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的肋骨

　　1，
　　“那不是安家卫吗？这小子怎么有闲情在广场上晒太阳啊？！中东的生意被我们接去后，他不是正烦躁地在我们地盘上惹是生非吗？”阿健指着车窗外，诧异地说。车堵得紧，无聊四望的他，居然看见了安大少爷。
　　“不用管他，继续开你的车。”肖国邦头也不抬，冷淡地回应道。安家卫，多可笑的名字，安爷还指望他能保家卫国吗？自己的家业都可能毁在这儿子手上。
　　“老大，要不堵才行能继续开啊！咦？怎么还跑来个小姑娘？长得挺不错的嘛！怪不得没功夫做正事！”阿健嘻嘻地笑起来。
　　“既然堵车，也顺便堵住你的嘴！”肖国邦正色道，阿健的聒噪打扰了他的清静。阿健知趣地沉默了，继续望着远处，坏笑。
　　最终，车还是开动了。

　　“国邦，今天这架势，是要给安爷我下马威的吧！年轻人，有野心、手够辣是好事，但别做得太绝了。”一位银灰发、戴金边眼镜的老者，穿着中山装从大堂，慢慢踱步进来。虽打扮文雅，却遮不住骨子里的阴险和凶狠。还没入正厅，声音就已凛凛地传到肖国邦的耳朵里。
　　“安爷，让您见笑了。在□□上做事，更要赏罚分明，恩怨必报，只求给兄弟们一个合理的交代。那天家卫来我这儿闹事，兄弟们看是安少爷，便都让他三分。可安少爷身边的人却不太懂规矩，只好劳我亲自教导教导。”肖国邦语调平和真实，却透出不可置疑的威慑力。
　　地上躺着几个人，早已断了双手，在血泊里哀嚎。肖国邦定的规矩，无故伤害自家兄弟的需断手。若是自己人，断手后一家老小全由他养。若是别人，则通知主家接走。本来通知安家卫领人的，估计这儿会是还在大街上调戏小姑娘吧，居然使唤他老子来。
　　“国邦，生意被你抢，人还要被你伤，既然叫我声安爷，总该留几分薄面吧？！”安爷抑扬顿挫地怒斥道，像是在宣泄宿怨，而非仅为了今天。
　　“安爷，买卖大家做，我并不愿也不会跟谁抢。中东人既然非要找我出货，再不接就显得小家子气了。况前安爷那么大的家业，怎会容不下我挣点小钱养活兄弟们呢？地上的那几个，若惹安爷不快，可在我这住下，保证养他们一辈子。即便是我的人，如若坏了规矩，结果也是相同。此外，还想请您规劝家卫，有能力就去干大事，没有便在家老实待着。下次再来惹事，别怪我不给安爷您留面子了！”肖国邦冷冷地回复道，语气里透出重重的杀气。
　　“好，你小子够直白，给我等着！”安爷，唾了口怨气，伴着浩浩荡荡的人群，拖着地上的那几个，谩骂地离去了。
　　“正堂收拾干净点，别让老爷看见。年纪大了，脏东西没必要入他的眼。”肖国邦沉沉地说，诺大的厅堂里回荡着他的声音，生硬无情。几个小弟赶忙点头答应，迅速打扫开来。

　　2，
　　“站住，居然抢到你姐姐的头上来，是活腻了吧！”女孩训斥的声音从远而近地传来。肖国邦还没顾及抬头，手中的杯子已被撞落，热滚滚的茶水全洒在裤子和鞋里。他皱皱眉，整个人被烫得有些发麻，却没有作声。
　　“嘿，说你呢，还敢跑！！”撞他的女孩根本没有留意，继续向前奔去。肖国邦对远处的兄弟点点头，小偷便被截住了。
　　“谢谢啊，我这就打电话叫警察来！年纪轻轻有手有脚，不去干点挣钱的活路，跑到这里抢女生的包，还算是个男人吗？！”女孩继续喝斥着跪在地上的小偷，抬眼时却愣住了，“哥们儿，怎么是你呀！”
　　“哥们儿？！”正帮肖国邦清理的阿健直起身来，跟老大许多年了，还第一次有人称呼他哥们儿，而且是个女的。
　　“丫头，你把热茶全撞洒我身上，总该说声对不起吧？”肖国邦硬生生地回道，阿健却在语调中听出了一丝人情味，这个女孩看来不简单呀！阿健默默站起，细细打量起来。女孩虽穿着简单，却依旧美到让人忍不住微笑。长长卷卷的睫毛下面，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见底得透出她的单纯与美好。白皙的脸颊中带些幽幽的粉红色，两个时隐时现的酒窝诱得人想去戳一下。整张小脸精致得恰如其分。个子不算高，可身材比例却非常完美，该有的都有，该纤细的一点多余的肉也没有。不过，为什么这么眼熟呢？仿佛在哪见过？可能漂亮的姑娘都让人觉得眼熟吧？！阿健想到这里，傻傻地笑出声来。
　　女孩转过来看了一眼他，新月般温存，阿健竟然脸红得转了视线。
　　“对不起啊，我是太过专心追小偷，居然没有注意到呢。这小子还想跟我比速度，你姐姐可是练短跑的，知道吗？！门儿都没有！”女孩轻蔑地瞪了一眼小偷。
　　“下次不敢，下次不敢啦！姐姐行行好，求您放过我吧，别给警察打电话！”小偷的脸上写满了恐惧。看他确实年轻得像个孩子，可能这是他第一次偷东西吧。
　　“下次是肯定没有了，让警察好好教训你吧……唉唉唉，你怎么啦！”女孩还没来得及继续说教，男孩已突然倒在地上，面色惨白地全身抽搐起来。女孩急忙从自己的长裙上撕下块布，拧成麻花状，放进男孩嘴里，抬眼对肖国邦说：“快来帮我按住他，但不要太用力，保护他别伤害自己就好。”她又转过去指指阿健，“还有你，赶快给120打电话！”
　　“你不是刚要找警察吗？这会儿又变卦啦？”肖国邦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心情，居然逗起她来。
　　“哥们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也许他会偷钱，只是走投无路呢？他现在是癫痫发作，大概因为有这样的病，没人愿意雇他工作吧。”女孩严肃而又同情地说。
　　“快打吧！”肖国邦抬眼看看阿健，催促道。
　　“哎，我昨天刚买的新裙子啊，怎么就非今天穿呢？”女孩有些不舍，扯扯已被撕烂的裙角，叹息道。

　　3，
　　“哥们儿，今天谢谢啦。午饭我来请吧，算是给你赔礼道歉！”救护车刚走，女孩便笑着对肖国邦说，整张脸阳光灿烂，即便是魔鬼也会因此微笑。
　　“我从不在外面吃饭，下次请我喝茶吧，今天还有事。”肖国邦自己也吃了一惊，居然提出“下次”的建议。如此没有交集的丫头，还是各自平行生活为好。
　　“你过着怎样的人生啊，饭都不在外面吃。看你的样子，也该算是个有钱人呀！无所谓了，不用回答我。那就喝茶吧。下周怎样？”女孩期待地望着他。
　　“下周没空。再下周吧。时间你定，地方我选。”不容置疑的口气，肖国邦面无表情地回道。他仍然希望自己的面容语调，能唬住甚至吓退她，可丫头依旧笑眯眯的。
　　“都这不行那不行了，还好意思说时间我定。行吧，到时给你短信。去忙吧！”女孩爽朗地笑开，穿着撕烂的裙子转身离去。
　　重逢太美好，肖国邦如夏季干涸许久的土地，在突降的甘雨中，欣喜满足。

　　“去查一下丫头的背景，她叫真心，家住梧桐东路3号。”肖国邦望着女孩远去的背影，冷冷地对阿健吩咐道，他已开始起起伏伏地忐忑不安了。
　　自从离开，他便希望此生与她不再相见。但，连他自己都办不到。一段日子以来，肖国邦总会刻意出现在某个角落，望着远处的真心。今天来喝茶，也是因为他知道，真心会从这里路过，去医学院实习。他淡淡地奢望，她能停留在平行的世界里，让他看见。他不愿他们的生活产生任何交集。交集只会带给她麻烦，甚至灾难。可，老天还是执意要拴住他们。诚然，他本可以更冷漠凶狠些，拒绝真心的提议。肖国邦却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心，太诱惑了，死鱼脸的他第一次拥有了期待喝茶的快乐感。
　　如今既然答应见面，就必须彻底调查真心，这是规矩。他很不情愿，夹杂着担心和期许。他也简单调查过真心，但仅仅是生活的表面，并不愿意触及更深的信息。滋生在他心中的那么一丁点美好，只有在糊涂无知中才会维持长久。如今，他的奢望有可能扼杀掉刚刚透出来的美好。肖国邦隐隐感到，他们的相遇太过巧合，条子或仇家的人，不都是喜欢安排这样的相遇吗？
　　另一方面来说，这个丫头，美得太过天使般纯净，他甚至不愿意去按下怀疑的开始键。肖国邦盼望她是‘干净’的，从而可放心留她在身边。但如果这样，给真心将带来更多的麻烦和危险。所以，他又悄悄地祈求，她是有问题的，由此他们必须分开，从而也保护了她。如果丫头是条子，他便可以理直气壮地提醒自己：离得远远的！互不伤害，或者不让她被伤害就好。此外，他也不太理解自己，为什么对她有那么多的好感，如此强忍地去控制，都还是禁不住要靠进她。小丫头片子，怎么就让他感到浓浓的温暖和亲切呢？
　　约到再下周，是需要空出时间去调查她，去思考应该怎样选择。
　　刚过三天，阿健的调查就结束了。
　　选择很难，也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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