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得星辰满袖行

　　“大哥拿走了家里所有的现金与母亲祖传的珠宝，一走了之；大姐嫁了个犹太商人。债主们蜂拥而至，抢夺着家里仅存的一点东西，我到现在还记得，我的小姐姐，哭着跟在他们身后，哀哀求告，一直说‘你们不要拿走、不要拿走……’她就会说这一句话，可怜她是个结巴……”说到这里，维特多利亚小姐竟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出了眼泪。
　　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维特多利亚小姐仿佛一吐胸中多年的块磊，她舒畅地说道：“我知道外面的人叫我什么，冷酷女王、血腥玛丽……多了，也记不得那许多，也无所谓。”
　　她转向两人，调皮地眨眨眼，“其实我根本没想过什么重振家业，什么公主复仇。我只是……”
　　“想要保住这个地方。”
　　她艰难地转向窗户的方向，凝望着外面那一池湛蓝的湖水。
　　“在那里，我遇到了平生见过的，最干净的人。”
　　故事说完了，阿布罗狄吁了一口气，不安地看着维特多利亚小姐，他看得出来，她就要死了。
　　然而她十分平静。
　　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翘首以待，生死荣辱维系于她呼吸之间。
　　她断不断气、迟一刻早一刻，都会令人瞬间升入天堂或坠入地狱。
　　维特多利亚小姐却十分安然，她将双手叠在胸前，神情平静，仿佛她现在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也许，她的人生，自那少年消逝以后，就已经陷入死寂了。
　　阿布罗狄眼睛一热，大颗大颗的眼珠落了下来。
　　维特多利亚小姐吃惊地看着他，戏谑地说道：“哟，怎么还哭了？你是不是男孩子呀？”
　　“我当然是！”阿布罗狄抹了抹眼泪，坚定地说道，但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为一个刚刚见面、脾气又臭、样子又丑的老太婆哭成这个样子，你不觉得很傻吗？小男孩？”维特多利亚小姐有些鄙薄地说他。
　　“你是很老很丑。”阿布罗狄诚实地点点头，维特多利亚小姐狠狠地瞪了他，阿布罗狄没有在意，继续说道：“可是你说的话，就是让人想哭。”
　　维特多利亚小姐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她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沉默了一会儿她轻声说道：“不该让你留下来的。你跟当时的我一样，太小了，还不该懂……”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地几乎要让人忘了他存在的黑袍人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了维特多利亚小姐床边，伸手取下了面具。
　　“啊……是你！”维特多利亚小姐竟然从床上坐了起来，青春与活力似乎同时回到了她身上。阿布罗狄惊讶地发现老妇人的脸上竟然泛起了少女般的红晕，那双眸子也变得流光溢彩，仿佛这几十年的时光将一个肆意欢笑、青春美好的少女封印在了她体内，此时此刻又放了出来。
　　阿布罗狄怔怔地望着站在维特多利亚小姐床前，低头不语的少年，心中想着，倒也不枉维特多利亚姑婆这几十年的念念不忘。
　　他当得起。
　　“对不起。”那少年抬起头，淡淡哀伤的眼神一如当时，“让你看见我。”
　　维特多利亚原本心情激荡，在听到这一句话之后先是愕然，随即开怀大笑起来，甚至笑出了眼泪。
　　“你、你真的一点儿也没长大。”维特多利亚指着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少年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这真不是，不是什么值得道歉的事啊。”维特多利亚郑重其事地重复了两次。
　　“不过还是谢谢你，谢谢你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傻丫头想得那么周到。”维特多利亚笑了笑，柔声问道：“当时为了这个原因，你连名字也没留就走了，现在我快死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少年立刻答道：“冰河。我是圣域教皇。”
　　“白鸟冰河。”
　　“冰河……那你后来知道我的名字吗？”
　　冰河犹豫了一下，答道：“我今天才知道。”
　　“那你，那天之后有想起过我吗？”
　　这一次冰河沉默以对，神情抱歉却坦然。
　　“你忘了这件事，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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