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文豪野犬］嘘，别说话

　　明亮而透彻的玻璃珠在石阶上滚落，清脆的声响划过明与暗的交界线，从死寂的黑暗跌到温暖的光下，接着踩合着人来人往杂乱而默然的脚步悄然离开。

　　看，很简单嘛，从这里离开再融入光明的方法。

　　——“不可以讲话哦。”

　　蜷缩着蹲在阴暗处坐着的她紧紧盯着那明亮的前方，那逐渐模糊妖冶而乱舞的人群里似乎隐隐混透着这句话语。

　　是很简单，但她是做不到的。

　　这句话是谁说的，或者说为什么会说这句话她完全不知道，也不想去探寻，不如说没有这个意识吧，毕竟对于一个才七岁就过起流浪生活的孩子来说明天吃什么，住什么，穿什么，才是比较重要的事情。

　　——“记住了啊！绝对！不可以说话啊！”

　　陌生却又熟悉而毫无印象的声音不断在脑内回响，不论是她蹲在角落拿破破的硬纸板挡雨也好，还是她试图拿报纸裹住身体取暖也好。那些话语就这样无时无刻不断的融进雨丝或是卷进寒风，亦或是嵌进人们宛如昼夜永不停歇的脚步声里不停的在每一刻循环播放。

　　是谁说的呢？

　　——“绝对！不可以！说话！”

　　雨水融进毛发浸透浅薄的衣服带来刺骨的凉意，双臂环住瘦小的膝盖，斜垂下来的发丝顺过不间断的水滴滑落在脚裸上。

　　很冷，但对在这种恶劣的环境里待久了的她来说已经很麻木了，偶尔她会在因为天气原因不得不暂时停止活动的时候偶尔思考一下那些话语的问题。

　　完全没有任何表情盯着从天空不断落下的雨丝的面孔如果要用什么词来形容的话那人偶就最适合不过了。没有什么除了为了生存以外多余动作的身体，和没有什么因为磕到还是被推搡了之后有了表情的脸庞，还有从她安家到这个街头小角落为止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过的喉咙。

　　——“呐，白酱和我约好了啊，绝对不可以说话哦！”

　　她紧紧缩着遥望那些人群，冷清瞳孔之中不知感受为何。

　　——“嗯，所以和我约好了哦！”

　　她望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略微俯下身微笑着看向她穿着一身白大褂的男人，因为逆光而略显暗沉的紫色眼睛里倒映着她的身影。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待什么被遗弃的小动物一样，他缓缓开口：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绝对不要说话！！”

　　“你想跟我回去吗？”

　　————

　　太宰治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届时还显得略有些简陋的森医生办公室里，深秋迫冬的季节，窗外焦色而光秃秃的枝头上攀附着几朵白玉兰，垂死的花瓣，倒和自己面前的她稍有几分略似。

　　干巴巴而毫无光泽的白发，确实有那么几分相像。

　　“太宰君要好好照顾后辈啊，面对女孩子的话，一定要温柔的好好相处。”

　　森欧外稍稍俯身揉了揉他对面那个女孩的脑袋，嘴角挂着他似乎万年不变毫厘的微笑，他那身在太宰治看起来极为刺眼的白大褂后摆处似乎被小小的勾进去了一块，是只露出一小面脑袋的爱丽丝躲在后面，

　　“太宰君来和白打个招呼吧。”

　　“……你好”

　　“……”

　　没有回答。一时安静下来的气氛让原本就不怎么生气的房间寂静的连细风悄悄挤进窗缝的声音都听的一清二楚。沙哑的磨着塑料发出哑吼，是秋意留下的痕迹。

　　“嗯，忘了和太宰君说白酱不怎么喜欢说话呢！”

　　“……”

　　彼时还骨瘦嶙峋的和根甘蔗似的太宰治看起来极为叛逆，细的如同竹竿一样的躯干上还层层缠绕着厚绷带，这样的装束似乎为他增添了不少不良气质，压低的微卷黑色发丝下是同色的眼睛，宛如抑制着黑色的沉郁，是几乎不透光的双眼。

　　他和白短暂的对视了几秒，仅瞬的这几刻里他毫不顾虑的直视着对方。

　　对方也投以相同的目光，但是很快太宰治就觉得不对劲了。

　　然后，在这浓郁的违和感里他很快找到了缘由。

　　对方——白的眼睛、不，不如说是整张脸或者是整体的气质也好，根本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变化。完完全全的死寂，像是寒冬腊月里已经死掉的细雪，完全没有任何“活”的气息。一瞬间他产生了自己对面站着一个无法言喻的幽灵错觉。

　　但是再一眨眼，明明好好的站在这呢。活生生的，小小的鼻翼轻轻呼着气。

　　啊，简直是栩栩如生的人偶。

　　短暂的顷刻间他迅速而无意识的做下了这个判断。似乎因为这个女孩子有点太过于奇妙，连胳膊上的绷带略微松动都没有意识到。
　　—
　　对于森先生对他所说“要好好照顾后辈”那番颇为微妙的话语太宰治在隔日就立即意识到那是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至少在当时即是如此，此刻即将入冬的寒意逐渐在空旷而冷清的活动室内四溢，只有三个孩子的寒酸人数或许是一方面，三个正值活跃年龄的孩子却无一不诡异的安静可能是另一方面。

　　小爱丽丝在那个时候还不怎么爱闹腾的激跃，倘若是被当时安静到可怕的白懵到不知如何开口也是一种可能性，虽然在后来她的确是多以活泼形象出场，但在故事的帷幕刚拉开的时候，她的确是那副文雅到简直和后面判若两人的形象。

　　但是同为女孩子，也巧似不期而同的恭默守静，两人的本质还是不一样的。

　　比如说，虽然爱丽丝也一直都先于没有开口 | 交谈，但她是归属于处于活动中的状态那一类，房间里偶尔飘过来的一两声“唰唰”的笔音就来源于她手里握着的蜡笔。偶尔画不下去了或是不知道该怎么接着下笔了，她也会看似略为苦恼的皱着眉思考。

　　后而转观另一边同样可以归属于安静那一类的女孩子，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体验感了。

　　太宰治即便是尚处于年幼的时期，那标志般捉摸不透的复杂个性也早已埋下嫩苗，初露其绽。他不会选择先开口，有一点他当时颇为稚气的傲意所使，也有一点因为天性善于思考慎于警戒的防备所致。

　　就算他外表看起来再如何的凶神恶煞——或许后面确实成这样了，但是在一开始，大家也都还是孩子。

　　其实反观过去其实没那么复杂，太宰只是有点小傲娇了。稍稍喜闻乐见的陷入了那种可爱的“你不说我也不说”“你还不说我就不说”的小循环。

　　——他试图注视她的眼睛。

　　罕见的白发下衬着的是同样绚丽的暗蓝色眼睛，浓郁的，稳重的，有点不可思议的。

　　那瞳孔之中什么都没有，仿佛是一片虚无。

　　基本的察言观色技巧已经算是普遍技能了，太宰治在同龄人这个阶层来看明显还要比其他孩子要出类拔萃一点。比如说，今天森先生脸上又是何种表情了，是因为爱丽丝又让他头疼了还是属下事务接断连连。很简单，这类事情对于他来说，简直就和今天早上吃什么一样简单。

　　有时候也有看不出对方喜怒哀乐的类型，这一类他不怎么碰到，但他知道但凡碰到这种角色，大多都是高人。

　　所以、是高人吗？她叫什么来着？白？是这个名字……？

　　不论是眉宇也好，还是唇角也罢，或许再看看她袖口上自然摆放的光洁手指抑或是裙角松散的褶皱。

　　这个人的信息量——是零啊。

　　她……真的活着吗？

　　有一瞬间他的脑内出现了如同破火发芽一般蜗角斗争的想法。罕见之余他立马就把这团于脑内雄雄燃烧的烈火给扑灭了。

　　他在想什么呢？人家明明好好的就坐在自己对面不是吗？！太宰治本人也十分罕见的窘迫了一下，其状态转瞬而逝。

　　但是。

　　他再度把视线接上她那股至始至终都完全没有任何角度性变化的目光之中，试图融于其中的黯黯沉寂，却什么都没有拢住。

　　“呐，太宰想来画画吗？”是一旁的爱丽丝，她正用她刚才作画用的薄薄画纸托着那些与之相比十分沉重的蜡笔往这里走来，可能是一个人有点太过于无聊了，似乎是想邀请的意思。

　　有点摇摇晃晃，似乎是因为拖着的纸挡住了自己脚下的视线。

　　“……啊”……不好！！

　　等太宰意识过来的时候，爱丽丝已经是呈般悬空的姿势朝这里跃过来了，腾空的蜡笔如烟花一般在空中炸散，后而一一落下，至于它们的小主人，则是直指沙发上的人偶小姐。

　　——或许是因为过于强大的聪慧才闭口不言，这是太宰治在之前一直抱有的对她的看法。

　　但是、现在？

　　柔软的脸颊和裙摆上都被蜡笔歪歪扭扭的拉了几道了，为什么还是原来的那副姿势呢？以太宰治的距离他在当时补救不了什么，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两个撞上了，爱丽丝是磕到白坐着的沙发旁边了，那些蜡笔则是以友好的弧度飞跃向白了，并牺牲了自己的一部分给予它所能馈赠的珍贵之礼。

　　小小的女孩子似乎有些仓促，幼小的手指有些不知所措的抓着自己有些凌乱的裙摆，依旧保持着原本表情的小脑袋微微转向斜侧方，视线笃定在地上的蜡笔身上。

　　——不，其实她什么都不懂吧。

　　他看到对方的嘴唇似乎蠕动了一下，稍稍张开的小嘴最后还是没有发出声音，重归平静，和一开始的一模一样。

　　——有那么一个微小的瞬间他好像的确是捕捉到了，如果没看错，她好像露出了有点茫然的表情。

　　与其说是极度成熟的冷静才导致的不动如山，不如说是什么都不懂的无知才维持了这幅不可思议的外表。

　　她看着他的眼睛，好像闪过了一抹毫发丝粟的光。

　　“……”

　　他看错了吗？

　　太宰治从第一天开始就看不懂她的想法，一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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