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

作者:七七宝的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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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诡事


      腊月隆冬时节,正是一年最冷的时候。
      黄昏时分,宣平城一片乌压压的黑云压顶,眼见着就有一场暴雪要倾泻而来。城中最热闹的永平巷此时也人声稀少,除了巷口的得月楼还半掩着门做生意,整个巷子里几乎都紧闭着门避寒。永平巷素日虽然是一等一热闹的地方,但巷尾却是难得的僻静处,阿蛮就是住在巷尾其中的一户。
      今儿天气寒冷,她索性关了门户,又在厅里熏笼烧了炭,窝在暖炕上看书。看的是永平巷墨趣书坊新出的一个话本子,看到认真时猛然听到廊下传来一阵“咕咚”声,才想起先前在煤炉子上炖了一只老母鸡,怕是水开了呢。
      外头寒风猎猎,门板也被拍的嘶哑作响,阿蛮才掀了帘子便被冻得打了个寒颤。
      廊下烟气蒙蒙、香味扑鼻,掀了罐盖就见得奶白色的汤里鸡肉翻滚扑腾着。那热气并着香气,直扑得阿蛮满脸满眼都是水雾迷蒙的,她正舀了一勺汤准备尝尝味道时,就听到外头隐约传来敲门声。
      起初还以为是风拍的,正要不理的时候,就听敲门声一声比一声急促得响了起来,呼啸的寒风中还夹杂沉闷绝望的喊声:“阿蛮姑娘,阿蛮姑娘……”
      这样的天竟还有人找上门来,阿蛮疾步而去开了门,见门外立着一个约莫六十来岁的老汉。单薄夹袄外只裹了一件纸裘衣,不妨她开了门,老汉的手还扬在空中,那双本就粗糙的手冻皲裂红肿,有些伤口外翻着流血他犹不自知。
      阿蛮惊叫出声:“蔡老爹,你怎么来了?”
      蔡老爹是宣平城外鱼牙庄里的老农,时常拿些自家种的瓜果菜蔬到永平巷来卖,巷子里的人和他都是熟识了的。见着阿蛮开门,蔡老爹一双混浊急切的眼里瞬息燃起了光芒,他抽噎道:“阿蛮姑娘,救救我家闺女吧。她被邪祟缠了身,叫夫家赶出来了。”
      蔡老爹的闺女阿喜前个月才出门子,嫁的是隔壁庄子的大户人家,听出那家祖上出过进士,那会儿永平巷的白嬢嬢还打趣蔡老爹要回家做老太爷了,怎么短短一个月就遭此厄运了?
      “您先进来喝杯热茶,我收拾收拾。”阿蛮侧身让了让蔡老爹,转身先把炉子风门盖好,这样回来炉子里的火还是燃的,省的还要折腾上半天生火。
      阿蛮正准备进屋倒热茶时,见蔡老爹只是瑟缩着身子站在门口摆手道:“我泥人似的,就不进去污了姑娘的地儿了。”
      阿蛮强求不过,径自进了里间卧室开了衣橱,将一柄二尺多长的符剑和一只藏青色的布袋佩挂在腰间,最后才将衣架子上一件白狐皮里子的斗篷取下。她向来做事利落又是独居女郎,出门也没旁的事牵绊,不过眨眼间就已锁上门跟着蔡老爹走了。
      天公却是不作美,才走到巷口就堪堪下起了鹅毛大雪来。阿蛮衣服厚实,斗篷帽子又大,一带起来整个脸都被围在狐狸毛里,饶是这样也叫呼啸的寒风吹得脚僵手冷的,更别提走在前头衣衫单薄的蔡老爹了。
      这厢阿蛮正埋头想着是不是雇一辆马车时,就听得月楼楼上的窗户“吱呀”一声打开,一个晴朗略带润意的声音喊她道:“阿蛮,你去哪?”
      阿蛮一手托着帽子仰头去看,就见到得月楼老板谢之恒笑吟吟的倚在窗台上看着她。
      谢之恒是得月楼的老板,也是阿蛮的邻居,巷尾住的另外一户人家就是他。今儿他着了一件鸦青色夹袄,想是窝在自家酒楼喝酒脸上挂着两团若隐若现的红云,原本冠绝宣平城的美貌小郎君,这会儿越发显得男□□人。
      “我要去鱼牙庄,能借你家马车使使吗?”阿蛮却是个不解风情的人,张口就把心里盘算的给说了出来。
      “哎,我说这些鬼啊怪的,大冷天怎么也不消停些。”谢之恒嘴儿一撇十分不满的样子,话音才落就不见了人影。
      今儿得月楼没生意,整个酒楼都是安安静静的,所以阿蛮就算站在外面也听得谢之恒蹬蹬蹬的下楼声。半掩的门彻底开了,谢之恒一边系着斗篷一边朝围着炉子吃火锅的伙计喊道:“小五,赶了马车来,我送阿蛮去鱼牙庄。”
      阿蛮推辞道:“叫小五送我和蔡老爹到宣平码头就是了,大冷的天你去做什么?”
      宣平是隐于江南的一座小城,但凡出行总要遇着水路,去鱼牙庄也是如此。
      谢之恒不理她,只是指了指天:“现在什么时辰了,这雪只会越来越大,等你办完事从鱼牙庄回来,怕是得半夜。”
      谢之恒其人对阿蛮向来极好,而且坦坦荡荡丝毫不叫人觉得逾矩,不像阿蛮碰到的其他男人,或是肖想她的容貌,或是肖想她的本事……
      最后的行程变成小五送他们一行人先到宣城码头,阿蛮、谢之恒、蔡老爹坐船去鱼牙庄,又和小五约好亥时再到码头接他们二人。
      果然如谢之恒所说,这风雪越行越大,好在那划船的船夫是和蔡老爹一道从鱼牙庄来的人,不然连个渡船的人都没有。饶是这样船也是驶不快的,到鱼牙庄是已经天色黑透,码头边上有人打着灯笼等候,这会儿正扯着嗓子问:“阿蛮姑娘可请来了?”
      船夫撑着船蒿,高声回道:“来了来了。”
      不远处的鱼牙庄,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在一片白茫茫中如孤岛而立,尤为显得孤寂和诡异。
      “阿喜这是遇上什么来头的鬼,瞧着架势惊动全庄子了,”去鱼牙庄的路有些狭小,只能并排两人而行,这恰好给了谢之恒一个咬耳朵的机会,他撞了撞阿蛮问:“你心中有谱没谱?”
      自阿蛮来宣平城掌管阴司鬼魂邪祟之事后,该造册的鬼魂俱已造册,或投胎或逗留或有宿怨未了的,一一都是安排了去处,宣平城已经鲜少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听着谢之恒问话,阿蛮摇了摇头,她虽通晓阴阳之事,却也不是每个鬼魂都认识的。
      据蔡老爹所说,来喜自嫁到隔壁信阳庄的王家,性情就变得有些乖僻。白日里多是躲在房里不和人打交道,到了夜里就穿着新嫁衣像个游魂一般游荡,有次夜里王家太太从娘家做客回来,恰好在庑廊下撞见来喜,惑惑灯光下来喜一张脸异常的惨白,眼珠子莫名的猩红,王家太太直教她吓得当场犯了心病。
      至此王家安无宁日,一到夜里整个家中犹如鬼宅。先是王家太太受惊,紧接着就是王家少爷了,也不知道夜里受了什么惊吓,第二天起来整个人疯疯傻傻的,床也起不来了,只躺在床上一会儿喊着“来喜”,一会儿喊着“婉儿”,一会儿又喊着“别害我”。
      王家只一根独苗苗,王家太太再按捺不住,直接休了来喜且叫了蔡老爹来接。
      来喜却是不惊不惧,不羞不怒的样子,眼睛在乱蓬蓬的头发里透着摄人的寒光,只冷冷的笑道:“腊月二十,子时,王异必死。”
      今日就是腊月二十,而王异正是来喜嫡亲的夫婿。只王异口中的婉儿是谁,不止蔡老爹就是船夫也是缄默不言。至于阿蛮,一路匆匆而行,也没来得及查查婉儿的底细……

      一行人一路往庄子而去,静寂无声,唯有走路踩雪时的沙沙声。
      “庄子里的人都聚在祠堂里,我们且往那边去。”打灯笼的村民在前头引着路,回头轻声轻气的说话,好像怕吵醒什么东西似的。
      鱼牙庄的祠堂阿蛮是有所耳闻的,传言说是道家的一个祖师爷按天罡八卦阵所建,是能压制鬼魂、邪祟之事的。此时一见果真气派,只是到底年久失修,已隐隐露出颓势。祠堂不算小,只是挤了满庄子的人也显得稍微有点逼仄,来喜被十几个青壮年围在中间,这会儿耷拉着头生气全无,俨然一副要死的样子。
      蔡老爹一路提心吊胆就怕女儿有个闪失,此时见来喜这幅模样哪还能按捺住,哽咽着就要上前:“来喜啊来喜,你这是怎么了?”
      谢之恒却一把拉住了蔡老爹,他眼神直直的盯着来喜肩上,见那里分明盘踞着一个女鬼。
      谢之恒有一双阴阳眼,这事在整个宣平城,唯有阿蛮知道。
      那女鬼是个形状可怖的吊死鬼,一双猩红的眼珠子爆裂而出,舌头长挂在胸前垂荡着,半个脑袋头发皆无只剩一片黏糊糊的血肉。
      “你来了。”吊死鬼攀拉着来喜一道缓缓起身,眼神越过众人直直的看着阿蛮说道,那声音就像尘封千年的古井一般平淡无波,无端叫人听出一股死气沉沉的暮意来。
      这鬼倒好像专程等着自己来似的,阿蛮往前一步,不躲不避道:“我来了。”
      吊死鬼嘴角咧得大大的,抬头透出一股嘲弄诡异的笑意来:“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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