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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6
两人一个站桥头,一个站桥尾,都看不清对方脸上是何表情。但姒郸尹说谎脸红,急于掩饰心虚,那双眼睛就四处躲闪。
薛醍齐乐得不行,远远道:“马不肯走啊,那臣来替大王瞧瞧是怎么回事。”
姒郸尹还没开口,人已经大步过来了。
他心里紧张得不行,把那缰绳在腕口上缠了好几圈,也不知用了多大力气,都勒出一道泛红的印子。松开后,血液回流,手指充血僵得动不了。
薛醍齐上来抚着马鬃,微笑道:“这马温顺忠实,是匹识主听话的好马。”
她停下手,侧头看向姒郸尹。
姒郸尹耳朵滚烫。明明什么都没有,却愣是叫人觉得她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
“喝酒了吧。”薛醍齐问。
姒郸尹立刻否认,“才没有。”看她得瑟的,说的好像是为了她才买醉的。
薛醍齐点了下头,没拆穿他,只是道:“大王要少饮酒。”说完不再出声,只是同他站着吹风。
姒郸尹又急了,“你晚了足足三个时辰,就没有解释的。”
薛醍齐有错在先,只好又赔了个不是,“家中有事,并非故意来迟。让大王久等,是我不对。”
“哼。”都是借口。
他的紧张无措已然消除,渐渐坦然和随性。
真是奇怪,面对她的时候不论多气多恨,总是做不到对待别人那样冷静自持。如果他是爆竹,薛醍齐大概就是引爆他的那颗火种吧。
城里更声催促,即将闭市,打烊的店铺漆黑一片,只剩零星的几个火星。
瑟瑟的河风把两人的衣裳吹起来,纠缠着搅在一处。
薛醍齐按住扑在颊上的缨带,挽向耳后,仰头看墨锭似的天幕,轻声道:“大王。”
“嗯。”
“如果我今夜不来,大王会继续等下去吗?”
“我说了,我才不是等你,我是……”
“是是,大王是来来看夜景的。”
“你……”你就不能多争辩两句吗?姒郸尹生气。
薛醍齐笑了笑,实在不忍再逗这位心口不一的小皇叔了。
在感情上,多单纯的一个人啊。
大概从前她就是被他这份纯真吸引的吧。
在黑暗呆久了,就会向往光明的所在。他就是光,哪怕只有一点点,也会给压抑的她带去一丝慰籍。
手里的灯盏尚且明亮,但摇晃起来的灯影一下一下地落在他的襴衫上,薛醍齐瞄他的脖子,“大王的红斑好了吗?”
姒郸尹握了下手,心头忽地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来。他舔着干燥的嘴唇,喉咙里痒得很难受。
“想知道不会自己来看。”他就是心里想想,哪知道脱口说了出来。
本来想挽回的,但他又奇怪心理作祟,迫切地想看她是什么反应。
但薛醍齐只是看着,无动于衷。
也许没有听清吧。
于是姒郸尹又厚着脸皮说了一次,“让你帮我看看,太尉不会是害羞了吧。”
声音比方才缓了几分,心腔里头却跳得放肆极了。
话说出口的那一刻,他其实有些彷徨的。要知道,他到上京来其实是因为她。
他以为自己是带着报复她的目的来的,原来不是。
今夜走出这一步,是七分不舍,三分希冀。
“不看一眼吗?齐娘。”他想知道自己在她心里的分量到底有几分。
薛缇齐目光幽深起来,手中的力道几乎要将灯折断。
姒郸尹颓尔,眼尾渐红,他怕再失控,背过身撑着石阑干,费力地咳嗽了起来。
一只手在背脊上轻抚了片刻,姒郸尹把呛进气管的冷气吐出来,有些狼狈的笑了。
这辈子还真是……什么模样都被她看了去。
这么想着,他攥过扶在身上的手,将人带到眼前压在石墩上,力道大得惊人,撞的薛缇齐一声痛哼。
他以腿制着人,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攫着粉嫩的唇瓣狠狠地咬,掐在腰上的手绷得青筋暴起,还是把握分寸不肯太用力。
动作停顿的时候,四目相对,呼吸滚烫惊人,触碰已微微泛肿的嘴唇,深情柔意皆在眼里,一览无余。
是报复,也是意动。这个男人很幼稚,但可爱。
薛缇齐抚上他的脖颈,触手滑腻,应是痊愈了。
她睫毛弯翘,在他唇上一咬,趁隙撬开,滑进去搅住软舌,手上也用力,把人轻松反压在石墩上。
姒郸尹眼睛瞪圆了,好几次挣扎都被她柔劲化解。
香袖拂拂,发中瑶钗随风而动,在灯火远去的夏夜里划出圈圈涟漪,把人的铁石心都化成一副柔软心肠。
薛缇齐放开手,恬然自得地理好凌乱的衣衫,姒郸尹已软得两腿打颤,只能靠着石栏大口喘气。
“还不错。”薛缇齐回味方才的滋味,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薛醍齐,你知不知耻。”又被她反压一回,姒郸尹男子气概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挑衅,脸颊胀得绯红。
他有些恼羞成怒道:“自西疆遇你,我此生幽辱全拜你所赐。”
那段记忆朦朦胧胧的,在此刻已经现出大致轮廓。
薛醍齐抿了下唇,想起她约他到此的目的,正是为了当面解开疑团。
“大王一直针锋相对,是不打算放过我是不是?”
闻言,姒郸尹苦涩笑道:“我放过你,那你欠我的要怎么还。薛缇齐,人在做天在看,做人不能太可恶了。”
薛缇齐握着割伤的手,看他的眼睛满是坚定,“我可以为自己辩驳。”
姒郸尹也定定帝看着她,深闭了下眼睛,“好,我信你一回。只要你说,我就信。”
“那几年的事我是真的不记得了。”
姒郸尹觉得很好笑,“别跟我说你伤了脑袋,全给忘了。”
没想到薛醍齐还真的点头,“当时我救姨父脱阵,领教到了西夏第一锤的威力……”
“伤到哪了?”不等她再完,姒郸尹径直打断了。
“在这里。”薛缇齐背向他站立,拔去发簪,解开缨绳放下如瀑青丝,分拨两肩。
露出的青白头皮上,伤痕自左向后颈贯穿,疤痕丑陋得像一条蚯蚓。姒郸尹不敢细看了,鼻子里眼睛里酸胀得难受。
他触摸的指尖刺痛,眼泪已含在里面,转向一旁,酸风还刺鼻,怎么忍都是徒劳。
“大王?”薛缇齐也不知他究竟看了没有,刚要转过来,一侧脸颊就被他手掌轻轻按住,无法动弹。
“别动,就这样站着。”
“嗯?”
姒郸尹埋着头,一直没说话。
站了有一会儿,他攥过她的手腕,沿着上京河沿岸疾走。
上京没有他们的过往记忆。
对着滔滔上京河,他想哭又想笑。
除了皇祖母吴太后,她是他唯一信任的人。他以为她也弃他而去,那几年一个人治病疗伤,在爱恨中煎熬。
在他过着矫情日子的时候,她经历的是什么生死。
“大王。”薛醍齐手很痛。
“我是苏羊,苏羊。”
谁要当这个狗屁大王,他只想做西疆的苏羊。
眼泪滚出来,他眼睛里掺进血丝,表情痛苦到扭曲狰狞。他还是接受不了这样的改变,掐住她的肩大力扣进怀里,揉着她的脸颊。
“薛缇齐,我是你的羊儿,愿意陪你干翻西夏夷,收复三州的苏羊。你给我记起来,听见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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