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

　　和叫程予安的女人聊了些关于洛扬的话题后，霍天佼并没有立刻返回警局。

　　说实话，这是她难得没有什么工作的心情。心上压着一片比这雨天结在空中还要乌沉沉的雨云，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出过去的往事和过去的人，越是不想去回想，却越是在心头乱窜。

　　也许是因为参加了葬礼的关系，也许是因为在谢追口中听见了那个久违的名字。

　　展铮。

　　展翅高飞的展，铁骨铮铮的铮。

　　这个她喜欢过很久的人曾如此介绍过他的名字。

　　在他不告而别消失后的若干年，霍天佼一直都在找他。她从来没有想过，重逢后的第一面竟会是最后一面。

　　耳朵里先是传来一声尖锐的枪鸣，紧接着是众人连绵又刺耳的尖叫声，映入她眼帘的那个人的身影熟悉又陌生。对方面前的地上倒着一个人，其他人都被吓到躲在一边。展铮的周围被空出一个大致的圆圈来。

　　他转过来的面容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狠厉又决绝，又带着说不出的平静来。

　　只是他大概没有想到她会出现在那里，脸上闪现出一抹震惊，却又立刻消退了。他就好像不认识她一样，没有任何犹豫地举起右手的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不要！”

　　她越过一切地想要扑过去。

　　但并没有任何用。

　　另一记枪声响起，他的身影也倒了下去，再也没有起来。

　　霍天佼总是在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是他变了吗？可惜没人能给她答案，她才反复在别人的故事里想推理出某种真相，试图弥补那份错失的空白。

　　此时她又在想，如果她没有遇见他，也许他的人生轨迹就会不一样了吧。不过下一秒之后，霍天佼仰起脸，对着天空挤出一个苦笑，人生是没有假设的，这个道理她怎么可能不明白。

　　* * *

　　时光倒转，十年前。

　　没有照明的教学楼内部黑漆漆的，走廊上只有两侧教室从窗外那里投进来的一点点月光，要不是配有夜视镜，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

　　同时又静悄悄的，只能听见队友的呼吸声和细微的脚步声。大家都紧绷着神经，小心谨慎地俯身向前探索。

　　这个演练可真操蛋啊，这几乎是所有参加演练同学的心声。毕竟现在可是凌晨十二点，大伙儿本来该躺在宿舍好好休息，整个白天都被特战极限训练累得半条命都要没了，结果正在床上睡得老香的时候，就被那该死的集合铃给硬生生地吵起来了。

　　“招人恨”的大队长拿着扩音器在操场上下达指令：“同学们，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你们期待已久的演练马上就要开始了。任务内容很简单，就是在一个小时内成功解救第二教学楼里被恐怖分子劫持的人质。下面由各中队长来念分组名单，红方当然是扮演正面人物的英雄，而蓝方是讨厌的大坏蛋，至于黄方嘛，是负责打酱油的群演观众，也就是这次演练中的人质。希望各位同学努力完成各自任务，表现优异的同学可是会有奖励的。废话就不说了…”然而这之后他却又说了不止一分钟。

　　霍天佼被分到了中规中矩的红方阵营。那时大家不过进校才两年，也是头次碰到这种演练，那种睡意被打扰后的暴躁情绪过去之后，很快就兴奋了起来。

　　在等待蓝方进行准备工作的时候，红方成员一边八卦着“分组是随机的”、“怎么可能”，一边也部署了待会儿的突击营救方案计划。整个红方被分为了三个分队，一个负责夺回电力系统恢复照明，另外两个分队负责突击。

　　但这个兴奋很快就被泼了点冷水。

　　先是扩音器传来的敌情信息：“据可靠消息，第二教学楼此刻被12名恐怖分子占领，他们的武器配置有3架机关枪、4把（狙击）枪、4把（步）枪以及1把（手）枪。望诸位营救队员小心配合，成功解救人质。五分钟后，行动开始！”

　　听到有机关枪的时候，一阵小小的骚动在红方队伍中散开。机关枪诶，只要蓝方长着脑子就知道会把机关枪设在楼梯口这种有高度又窄小的地方，非常容易形成压倒性封锁。

　　看来红方虽然占着人数优势，也未必能简单地嬴。

　　只是不知道，那三架机关枪会被设在哪里？

　　整个教学楼一共有五层，有两个楼梯，除去通往配电室的路径和关人质的阶梯教室之外，有八个楼梯口可供选择。

　　不过霍天佼想，要是她是蓝方首领的话，她会把主要火力都留在五楼。那两个楼梯口应该都会被安排人，因为对方并不能知道红方到底会选择哪一侧的楼梯进行突破。

　　果然，除了一楼那边配电室所在的方向隐隐传来枪响之外，整幢大楼静得有些让人心慌。就这样顺着楼梯一直到了四楼时，这才忽然听到哒哒哒的枪声。

　　正是他们头顶上方而来。

　　火力之大，根本难以突破。要是硬冲，估计会伤亡惨重。这不，就这么短短几秒钟，就已经有人来不及反应中弹“光荣牺牲”。

　　霍天佼示意队友赶紧回撤，众人便又缩回了四楼。

　　“给我两分钟，我试着从窗户那边翻上去。如果还不行，那只能硬上了。”霍天佼撂下这句话就扭头小跑走了。如果她没有记错，学校又没来得及修理的话，五楼东侧女厕所的窗户是坏的，没法儿锁住。

　　“你疯啦，这可是四楼！”和霍天佼关系不错又同一个寝室的一个女生连忙跟上去想阻止她，压低声音说道，“这只是演练而已，你要是不小心给掉下去，不摔死也得摔个残废出来。”

　　可惜霍天佼完全不在意：“没事，墙外面有水管道，顺着那个爬很安全。”

　　说话间便已经她便已经到了女厕门口，然后霍天佼便麻溜地打开窗户，像只猴子似的钻了出去。

　　这要是出了意外事故，可就真完蛋了。

　　女生探出头去，看见霍天佼攀着白色的水管向上爬，明明水管和厕所的窗之间还有一步的距离，真的看得人有点心惊胆战，生怕她来个失足。

　　然而对方却已经轻巧地用一个奇葩但非常有用的姿势单手扒开了上面的窗户，钻了进去。

　　动作好快！

　　可是就在此刻，一声连一声的枪声响了起来，像是在激战，而且就是从东侧这一方向传来的。可是现在还不到两分钟啊？女生还没有反应过来，霍天佼扔下一句“你自己小心，我从上面抄过去。”

　　等女生原路返回到四楼楼梯口时，那里一片白色的烟雾，只听得枪响不断，却什么都看不见。

　　就在她震惊于场面变化的瞬间，一个子弹便不偏不倚地射在了她的身上，衣服上带着的感应器便亮起红灯，意味着她已经“死亡”出局了。

　　这什么情况？

　　她很想开口问，但是鉴于她已经是个“死人”了，所以便乖乖地退到一边去。当然有比她更早“牺牲”的同胞可以解答她的疑问，但他们也没法儿开口说话。妈的，他们这群人刚才正守在四楼的这个楼梯口，等着接下来的行动，结果两分钟的时间还没到，一颗（烟雾）弹就飞到了脚下升起了一大片白色的烟雾，大家急忙散开却依然来不及了。

　　毕竟人多靶子大。

　　有人拿着枪对着他们扫射，就能看见烟雾里面隐约的红灯闪现还伴随着提示“死亡”的嗡嗡声，不过几十秒的功夫队伍已经牺牲了一大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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