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于飞

　　丹凰寻思着做点什么，把这个同心结以及那天那外袍的情给还了，这欠债太多她总觉难受。趴在桌子上，翻来覆去，头绪纷乱。
　　忽见一朵桂花从她鼻尖滑落，她伸手握住。
　　白蘅将采到的一篮子桂花放在丹凰面前，“公主，您要这些花到底想做什么？”
　　“自然是要做桂花糕。”
　　白蘅的厨艺同丹凰一样半斤八两，丹凰也就不指望她了，好在青珑会做。
　　“这糕点种类那么多，公主怎么想起做桂花糕了？”青珑言传身教，丹凰也学的认真。
　　“我看祁凤挺喜欢吃桂花糕的，往日里，旁的糕点，他最多吃一块就不动了，若是桂花糕，倒是能多上一两块。”她说的无心。
　　白蘅和青珑却听了进去，两人相视一笑。
　　“你们怎么都停下来了啊，接下来要怎么做？”丹凰指了指面团。
　　“接下来要处理一下桂花。”
　　屋子里憋闷，白蘅便搬了张大桌子，三人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弄。
　　祁凤一大早送了傅融去驿站，正回府，听到不远处有嬉笑声，顺着声音，便看到三个姑娘围着一张桌子，似乎在做吃的。
　　一阵桂花香味儿扑鼻而来。
　　“你们这不会是在做桂花糕吧？”他看了眼桌上一片狼藉，除了青珑做的有那么点意思外，这白蘅做的不忍直视，而这丹凰做的便只能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了。
　　他原本还想，这丹凰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可到关键时刻总能让他刮目相看。
　　这骑术、棋术、舞艺都相当不错，看起来没有不会的。
　　却不想，竟也有她吃瘪的。
　　丹凰见他那嘲笑的样子十分不顺眼，抓起一把桂花撒了过去，落了他满头：“不许笑！”
　　祁凤被她撒了一头桂花，视线受了影响，莫名想起了那日被梧桐叶盖住视线的情况，那时她跌在他怀里。
　　他伸手握住她砸过来的拳头：“别闹了。就你这做法，吃的还没有被你玩的多。”他拿起一盘的水洗了洗手，将手伸给丹凰。
　　“干嘛？”
　　祁凤努努嘴，指了指袖子，一巴掌拍开，他又伸过去，“你再拍开我就不做了。”
　　丹凰气鼓鼓瞪着他，替他将衣袖卷了上去，她倒要看看，这样肆无忌惮嘲笑她的草鸡有多大本事。
　　“这——”丹凰咽咽口水：“呵，还真是做的不错啊。”她闭着嘴，几乎是从嘴里咬出这几个字。
　　这草鸡深藏不露啊，她还以为他只会胡吃海塞。
　　形状完整，厚薄均匀。色泽黄白分明，无斑点，无杂质。咬一口，滋润松软，细腻化渣，口味香甜可口，桂花清香浓郁。
　　“以后做你夫人的姑娘还真有福气。”丹凰忍不住多吃了几口，觉得不夸夸草鸡都不太对得起这厨艺。
　　却未见他有任何回应，只是看着她的眼神好像多了几分认真。
　　祁凤伸手替丹凰擦了粘在她唇边的碎屑，见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顺手就掐了掐她的脸颊：“好吃就多吃点。”
　　心里暗叹，你知道自己有福气就行了。
　　丹凰却是觉得颇有些为难，这原本想着还他一个恩情的，却不想。
　　不行，
　　她把自己做的那盘也端了上来，虽然卖相难看了些，但是味道应该是一样的，她端到祁凤面前：“你尝尝。”
　　祁凤咬了一口，
　　一度怀疑自己吃到了石头，
　　可看丹凰一脸期待，
　　还是若无其事的吃了下去。
　　“味道怎么样？”丹凰凑的太近，他往后退了两步。
　　“还——还不错吧。”
　　“那就好。”丹凰把桂花糕塞到他手里：“那就都给你吧。我刚刚尝了一个，简直太难吃了。不过看来，居然和你的胃口，那你就全吃了，别浪费了。”
　　祁凤想一巴掌拍死她。
　　可见她捧着他做的那碟桂花糕吃的笑靥如花，他会心一笑，从怀里掏出那根玉簪，轻轻地插在她的头发上。
　　果然如他所想，
　　好看。
　　簪子好看，
　　而人，
　　更好看。
　　青旭派人过来找他，说是司徒晋来了。
　　他吩咐了青珑收拾一下东西，便去找司徒晋，司徒晋这回却是来宣旨的，说是父皇召见他。
　　祁凤连忙去书房换衣服准备进宫。
　　走到半路，想起来，这桂花糕不能多吃，吃多了对肠胃不好，而这丹凰素来又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便想着过去同他们说一声。
　　还是白蘅先发现了丹凰头上戴着的发钗。
　　她指了指，丹凰伸手一摸，“是发簪？还是一支玉簪？”她认真看了看：“是朵桂花。”丹凰笑笑，倒还正合了眼下这情形。
　　“白蘅，你今日选的这发簪还真好，戴着桂花簪在桂花树下吃着桂花糕，人生乐事。”
　　白蘅摇摇头，我的傻公主啊。明明在大事儿总是精明能干，却偏生在这些事儿上怎么总像是缺根筋一般，真是让她操碎了心。
　　“公主，这簪子不是我给您选的。”她停了一会儿，刚刚在这儿的只有青珑、公主、她还有凤王，看青珑一脸无辜的样子，想来能送簪子的也只有凤王了：“应该是王爷给您的。”
　　丹凰两弯眉毛皱成了八字：“他送我这个做什么？”
　　她眼下真的甚是苦恼，这好不容易还了一个恩情吧，这草鸡又送来一个。
　　白蘅有些无奈：“公主，凤王这些日子所做的您难道还不明白吗？”送外袍，送凤凰结，做桂花糕，送玉簪，白蘅都有些想要替凤王抱屈了。
　　青珑见白蘅着急的样子也是颇为同情她有这么个糊涂主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公主莫不是还看不出王爷喜欢你？”
　　“喜——喜欢我？”丹凰被惊的松了松手，玉簪顺势落到了桌上：“他喜欢我做什么？”
　　他喜欢的不是青鸾吗？
　　“难不成公主不喜欢他？”白蘅看她这受了打击的样子有些疑惑了：“可是那日还外袍的时候，公主不是还让我送了香囊给王爷吗？”
　　“什么香囊？”
　　送外袍那夜？
　　丹凰细细回想那晚的情况，她正换好衣服，要把香囊挂上，白蘅送了吃的来，她被吓了一跳，然后——
　　然后香囊好像就不见了。
　　原来是落在外袍上被白蘅一起给了祁凤，怪不得她第二日找遍了整间屋子都没有找到。
　　青珑有些同情自家王爷了，原来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竟是王爷一厢情愿了。
　　“那公主对王爷到底是否喜欢？”
　　喜欢？
　　喜欢什么啊？
　　“我当然不喜欢他！”丹凰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可是说完却又觉得哪里不对。
　　其实也不是不喜欢啦，祁凤确实是个不错的男人，也算的上能够托付终身，但是——但是——她总觉得，他们俩之间说喜欢和不喜欢这样的话总觉得有些别扭。
　　青珑抬头，却正瞥见站在外头的青旭，吓了一跳，连连捂住胸口：“大哥，你突然站在那儿做什么，吓了我一跳？”
　　青旭叹气，我才被你们吓了一跳呢。
　　青珑觉得有些不对，他刚刚不是和王爷在外头吗？走到门边一看，果然见王爷离开的背影，不会——
　　“王爷他——”
　　“他刚刚一直在这儿。”
　　“都听见了？”
　　青旭点点头：“我想应该是都听见了。”
　　青珑看向白蘅，白蘅看向公主，公主大概没有发现她自己在听到青旭说王爷全部听见之后那发白的脸色。
　　“公主。”她叫了声：“您要不要追上去同王爷解释解释——”
　　“没——没什么好解释的。”丹凰起身，手不小心压住那支玉簪，却听到一声脆响。
　　竟碎了！
　　祁凤想着自己竟然还在担心她贪嘴吃多了桂花糕胃里难受，她都如此堂而皇之，坦坦荡荡的表明对他无意了。
　　原来到底还是他自作多情了。
　　那一瞬间有种想要冲进去直接把香囊摔倒她脸上，可到底还是忍住了。
　　这脸已经丢的够够的了。
　　他伸手从怀里掏出那个香囊，怕弄坏，他没挂在衣服上，而是贴身放着，现在想来，真是讽刺。他用力扯着香囊，奈何这针脚做的倒是密实，竟没扯坏。
　　“臭蚂蟥，到这般地步了你竟还要气我！果真是本事。”
　　他将香囊塞进袖子里，狠狠踹了一旁的假山两脚。
　　他不是气自己的自作多情，而是气听到丹凰说不喜欢他之后自己的恼羞成怒，
　　自己，
　　竟是真的对这个女人，
　　动了心。
　　司徒晋觉得后头阴风阵阵，这凤王一脸怒气冲冲，他自问礼节周到，并没有什么不当之处。可这凤王身上的怒气简直肉眼可见。难不成，这怒气是冲着皇上去的。
　　他带了人进了殿，便退到了殿外等候。
　　“臣叩见陛下。”祁凤上前行礼，跪了下来。
　　周帝从龙椅上起身，朝他走了过来：“朕送过去的东西你收到了？”
　　祁凤直起身子，直视他的目光：“收到了。”
　　“对着朕，连父皇都不叫了？”
　　“臣不敢叫。”
　　周帝一脚踹在他的肩膀上，祁凤被踹到了一旁：“朕养你二十余年，还比不上你那一营对你生了反叛之心的属下？”
　　祁凤被踹中的地方正是他的旧患，他疼得冒出了冷汗却咬紧了牙，撑着地重新跪的笔直。
　　周帝看着他，原本这几日压制下去的火气蹭蹭地往上冒。
　　“陛下教过臣，为将以仁，将士们跟随我，便是将性命交给我，我在一日，便要护他们一日。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一声将军，是累累白骨堆积而成。我不能阻止他们死在战场，却必定要护卫他们在别处的安宁。”
　　周帝有些后悔，他不知道祁凤会如此死心眼的记得他的这些话。不过他虽是个死心眼犟脾气的孩子，可比起祁越来，却是更像他。祁越仁厚，处事稳重，虽比祁凤更适合为君，却比不得祁凤这般得军心民心。今日，若碰上如同章凤营这般的事情，换了祁越，便是恭恭敬敬的接下这道旨意，怎么会如此冥顽不灵的和他对着干。
　　“你如今是越发出息了，拿着朕的话来对付朕？”
　　“臣不敢。”
　　“你还有不敢的事？”
　　“我——”祁凤看着殿上的人，心上涌现一丝酸楚。
　　他以为，
　　哪怕任何人不理解他，父皇也会懂他的，他牢牢刻在脑子里的这些话，都是父皇曾经一字一字同他说过的。父皇自小从军，历任九大营主帅，是陈国乃至三国唯一一个统领百万兵马的元帅。他爱兵如子，同那些将士待在一起的时间要远远多过母亲和他们。可他一点都不怪父亲，逢年过节便有军中将士的家属来送东西给他们，提起父亲总是赞不绝口，人人都把他当成亲人，在每一个将士心里，对他都是崇敬。
　　后来，因为陈国暴政，父亲起兵，只凭着祁衍两个字，没有任何别的话语，人人都是自发跟在他身后。在陈国，他曾是神话。
　　可如今，周帝这个身份，结束了这个神话。
　　周帝对两个儿子一向一视同仁，但若真论起来，他却更加疼爱幼子。为帝不易，他心疼小儿子，也清楚祁凤的性子，不适合权术之流。他早早立下太子，却把祁凤扔进军营中磨砺，便是想要挫一挫他的锐气。
　　可未曾想，这股气锐气却是越挫越勇。
　　如今，他靠着自己的能力，让四大营数十万将士心悦诚服。
　　他记得祁凤幼时同他说过，最想做的人便是父亲。
　　他那时非常高兴，没有比被儿子当做榜样要更令人开心的事情了。
　　可如今，
　　他却越来越不安。
　　世人都说，祁衍的这一生是个神话，这数百年来，不乏反叛的诸侯，不乏起义的百姓将士，却独独只有他一个人，凭着一句话，调动了百万之师，真正的从一介平民走到九五之尊。
　　哪怕如今梁国造反的萧策，也不过是靠了百年萧氏留下的底蕴。
　　可他能做的事情，
　　祁凤不可以。
　　若他注定作一个臣子，他便不能如同他一般去成为那样一个神话。
　　兄弟阋墙，是最让人痛心的事情，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两个儿子身上。
　　这些话他本不想告诉他，即便是天家父子兄弟，却也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
　　儿子，你不能像父亲一样，不是父亲不许，也不是你大哥不许，而是这天下不许。
　　若有一日，你得尽军心民心，让你兄长如何自处，即便你们如今手足情深，他保你护你，怎防他日有人以此作为攻讦，逼得你大哥不得不处置你。
　　“你若是想让朕收回撤营的命令便起来。”
　　祁凤连忙爬了起来：“陛下此话当真？”
　　“朕送你的生辰礼物呢？”周帝却话锋一转。
　　“在府中。”祁凤老实答道。
　　“朕给你送了那个，你难道没明白朕是什么意思？”周帝接着问道。
　　“陛下是想收回臣手上的另外三营吗？”
　　周帝担心将来兄弟会因为这事情有冲突，是曾经想过要将祁凤手中的四大营收回来或是慢慢裁撤，如此，那章凤营撤了倒也是合了他的心意。可如今天下未平，若收回这四大营，全都交给祁越掌管，让祁凤赋闲一旁，不只是浪费一员良将，会激起四大营的不满，同时他也担心若有朝一日祁越生了疑心要对付祁凤，那祁凤该如何自保。
　　虽他对自己的儿子十分有信心，可对这皇权却无多大信任。这是世上最毒的东西，可以腐蚀一切，包括人心。
　　加之，此番听了探子的回报，说祁凤在回周都的路上曾经遇袭。他便更加犹豫，怕真有人对祁凤不利。他若是活着，还可护着他，若是他有一日驾鹤西去，那无兵无权的祁凤又该如何。
　　加之，最新得到的这个消息，也着实让他心中不安。
　　“你还记得那支木剑吗？”
　　“记得，是陛下在臣幼时所送。”
　　“你还记得是几岁？”周帝说完摇摇头，自己笑着回答：“想来你是不记得了。”
　　“是七岁。”
　　七岁，祁凤也在心中暗暗回答。他当然记得。那时候，他同父亲说长大之后想成为父亲那样的人。
　　“你十六岁那年第一次带兵出征，朕用随身多年的宝剑换了你的那支木剑。”他在他面前停下步子，转头看他：“朕还记得你那时的样子。稚气未脱，少年英发。”
　　是啊，那时如同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心便只知道往前冲，可心里一点都不害怕，因为知道大哥和爹就在身后。
　　有人等，有人护，所以，不怕。
　　“朕在你生辰时，把这支木剑再给你，不是为了换回那把剑，收回你的兵权，只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给儿子送一份生辰礼物。这份礼，你七岁时，朕送过，你那时许愿说要成为爹这样的人。而如今，朕再送这支木剑给你，是想问一句，你如今是否还是如此想？”
　　如今？
　　如今这殿上坐的不只是将军，更不只是他的父亲，而是皇帝，是众人口中三呼的万岁。
　　他曾经想成为爹那样的人，做一个盖世将军，可如今爹成了皇帝，他却万万不曾想过自己做皇帝的。爹选了大哥为太子，他便会尽自己的全力去辅佐，不会有一点旁的心思。父亲问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担心他拥兵自重，将来影响大哥的帝位？
　　他连忙跪了下来：“我从未想过谋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大哥是天命所归，我愿意一生追随。”
　　这小子看来是想到了。
　　“你愿意一生追随，可你身边的人呢？你大哥身边的人呢？为父昔年为陈国将领时，深受陈国国君赏识，陈国国君虽不是个仁君，对朕却有知遇之恩。我也并不是一开始便想反了这陈国，只是被一步一步就这样推着走着，走到了如今这帝位。陈国国君虽是个昏君，却天性柔弱，只能任凭朝中大臣摆布。若单单是他，是绝计不会用你和你母亲做人质来逼迫朕，可最终却也造成了这样的结果，也皆是旁人一步一步推着他走的。”周帝拉他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凤儿，朕知道你们兄弟感情极好。朕虽平日里苛责你们，骂你们兄弟不和睦，却也明白你们各自为彼此着想的心意。可人心是最难以控制的东西。即便你不存这个心思，可等你有了这样的能力，莫说是大哥，就是这天下也会推着你走。”
　　周帝的话让祁凤陷入沉思。
　　所以父亲将章凤营撤营并不仅仅是一时心血来潮，定然也是在心中筹谋已久，只不过这回的事情给了个合适的理由。他顺势而为罢了。
　　而其他三营的兵力，父亲想必迟早也会以各种方式收回去。
　　“章凤营撤营的命令朕可以收回，其他三营朕也可以继续交给你。”周帝的话打断了他的沉思。
　　“儿臣——”他不太明白：“父皇是想让儿臣如何做？”
　　他到底还是心疼儿子，也罢，就等到他快离开的时候，再着手处理这件事情，届时，给祁凤一个闲散王爷的称号，让祁越给他一方土地好好生活。他会努力活得长久些，也尽自己所能在死前做到天下承平，海晏河清，再把这江山交到儿子手中。
　　介时再无战祸，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无需这样多的士兵，也不必担心拥兵自重，兄弟相残。就当他以父亲的身份暂时压过帝王身份再为儿子任性一回。
　　“此番，朕得了消息，前梁公主司徒青鸾率兵已经拿下了晋城。正与齐国交涉，打算出兵拿下赤羽山以北原属萧策辖制的那两州。”
　　“可是先前萧策让大哥出兵驰援时答应给我们的那两州？”这事儿若不是他私自调走了赤羽营的兵力，怕是如今这两州早已成了大周所辖。
　　见祁凤低下了头，周帝难得有了笑意：“你眼下倒是知道闯祸了？”
　　“此事是儿臣思虑不周。”当时做事确实并没有考虑太多，确实有些冲动。
　　“这两州是大周与大梁比邻之地，易攻难守，不过土壤肥沃，雨水充足，盛产粮食，是不可多得的粮仓。本想着若能拿下这两州，能解了赤羽山附近贫瘠的土地之困，至少在赤羽营与齐军对战之时，不必因为粮草调动耗时费力而受到制约。当时因为赤羽营兵力调走的事情，我们先背约，便再不好提这两州之事。而眼下司徒青鸾得了晋城，以晋城作为驻点，想要拿下这两州，与她原本的粮仓驻扎之地，连成一线，全面支援她前方与萧策的对战。”虽梁国内战同他们关系不大，但各国军事博弈，牵一发动全身。要想减少疏漏，纵览全局，必不可少。
　　“虽未曾拿到那两州，于我们是些损失，但是即便那两州落入司徒青鸾手中，于我们而言不过是换了个主人罢了——”虽大周与齐梁两国皆有开战，但是近些年来，梁帝一蹶不振，梁国势力衰微，后来又割让了七州富庶州府给齐国，早已退出了争雄之争，没了一统天下的能力。如今，梁国虽换了萧策主政，可国中以司徒青鸾为首的前梁军队却一直不依不饶的同他开战，他应对不暇，自也是无法顾及他国。
　　这仗，便一直是齐周两国在打。
　　“司徒青鸾此次派人去了齐都，同齐国达成协议，齐国出兵助他们攻下这两州，则她便将其中一州作为回报，割让给齐国。”梁国虽再无称雄之力，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是梁国站到了他那一边，于大周却也是大大的不妙。
　　“这司徒青鸾还真是记吃不记打，先前因为元后的缘故割让了七个州给齐国，如今还打算再割让一州，这引了齐军入梁，无异于与虎谋皮，前狼后虎，于夹缝中生存，焉能长久？”齐国国君黎夙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是典型的雁过拔毛，你想从他手里拿点东西，肯定都是要十倍百倍的还回去的。
　　和他打了这么多年，祁凤虽赢了不少仗，却也吃了不少亏，一年前，还差点丧命。
　　“你莫不是还对那司徒青鸾存了心思？”周帝语气中还带了点担忧，也不回旋，直接点破。
　　祁凤摇摇头：“儿臣同大哥一般，确实对司徒青鸾有好感。但是也如大哥一般，知道司徒青鸾并非良配。”
　　她一心只在复国，当时给她送信提起和亲之事，也不过是一场试探，玩笑而已，却不曾想她会真的让丹凰前来。
　　可见，在她眼中亲生妹妹都比不得复国重要，更遑论这儿女私情。
　　他，
　　早已死心，
　　况且当初那一见倾心，也未必留的刻骨深情，他对她，或许只是欣赏。
　　“那司徒丹凰呢？”周帝记得他曾在殿上说过，司徒丹凰已嫁他为妻。虽他并没有应承下此事。
　　祁凤一时语塞。
　　原可以坦荡回答，司徒丹凰是他心仪之人，只是之前丹凰都已经明明白白说了对他无意，他再如此说，便是自作多情。
　　“她是祁凤友人。”
　　“不是爱人？”周帝了然，他就知道，他的儿子，若是真的动心，定然是十里红妆，明媒正娶，闹得天下人尽皆知，怎么会无媒苟合，委屈了人家姑娘。
　　祁凤点点头。
　　“既如此，那便好。”周帝将桌上的书信递给他：“这是前两日从梁国送来的。”
　　祁凤打开看了看：“萧策来的信。”
　　“司徒青鸾想要的两州是他北部重要粮仓，他怎么可能拱手相让，让司徒青鸾以此机会在梁国西面站稳脚跟，与他分庭抗礼。齐国出兵的消息，也是他来信告知的，朕派人查过，属实。”
　　周帝指了指书案上的地图，祁凤顺着他所指看去。
　　司徒青鸾现如今已攻下晋城，加上她原来所辖制的西部六城，若是再拿下这两州，相当于西部都被她全部占据，只留下伶仃几座孤城奉站，失了粮草救济，迟早要撑不住的。
　　“按照萧策信里的意思，是打算让我们出兵拖住齐军，若成功便按照前约把这两州让给我们？”
　　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祁凤才不信萧策会做。
　　多半只是画张大饼给他们，时候这两州到底归不归他们只怕还另算。
　　见周帝不语，祁凤有些担心。
　　“父皇难不成真想按照萧策所言，出兵齐国？”
　　他们若是拖住了齐国，以萧策的兵力，青鸾要想拿下这两州怕是渺茫。
　　且若真的两方联手，少不得互相驰援，他指不定还要同青鸾兵戎相见。
　　这到底是他心存爱慕的姑娘，况且还是丹凰的姐姐，
　　这要是打起来，那丹凰该怎么办？
　　他对自己有些无语，那人都不在意他，他竟还在这里担心她的处境。
　　“朕觉得并无不妥。”他将书信收好：“朕接到萧策的信之后，便派人去查探。齐国虽名为要出兵帮司徒青鸾，可实则陈兵我大周边境，蠢蠢欲动，想来是想借出兵相助的机会顺道对付大周。若如此，我大周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同萧策联手，若胜，还能得两个州府。横竖，这一仗多半是躲不了。若事后，萧策敢食言，朕可以帮他，自然也可以转头去帮司徒青鸾。朕想，他不会傻到要与朕化友为敌。”
　　周帝说的他句句在理，他无力反驳。
　　“父皇，今次找我来，是打算让我领兵出征？”
　　大周九大营，东西南北四大营主要是应对天灾，而赤羽营、飞羽营主要应对梁军，炽凤营、章凤营则主要应对齐军。大周已久不与梁国开战，且赤羽营、飞羽营的主帅祁越身为太子，常年镇守周都，故而抗击齐军的多是祁凤所管辖的章凤营、炽凤营，而赤羽营、飞羽营则辅助。故而这九大营中，除了南大营北大营以及神龙营之外，祁凤实际上可以调动的有六大营，且他在六大营中威望颇高。这也是上次他跨营调动赤羽营时，赤羽营将士敢违抗跨营调动的命令而听他的话的原因。
　　也是上回，给周帝敲响了警钟，若论形势如此发展下去，祁越在军中的威望迟早被祁凤取代。
　　只是，祁越身为太子，多在都城处理朝政，并不可能时时去军营，也不可能亲自领兵。
　　周帝虽忧心未来局面，可眼下却也无别的更好的法子，也无哪个真的可以立时取代祁凤的帅才。
　　“是，由你带着炽凤营、飞羽营两营迎战齐军，赤羽营在后协助。”周帝将一道敕令交到他手中：“这是朕写好的，若是此番齐军兵退，得了梁国两州之地，朕便在这道命令上加盖国玺，恢复章凤营。”
　　可让周帝意外的是，祁凤却没有伸手去接，看起来反而有一丝犹豫。
　　“凤儿。”
　　“父皇可否给儿臣一日时间，容儿臣想想。”祁凤倒不是担心自己的身体是否适合出征，只是想到丹凰，这原本能让他欢天喜地的旨意竟也成了烫手山芋。
　　“明日，儿臣便入宫给父皇一个答案。”他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英雄难过美人关。”他把圣旨收好：“希望你好好抉择，莫要逼为父出手除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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