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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五章
几天的新校园生活，安阳过得挺舒心，虽然不说能与所有同学都打成一片，但至少互相见面都会打招呼，气氛是相对融洽的。在校园生活里得到的舒适，稍稍缓解了周末要跟傅嘉宁回傅家的紧张。
简浩和赵子琪与他们不同路，出了学校的公交车站就分开了。
傅嘉宁找了辆的士，两人直接上车往家里赶。
车开了一半，傅嘉宁突然问：“今晚出去玩吗？”
“嗯？”安阳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问我呢？”
“不然？”傅嘉宁白了一眼。
“看情况吧。”安阳说，末了觉得这么敷衍好像不太礼貌，又问，“都有谁一起？”
“简浩他们还有赵子琪。”
“哦。”
“不去也没事。”傅嘉宁怕她为难。
“哦。”
连续哦了两次，也没给个确定答案，傅嘉宁有点恼了。
“哦是什么意思？母鸡下蛋呢？”
他不快的语气惹来司机的侧目，傅嘉宁也不管他，窝坐在副驾驶上，拿起手机继续聊天。
“没事做就能去。”
可傅嘉宁没再吭声了。
而安阳没想到，等待她的不是“有事要做”，而是“有事发生”。
他们去学校后，保姆请假回家了，所以家里这几天并没有人打扫卫生。安阳刚打开房门，一股腐臭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她天灵盖像被人打了一掌，整个人战栗不止。
——她从家里带来的东西，塞在柜子里，忘记拿出来了。
这味道自然引来了傅嘉宁两兄妹。
“什么东西啊，这么臭。”傅若宁捏着鼻子走过来。
安阳像被人扔在台上受万众瞩目，如今她僵硬得连脚都提不动了。
怎么办？怎么办？这个问题不停在她脑海里徘徊，她身上像压了块铅，就快要站不住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傅嘉宁。他朝房里走，打开味道来源处的柜子。那里一个粗布麻袋装着的东西已经腐烂变质，脓液从袋子里流出，印在昂贵精致的衣柜上。安阳像被雷劈中，身子晃了一下，她慢慢走上去。
“我靠！什么鬼东西啊？你把什么东西藏里面了？”傅若宁恶心的后退。
安阳跪在柜子前，她拿下书包，正要伸手去拿那发臭的袋子，傅嘉宁拧着眉把她手往后一推。
“去找垃圾袋。”
安阳浑浑噩噩，脸因为羞愧和难堪绷得红红的，眼睛也是红红的。她再难过的模样傅嘉宁也见过，就是没见如今这番模样。
他不由觉得可怜起她来，缓下声道：“没多大的事，你去找垃圾袋。”
安阳脑子里一团乱，听到他说要拿垃圾袋就起身，却不想她并不知道垃圾袋在哪儿。过了一会儿，傅嘉宁似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改口：“你去打水，找抹布，垃圾袋我让傅若宁去找。”
安阳这会儿哪儿还有思考的能力，傅嘉宁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就算此时让她滚，她也不会有怨言。
“傅若宁，找垃圾袋！”
安阳在厨房接水的时候，听到傅若宁在房里叽叽喳喳的跟傅嘉宁说话，距离很远，又加上有水声，安阳根本就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可她一听到那声音，就觉得心一阵阵揪着疼。她把水开到最大，水声哗哗冲散了说话声，她的难受才稍稍有缓解，但依然痛苦。
俗话说得好，真是越怕什么，越发生什么。
安阳无力的把额头抵在水龙头上，痛苦的闭上眼。
她为什么会忘记呢？那么重要的事情……
安阳沉浸在自责和痛苦中无法自拔，水已经满了，可她却浑然不觉。不知傅嘉宁什么时候过来了，他轻叫了她名字。
“安阳。”
安阳像睡梦中被惊醒似的，慌张抬头。
“水满了。”傅嘉宁把水龙头关掉，从厨房柜子里拿出清洁剂。
“还好放得不算很久，还能刷得出来，你能行吗？”
“嗯。”
傅嘉宁往房间走。
房里的味道已经没那么浓了，可那气味依旧挥散不去。刚才傅嘉宁整理那东西的时候，已经关了门，可还是有味道溢了出去。
傅若宁下楼倒垃圾了，家里只有安阳和傅嘉宁两人，太安静了，安静得安阳只听到自己的心跳。
“对不起。”安阳说。
傅嘉宁把柜子里的脏东西擦去，又把毛巾放水盆里洗干净。
那天她带来的东西他提的时候隐约猜到了是什么，他原以为是要拿给他们家的，见她没拿出来，又想可能是要带去给哪位亲戚。总之就是没想到她把它放起来了。
“嗯，没关系。”傅嘉宁说。
安阳接过他手里的抹布，“我来吧。”
傅嘉宁把位置让开，傅若宁这时候开门进来。
“外面也有味道，我开散风系统了。”
“哦。”傅嘉宁淡淡回应。
傅若宁把话带到就走了，一点也不想多待。
安阳的手真的很细，像筷子似的，抓着那么一大坨毛巾，搓得手背的细青筋都暴起来了。好几次见她洗抹布，拧抹布，傅嘉宁一旁看着，好像手指都要断了似的。
她搓得很小心，里缝擦不到的，她用指甲轻轻去挑。
见傅嘉宁起身出去，安阳也没动静，安安份份蹲在那里做自己的事。这回很意外，她并没有想哭的感觉，只是脸很烫，心跳得很快，手和全身都在发抖。
安阳回想刚才的情景，感觉呼吸越来越难受。
没一会儿，门又开了。安阳故意不去看，却从余光里瞄。她看到傅嘉宁放了罐牛奶在她身边，自己朝地上一坐，拧开易拉罐拉环，头一仰，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安阳可以清楚的听到他的吞咽声，很大，很响。
“够干净了吧。”
傅嘉宁突然出声，安阳以为被他发现了，赶紧把目光收回来，她慌乱道：“还有一点。”
“哦。”傅嘉宁说，“赵子琪叫你今晚一块去。”
“我不去了。”
“那也行。”傅嘉宁起身，“我跟她说一声。”
“嗯。”
“那我先走。”
“好。”
傅嘉宁走后，安阳是彻底支撑不住了，手中的抹布掉落在水盆里，她一屁股跌坐在地。她弯下腰，额头抵在膝盖上。
也不知傅嘉宁俩兄妹有没有把这事告诉许阿姨，晚上吃饭的时候，家里还是一派祥和的样子。许阿姨和傅叔叔依旧对安阳很热情，目光还是那么和善。安阳犹豫，该不该说出实情。想着想着，竟没注意听到许阿姨在问她话。
“嗯？”安阳有些尴尬。
“你在学校不是挺好的嘛。”一旁的傅嘉宁开口。安阳立刻就猜到许阿姨问了什么，连忙附和：“嗯，真的挺好的，大家都很热情，我挺开心。”
许阿姨笑了：“开心就好，我就怕你有事闷在心里，不跟阿姨说。”
“不是，大家对我都很好。”
傅叔叔看傅嘉宁：“嘉宁一会儿不是要出去玩？带上安阳吧。”
“她说不去。”
话题又再次回到安阳身上，安阳紧张的看着许阿姨，再看傅叔叔。
“我想在家看书。”
“书什么时候都可以看，现在也不着急，一个晚上而已。”许阿姨说，“都是跟嘉宁玩得很好的小伙伴，一起去吧。”
安阳这就稀里糊涂地被两人安排跟傅嘉宁出门了。
等电梯的时候，安阳站傅嘉宁后边。她刚一抬眼，就跟电梯墙面里的傅嘉宁对上了视线，安阳快速低下头，傅嘉宁手机这时候响了，他接起：“喂，准备出去了。”
可能对方问到了她，傅嘉宁说了一个字：“去。”就挂电话了。
电梯等了挺久才到，进去的时候，安阳站在边边角落里。傅嘉宁看了会儿手机，觉得没什么好看的，又抬头看前方，看了一会儿，视线移到安阳身上。
她真的很细，一条杆似的立在那里，后脚踝像马蹄似的，白白的，小小的。小腿跟大腿也是，大腿还好点，至少还能给人用力折才会断的感觉，小腿……他真担心一会儿走着走着，会不会就折了。
安阳动了一下。
也许是有蚊子，她抬脚用脚背挠了挠。放下来一会儿，还是痒，这回她怕站不稳，一只手按在墙上，几乎是忘我的挠起来。直到傅嘉宁鼻腔里哼出一声轻笑，她才如梦初醒般，缓缓地放下脚。
安阳透过电梯墙看他，见他靠在墙面，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不禁一阵脸红。
电梯到了，安阳率先出去，傅嘉宁在后几个大步就
超越她了。
“你想去看简浩他们在街边唱歌，还是去看电影、唱歌、玩之类的？”
“去看简浩吧。”
“我就知道。”
安阳跟着他走下台阶。
“你知道什么？”
“我就知道你也是迫不及待的想看他出丑。”
见傅嘉宁笑，安阳也笑了。
“那就去看他吧。”傅嘉宁说。
他们这回是乘坐地铁，安阳站在他身后，他高高的，站在前面，把视野都挡光了。
列车在地下隧道里飞速而过的声音撕裂凝滞的空气，一阵呼呼呼的尖锐声响起，也许是有了杂音干扰，安阳忽然来了勇气。
“等会儿你也唱吗？”
“不懂，看情况。”
傅嘉宁说完，列车刚好停下，车门缓缓打开，车里的人鱼贯而出后，安阳跟着傅嘉宁走了进去。
两人站在一起，扶同一根杆子。
他上车后一直拿着手机，嘴角也含着笑，虽然不知道他笑什么，可安阳就是莫名也开心起来。
他把手机拿到她面前，点开赵子琪发来的视频。
“简浩唱的。”
一阵略带忧伤，又有点做作的歌声娓娓而出，安阳关注点不在他歌声上，而在他身边的人来人往。
“他好勇敢。”
傅嘉宁看了她一眼，应了一声，“嗯。”
接下去，傅嘉宁就自己看自己的了。而安阳的目光不知怎么的，就投到了对面的车玻璃上。
那上面清楚的印着车里的所有人，可她唯独只看到了她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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