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

作者:七七宝的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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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秘辛


      一切才刚刚开始?!
      吊死鬼的话里无哀无喜,无嗔无怒,有的只是嘲弄,就好像在嘲弄一个已经步入险境却尤不自知的人。
      话音才落,吊死鬼厉叫一声陡然朝阿蛮这个方向扑来。谢之恒本能的想要上前护着阿蛮,孰料阿蛮比他反应还快,早已提剑而上,他伸手也只来得及抓住阿蛮斗篷的一角。两相用力,斗篷顺势而下,谢之恒人没护着,反将斗篷抱了个满怀。余下蔡老爹和一众村民,都是一脸恐慌的看着卷斗在一起的吊死鬼和阿蛮。
      说是厮斗,其实力量是悬殊的,吊死鬼虽然在人间逗留已久但不懂修炼之法,法力并无所精进,细论起来不过是个孤魂野鬼罢了。只是吊死鬼并无求生欲,打斗之时浑身一股子亡命之徒的煞气。那锋利细长的指甲如同一把利刃,次次都逼近阿蛮的喉间。
      吊死鬼附身在来喜身上,阿蛮投鼠忌器处处留了生机。只是吊死鬼步步紧逼,一副要鱼死网破的样子,两人缠斗飞身至祠堂屋顶之上,阿蛮一个躲避不及,手背上生生叫她剜了两道血痕出来,这会儿她的剑气才猛然肃杀森寒了起来。
      阿蛮飞身半空,将符剑挥舞化咒,顷刻间“雨聻”符咒已成,虽泛着令人心安的莹莹黄光,却颇有乱石穿空、惊涛拍岸的气势。
      阿蛮口中细念:“夹上青云盖,左边三点金,车动龙身现,斤字斩妖精,耳听雷声响,万吓化为尘,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驱走邪妖精。”
      话音落,符剑一杨,就见那符咒如同一副紧致细密的网一般朝着吊死鬼铺天盖地的扑去。
      雨聻是中天紫薇北极大帝的讳号,韩道昭《五音集韵》中亦云:“人死作鬼,人见惧之;鬼死作聻,鬼见怕之。”
      只需这一个字,即可伏尽天地鬼魅。
      “你坏了阳间纲常,可认错?”阿蛮俯身问话,既不悲天悯人,也不高高在上,例行公事的问:“若当真认错,我保你重进轮回之道。”
      就算掌一方阴司之事,也不好随便收了别人的魂魄,更别提细究起来这吊死鬼戕害王家,怕是其中有不为人知的事情在里面。阿蛮如今心肠虽硬,却也不是个草菅人命的。
      “子时到了,王异已死,我再无宿怨,”寒风卷地、大雪纷飞,吊死鬼一身凌厉之气尽卸,不争辩也不求饶,她双目只剩解脱的喜悦气息,早已将魂飞魄散置于天外,只听她低低的笑了起来:“轮回太苦,只愿从此天上地下再无婉儿。”
      雪虐风饕愈凛然,天地似乎也为此情此景孤寂,只剩婉儿那低哑而快活的呵笑声回荡着。
      笑声中越来越轻,最后几不可闻,似乎已被这天寒地冻尘封了起来。
      那一抹为宿怨而活得的孤魂,终究变成了一缕青烟。
      乍然没有精气支撑,来喜早已精疲力竭的身体就像断了线的风筝,直直的从房顶飘零而落。这轰然而来的变故犹如一石激进千层浪,原先目瞪口呆的村民都开始沸腾尖叫了起来。
      阿蛮纵身往下一跃,眨眼之势就将来喜半揽在怀。还没落地,就见蔡老爹一脚深一脚浅的扑将过来,身上唯一一件可以御寒的纸裘衣也哆哆嗦嗦的脱了下来给来喜裹上。
      “来喜叫鬼魅进身已久,七魂六魄怕是损伤很重,”阿蛮从腰间摘了荷包下来,拿了一粒护魂丹给来喜喂进去,少倾间来喜幽幽醒来,阿蛮才将荷包递给蔡老爹说:“一天一粒,需得七天才能固魂。”
      蔡老爹感激不尽,村民们将几人围得水泄不通,嘴里夸赞着:“幸好阿蛮姑娘来了……”
      阿蛮置若罔闻,只是细细看着来喜的神色,忽的听到人群外谢之恒喊她才回神过来。
      人群外,谢之恒急的不行,他身量虽高可人群涌动怕阿蛮看不见,踮着脚朝她扬了扬手问:“可还好?”
      手上的血痕说深不深、说浅不浅,只是在一片白雪茫茫中显得格外惊心醒目。
      “无妨的。”阿蛮将手往袖子里缩了缩,脸上带着浅浅笑意。
      来永平巷前,阿蛮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人情的温暖了。来永平巷后,白嬢嬢、私塾的洪老先生,都对她甚好,即使她为人疏冷也一如既往的对她好。尤其是谢之恒,这人不仅对她好还自来熟,整个人像是冬日的阳光,和煦温暖又熨帖。
      小颦微笑尽暖意,阿蛮或许不知道,这是谢之恒见过她第一个有温度的笑容。
      犹记得永平巷初见阿蛮,谢之恒问:“你来自哪里?”
      那一身阴冷的少女半掩着门说:“我来自地狱。”
      门后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阿蛮凛厉凄清而活。

      转眼已临近过年,自那日深夜从鱼牙庄回来后,整个宣平城都是宁谧中透着喜气洋洋的。等雪一融,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着张罗年货。又因许多在外地经商、考学的人都归乡了,整个宣平城越发热闹了起来。
      这一日阿蛮正在灶间忙活,就听有人将她家大门拍的震天响。
      来的是谢之恒,一脸秘辛要说的模样:“婉儿的事情有眉目了。”
      原来婉儿是信阳庄的一个小孤女,自小跟着本家大伯过活,到了十岁的时候就叫本家大伯卖到王家做了王家太太的贴身丫鬟。王家太太说不上有多宽厚,最起码也不像本家伯娘那样,动辄就打骂人不给饭吃。所以婉儿在王家还是过了几年舒心日子的,等到婉儿越来越大,出落的犹如水蜜桃般水灵就有些遭贼惦记了。
      起先是王家的表少爷,有日来王家做客,瞅着空儿将婉儿堵在王家太太礼佛的净室。将她压在窗前的桌子上,一面相她嘴,一面在腰间、胸前乱摸。婉儿又羞又急,躲避不及将格间的一个花瓶给碰倒在地。
      这声响惊动了王家太太,一来看见两人衣衫不整,也不问谁的过错,上前就打了婉儿一耳光,嘴里还骂道:“没脸没皮的东西,在净室做出这等羞臊事也不怕冲撞了佛祖。”
      没等婉儿争辩,王家表少爷就先跪下了,一边磕头一边说:“姨娘,我和婉儿情投意合,不如你将她许给我得了。”
      且不说王家表少爷家中已有嫡妻,膝下早已儿女双全,婉儿又怎肯嫁给这等轻薄自己的人。
      索性王家太太也没动这心思,啐了一口侄子骂:“没几日你就要考学了,正经在家好好读书,别是个女人就能勾着你使坏,仔细我告诉你爹娘,叫他们捶你。”
      这事于王家表少爷是和风细雨的过去了,于婉儿却是遭了不少大罪。先是叫人拉出去打了十板子,后来又在外头庑廊下罚跪了半日。到了半夜就烧得昏昏沉沉的,还是厨间做饭的老婶子看不过,拿了平日里摘得退烧草药替她煎了喂下去,平日里又多帮扶了她些,婉儿才勉强支撑下去。
      若只这么相安无事下去也就罢了,转眼半年后,王异也要进学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书童,王家太太又怕他在外头受苦,就叫婉儿做了他的随身丫鬟一道去学里,还特意帮王异在私塾附近赁了一处院子。那王异早听表兄说过婉儿如何如何的好,又是少年春意萌动的时候,一天夜里竟趁早进了浴堂躲在屏风外看婉儿洗澡。被婉儿发现了也不怕,反倒强压着她要行男女之事。婉儿躲避不及脚下一滑,一头栽到了大理石屏风上,顷刻间血流如注……
      婉儿捂着脑袋也不顾衣服有没有穿,疯了一般就往外跑,嘴里哭咽道:“我拼了这条命,也要告发你。”
      王异不怕婉儿去县衙告,只怕这事闹的满城风雨书读不成,回家被他老子捶。他上前一把抓住婉儿,见她只是挣扎哭嚷,夜里人静怕惊着隔壁的人,王异手脚慌乱中拿了裤腰带直接勒住了婉儿的脖子……
      婉儿死状着实可怖,眼睛突着几乎破荒而出,王异看着心慌又搬了花瓶砸了婉儿的脑袋,直至半个脑袋血肉模糊才清醒过来杀了人……
      婉儿是王家的死契丫鬟,死了也没有人替她声张,只是至此信阳庄附近一带经常闹鬼,连带着鱼牙庄也遭了殃……
      这一带的百姓一怕被鬼盯上了,二怕得罪了王家,所以对婉儿的事都是缄默其口。
      听完这些,阿蛮正在捣鼓灶膛里的火,将目光在手背上的伤口停了几分道:“后来王家怕出事,专门叫人做法事将婉儿的魂魄压制住,至此再也没闹过鬼,也没谁知道婉儿的骨骸葬至何方。也合该她能报仇,来喜竟误打误撞挖了她的骨骸叫她附了身。”
      婉儿死的那日就是腊月二十,这也是她执念于王异的死期的原因……
      “这世间女子总是不易些。”谢之恒好似想到了什么,目光垂视着正认真烧火的阿蛮,好似越过火光看尽千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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