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被撩到脸红啦

　　严羽是在C城过的年。

　　大年三十那晚回了趟家，终于同时见到了父母双亲，一家人一起吃了一餐团圆饭。严父亲自下厨，严羽给他打下手，张女士……亲手给大家榨了杯果汁。

　　严父拉着严羽，说要跟他一起喝茅台。

　　严父肝不好，张女士向来十分忌讳严父饮酒，大约是看着过年的份上，这次倒是一句话都没说。

　　严父兴致来了，又是在家里这样放松的环境下，喝酒更加容易上头。

　　他已经有一点晕了，却还是端着杯子朝严羽道：“这一年又过去了……我看你公司发展的也挺顺利的……什么能把成家这个问题解决就好了……到时候家里多个大胖小子……让你妈和我好好管教……”

　　张女士可是滴酒未沾，首先反应过来，狠狠地咳了一声，让严父别再说了。

　　严父当下还没反应过来，张女士直接上手推了他一下，他才明白过来，脸上带着有些尴尬的笑望着严羽。

　　严羽倒是一直笑着：“没事儿，说到底还是我的问题。没能让家里多个大胖小子，是我对不住你们，让你们失望了。”

　　张女士道：“瞎说！传宗接代固然重要，可是你活得开心幸福才是更重要的。你愿意把你真实的想法告诉我们，而不是一辈子瞒着我和你爸，我已经知足了。”

　　张女士拿过那瓶茅台，也给自己倒了一小杯，她对严父和严羽道：“我这几年是越来越没什么想法了，就希望咱们家能平平安安就好。”

　　严父附和道：“平平安安。”

　　严羽道：“我就希望您二老身体健康，长命百岁，让我能跟你们一块儿呆久一点。”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后面的话该不该说，可终究还是开口道，“最感谢的还是，不管我做出了多么离经叛道的选择，你们这么多年来对我一如既往的理解和包容。你们两个这一辈子感情都好，我希望我的伴侣和我也是。”

　　张女士的眼睛里已经闪着些泪光，严父虽然还是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严羽会喜欢男人，但终究还是选择了包容。

　　他沉声道：“不管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你都要有自己最基本的判断，要有自己的原则。要随心，却也别太随心。”

　　严羽点点头，鼻子竟有些发酸了。

　　过完年后，鹿父鹿母直接飞回了澳大利亚，又把鹿岩一个人留在C城；张女士从大年初六就开始上班，一出节就直接飞了北京，不知道又参加什么学术研讨会去了。

　　一周后，张女士从北京参加完研讨会，风风火火的回到C城，正好碰上休假，终于得空，给严羽打了个电话，让严羽今天中午陪她吃饭。

　　严羽不大情愿，因为张女士这样郑重的就餐邀请，往往意味着她老人家心里不知道又开始打什么算盘。

　　话虽如此，母上大人的命令，总归是不能违抗的。

　　严羽想了想，在他们常去的火锅店定了一个包厢。说来也怪，张女士作为医生，尤其是消化内科的医生，居然对饮食没有过多的要求，咸的辣的照样吃的比谁都开心，如果要她吃一整天的白水煮青菜和鸡胸肉，她能第一个跟你翻脸。

　　张女士来得比约定时间要晚一些。

　　她虽然已近花甲之年，可保养的实在是很好，画着精致的眉毛，涂着点淡淡的口红，拎着贵贵的手提包，在严羽对面坐下：“最后一个门诊的病人问题有点多，耽搁了一会儿。”

　　严羽说没事儿，一边手上的动作没停，把烫好的肉夹到张女士碗里。

　　张女士看着他，也没说话，半晌才开口道：“到底是长大了，会照顾人了。”

　　严羽抬头看着他妈笑：“看您这话说的。”

　　两人只是安静的吃，母子之间，好像从不缺少语言上的交流，只是对面坐着，竟也有份意外的安宁。

　　张女士吃了几块肉之后就放下了筷子：“你最近还好吧？”

　　“当然好啊”，严羽抬头莫名其妙的看了他妈一眼，“工作还是老样子，就是马上又要到忙起来的季节了。”

　　“忙一点好，但是也不要因为工作忘了生活。”张女士语重心长。

　　“您还不知道我？真忙起来，家都回不去，只能在办公室凑活着睡。”严羽又往那个张女士碗里夹了几片青菜。

　　张女士有点迟疑：“不是，我说的生活是，不要因为工作，影响了自己的情感生活，再怎么忙，也还是要抽点时间出来陪陪人家的。”

　　严羽这会儿才开始察觉到不对劲：“妈，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我没找对象啊。”

　　张女士皱起眉头：“还骗我呢？不就是你那学生吗？没事儿，我没其他意思，我觉得那小孩儿挺好的。”

　　严羽无奈地笑：“妈，真没这回事儿。”

　　张女士不信他这一套：“我就知道你不会承认，又在这跟我耍嘴皮子。你住院那会儿，那护士长都跟我说了，你还想瞒着我？”

　　严羽哭笑不得：“她都跟您说什么了啊？”

　　张女士高深莫测，压低了一点声音：“她跟我说，你那学生，天天都来医院报道，三餐都按时帮你打点好，在医院一呆就是一整天，早上八点来，晚上八点走，从来没见哪一天提前走了的，出院那天也是他陪着你弄的。事情都确凿到这份儿上了，你不会还不准备给人家个名分吧？”

　　严羽的眉头蹙了起来，没说话。

　　张女士看自家儿子这表情也慌了：“不是，怎么回事儿啊？真不准备给人家名分啊？还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儿啊？”

　　严羽长长的吐了口气，抬头对张女士道：“妈，那真不是我对象，真的就是我一学生。”

　　“就一学生，那人家干嘛天天上赶着照顾你？欠你的啊？”张女士还是不信。

　　“那是因为，我出车祸那天，正好是送他去考试，然后回公司的路上”，严羽叹了一口气，“他觉得我出车祸都是他的问题，心里过意不去，就每天来照顾我，仅此而已。”

　　这回换张女士不说话了。

　　严羽笑着安抚他妈：“行了吧？这会儿知道我没祸害人家了吧？你儿子这点职业操守还是有的。”

　　张女士再抬头的时候，眼圈居然有点泛红。

　　严羽立马就慌了，张女士，在医院工作了大半辈子，什么重病绝症生死离别没有经历过，却因为他红了眼眶。

　　严羽还是笑着问他妈，怎么了。

　　张女士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少顷才开了口：“我本来还以为，这回你终于碰上了一个愿意真心实意照顾你的人，又是学生，踏实，挺好的。”

　　“你第一次跟我们说你喜欢男孩儿的时候，说实在的，谁能那么快接受呢？你爸就不用说了，都是靠我吹枕边风。可我呢？我去看了多少文献、多少书、咨询了多少个人，才说服自己？说服自己你和男孩儿在一起，你也能一样幸福。”张女士缓缓道。

　　严羽垂下头，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愧疚的。

　　张女士又接着说：“那一年你才多大啊？还在上大学吧。我跟你爸甚至觉得那么早就把你放英国去是个错误的决定，差点就直接给你办手续让你回来了，可是我们最后还是没有那样做。”

　　“可是你看看你回国后的情感状况？看看你找的对象？工作是很顺利，可是情感生活总得有吧？我们都心知肚明，你压根就没做好跟人长久的打算，所以每次都是以分开为结局。这回我看到鹿岩——是叫这个名字吧——我是真的高兴，能踏踏实实照顾你两周，小孩子看起来很乖，家教也很好，除了年龄小了一点，我真是哪哪看着都满意，结果你跟我说，就是一个普通学生。”张女士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严羽嘴角还是带着浅浅的笑：“妈，您看，您刚才也说了，就是年龄小了一点。他才二十岁，我都马上二十八了。不合适。”

　　张女士意欲开口，严羽打断了她：“而且人家那么小，还挺优秀的，前景不可预测，我不希望他因为我而有所顾忌，而不愿意去其他更好的地方。”

　　张女士飞快地接道：“所以你其实还是挺喜欢那小孩儿的，就是怕耽误他。”

　　“妈，您怎么还是这么会抓重点”，严羽哭笑不得，“我真是把他当弟弟在养，希望他申请到一个好的大学，没别的意思。”

　　桌上的粥已经冷了，张女士舀起一口送入嘴中，叹了口气：“知道了。”

　　严羽看他妈这样，心里也不好受，他抓住张女士的手，郑重道：“张女士，不用替我担心，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张女士点点头。

　　严羽起身买了单，又把张女士送回医院。

　　临下车前，张女士道：“尽管如此，你还是跟那小孩儿说一下，我还是得请他吃顿饭，就算是感谢他替我跟你爸照顾你。”

　　严羽笑着应下。

　　张女士下车后，严羽没有立马开走，而是摇下了车窗，在地下停车场抽了根烟。

　　他打开手机，联系人列表一直往下翻，翻了很久才看见鹿岩的名字。

　　有多久没联系了呢？

　　好像有很久了。

　　也不知道小孩儿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准备考试，过年的时候有没有好好跟家人呆在一起，他发的红包为什么不收。

　　于公于私，都是该找个时间约他出来吃个饭了。

　　他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把烟熄了，发动汽车，黑色的奥迪A8从出口驶出，又并入来往的车流，往公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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