的事，摔倒算什么严重的事呢？何况她已经从女仆的口中知道了，海伦只是擦伤了胳膊，渗出了指甲盖那么大的血迹而已。
　　但她还是耐心地问道：“那您摔到哪儿了呢，还疼吗？”

　　海伦马上将长袖揽起来，把胳膊伸到佩妮的面前：“我的手砸到地上，当时还出血了呢！”
　　佩妮顺势将台灯拿过来，凑到海伦的身边。明亮的灯光照在海伦细嫩的手肘上，别说伤口，连一颗痣都看不到。

　　两人的脑袋凑在一起，佩妮挑眉看着海伦，海伦的脸渐渐涨红了，喃喃道：“哦，已经好了...”
　　但看着佩妮脸上揶揄的笑容，海伦转念一想，又理直气壮地说：“可还是很疼的！”

　　佩妮看她的这副模样，心下已经了然：原来大小姐是在撒娇呀。
　　她好笑道：“那要怎么办呢？”
　　“那、那你得继续陪着我，直到我的病好了！”
　　佩妮原本就是这样打算的，因此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海伦继续说：“等我的病好了，你也得陪着我！”
　　佩妮顿住了。

　　海伦本是满怀期待地说出这句话，因此立刻捕捉到了佩妮的犹豫，不由眉毛倒竖，急道：“你快答应我呀！”
　　佩妮的脸上凝起公式一样的笑容：“小姐，救济院里可还有许多病人等着我呢。”

　　海伦不高兴地说：“不是还有伊丽莎白姐姐吗，还有救济院里的人——哦，说起伊丽莎白姐姐，她怎么样了？”

　　“伊丽莎白小姐很好，”佩妮顿了一下，还是说道，“据说布朗子爵已经同意了伊丽莎白小姐与亚当子爵的婚事，两人马上就要订婚了。”
　　虽然佩妮十分不愿这么做，但她还是控制不住地抬起了头，凝神看着海伦的表情。
　　然而令她想不到的是，海伦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不，准确地说，海伦本就在为佩妮没有答应她而皱着眉，但在听到伊丽莎白即将订婚的消息时，海伦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完全不为所动。

　　“噢，意料之中的事。我看亚当子爵很好，与伊丽莎白姐姐很般配。所以，伊丽莎白姐姐平安无事，你放心了？”海伦睇着佩妮。
　　佩妮心想：“这句话分明该我问你才是吧！”
　　她含含糊糊地说：“不只是我，所有人都放下心了，您不也是吗？”她又控制不住自己，说道，“而且，多亏了伊丽莎白小姐，我才能成功为您制作出魔药。”

　　听到这话，海伦停下了蹂躏M先生的手。
　　她端端正正地看着佩妮，说道：“我...我还没有感谢你。”她努力端正着姿态，虽然红了脸，但还是坚持说下去，“虽然你没有说，但我知道，为我制作魔药一定没有那么轻松简单，毕竟在你去救济院的时候，那些医生对魔药的制作都还不得要领。佩妮小姐，你不仅成功制作出魔药，还救了我的命，你的天才本领和慈悲善良之心，我将永远牢记。”

　　海伦用凛然的态度说着这些话，佩妮惊讶地看着她。等海伦说完后，两个人都红了脸。
　　佩妮摇了摇头：“不，就像我刚才说的，如果没有伊丽莎白小姐，没有他们之前为研制魔药做出的努力，单凭我——”
　　海伦打断了她的话，不悦地说：“你这样说，是不愿意接受我的夸赞吗？”
　　佩妮感到一丝无奈：“我只是在实话实说。”

　　海伦哼了一声：“别人做出了什么贡献，与我有何关系，我只知道是你救了我，而且，”她的声音低沉下来，“也只有你愿意救我。我知道你对我好，结果你现在又一副不想被我感激的模样...”

　　佩妮看着她失落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请您不要这么说，其实...好吧，我知道了。”
　　海伦用一只眼睛睇着她：“你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了您的感激之情，我对此深感荣幸。”

　　“既然如此，”海伦原本失落的模样顿时一扫而空，整个人就像突然活了过来，“你还不赶快答应我，说你会留在我身边！”
　　她将双手撑在床上，整个人扑到了佩妮的面前。
　　灯火摇曳，在她银灰色的眼眸中映出亮晶晶的光芒。那一点光芒是如此的炽热，丝毫不加掩饰，几乎灼痛了佩妮的心。

　　佩妮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了一瞬。

　　她从未听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从未感受被人如此需要过，也从未感受到过这样的感情。
　　这样迫切、这样直白的感情，没有夹带任何利益企图，没有感染任何龌龊的情.欲，只是需要她，只是单纯的，需要她，喜欢她。
　　这样的感情，干净得让她害怕。

　　见佩妮还是不说话，海伦跌坐回床上，抱住手臂看着佩妮，真的生气了：“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你难道，你讨厌我吗？”
　　“不是...”
　　“那是为什么！你就不能答应我吗？你救了我的命，我一定会告诉爸爸，让他送给你很多很多的礼物的。而且，而且我们不是一直都很开心吗？不是吗？”

　　海伦看着佩妮沉默的神情，强撑着的姿态顿时垮了下来，语气里夹杂上了酸楚的鼻音：“不是吗？”

　　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佩妮轻轻叹了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用诚挚的神情看着海伦：“小姐，我只是担心救济院里的人，等到魔药的炼制材料准备好，我必须回到救济院去帮忙。虽然...陪伴您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事，但我还是希望能够将救济院的事解决，让那些患病的人像您一样恢复健康。即使我并不是...像伊丽莎白小姐那样善良高尚的淑女，但我还是希望能够完成这件事。”

　　只要佩妮愿意，她的语气与神情能够让任何人都相信她的话语。因此海伦蹙着眉，伤心地看看她，终于做出了让步：“好吧，但是，如果你去救济院了，我也要跟你一起去。不准拒绝我！我就是要去，我已经感染过一次那个病了，还怕什么呢？”

　　只要海伦别再纠结那个问题，佩妮就松下一口气，不会再拒绝其他的事。她起身坐到海伦的身边，安抚地摸了摸海伦头发：“好的，小姐。”
　　海伦顺势靠到佩妮的身上，在佩妮的衣服上擦了擦眼泪，然后嘟嘟囔囔地说：“...我饿了。”
　　“您都三天没好好吃饭了，您想吃什么？我之前特意让厨娘准备了您喜欢吃的几道菜，我去端来给您好吗？”
　　“我也要去，你陪着我一起吃。”
　　“您有力气下楼吗？”
　　“我就要去！”
　　“好，好。走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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