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无数山

作者:海带大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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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四)元温


      寂静的深夜,昏黄的油灯下,萧子杞拿着一本书在灯下夜读。江骋站在他的身旁,事无巨细地与他汇报工作,待到他说完了,萧子杞突然叹息着摇了摇头。

      “公子,您是觉得承王殿下此事欠妥吗?

      “不,恰巧相反。”萧子杞将书本摊在案上,“我只是感叹,他成长得太快了。”

      “那我们的安排岂不是多余?那个孩子……”江骋试探着说,又抬眼看向萧子杞。

      “怎会多余,那个孩子……”萧子杞的目光落到别处,“那个孩子,此后会成为她的保命符也说不定。”说罢这话,他又对着江骋眨眨眼,“莫要告诉无欢。”

      江骋老脸一红,心道:“我何时说过我要告诉无欢?”

      这般低着头,江骋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道:“公子,玉瑶如今还是几次三番寻死觅活,非说要见您,您看……”江骋说着话,抬了眼去看萧子杞。

      萧子杞的一双眼睛皆在书本之上,连表情都没变,好半晌,他才幽幽地叹出一口气来:“玉瑶,她又在痴心妄想了。”这般说罢,才将那手中的书本放下,抬起头望向江骋:“那个孩子,就当是她还我的恩情,从此她不再欠我什么,让她走吧。”

      江骋一滞,方想说一句“若是玉瑶不愿走呢”,但那话还未脱口,就见萧子杞抬起手挥了挥。

      这是一个拒绝的姿势,江骋那酝酿在喉咙中的话顿时就皱成了一团,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与此同时,桂吾宫舜华殿。

      陶清漪带着头巾坐在榻上,一脸苦恼地望着宫人端上来的汤药。待到那宫人走了,她一溜烟从榻上爬起来,轻车熟路地将那补药悉数倒在了殿内的花盆中。

      这时候正巧殿门响动,陶清漪回首去看,见是袅袅,便道:“奶娘将孩子哄睡了吗?”

      “睡下了,今日小皇子很乖,闹也没闹,一吃奶便睡了。

      陶清漪点了点头,还没开口说话,那一头袅袅又道:“娘娘,那补药你又倒了吗?”

      “倒了,不倒难不成真喝呀,我又不是真的在做月子。”

      袅袅点了点头,视线落在那被陶清漪倾倒汤药的花盆。那花盆中此刻正种着一棵万年青,但那“青”,却已是青黄不接的“青”,委委顿顿地立在花盆之中,半死不活,眼见得是那“补药”补得过了。

      “娘娘,这万年青,还要再换一盆吗?”

      “再换一盆吧,这一盆再浇就该死了。”陶清漪有些无奈地说,“御医开了这么些补药,谁知喝到几时才到头啊……”她苦了嘴角。

      袅袅也陪着苦笑:“谁说不是呢,本以为御医也是咱们这一派的,想是知道娘娘的情况,但实际上,他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啊?”

      “自是知道。”陶清漪叹了一口气。

      “那又为何……”

      “还不是为了做戏。”陶清漪抬眼看了一眼袅袅,又回过头瞅了一眼身旁快要被“补”死的万年青,“后宫妃嫔生子,想是都会根据身体状况开些补药来补身子,若是独独不给我开,怕是又会遭惹旁人非议,引起不必要的猜疑。我猜,那位御医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才一连开了这些药予我的吧。”

      那袅袅点了点头,似乎非常认同。正点着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

      “对了娘娘,今日下午,连美人来过了!”

      “连臻?她来做什么吗?”

      “说是来给小皇子见面礼。我见娘娘在午休,便没有叫醒您。”袅袅说着,又飞快地往不远处的屏风跑去,当她从屏风后再绕出来,手中已捧了一个小巧的锦盒。

      连臻本人是个极温柔极亲和的人,但不知为何,陶清漪却莫名地对她有些介意。

      “没有见到便没有见到吧。”陶清漪淡淡地想着,拿起袅袅捧在眼前的锦盒,打开来看,见是一把玉打的,平平无奇的长命锁。

      连臻来此,可是说什么了?

      “那到没有,只是让您看顾好这个孩儿。”

      “我的孩子我自然会看顾好。”陶清漪道。

      虽然这个小生命与自己从前没有太多关联,但既然已是她名义上的孩儿,那她必定是要负起这个责任。

      “准备一份谢礼,就说桂吾宫感念连美人的礼物。”

      ……

      翌日晌午时分,袅袅拎着一份谢礼往连美人处去了。

      此时天光大盛,灿烂的阳光照着大地,天地各处,都是一派生机勃勃、葳蕤繁茂的模样。

      莲池那头,有几个衣着短打的小太监,正撑着小船摆弄一个个含苞待放的莲花,岸上还有旁的宫人,正拿着长竹竿仔细清理着池塘。

      袅袅见其中一个宫人是与自己打过照面的,正朝着她点头打招呼,便忙摆了摆手做出回应。谁知这边手方举了起来,那边却正与一人撞个满怀。

      “哎呦!”袅袅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上提着的食盒也跟着翻滚了一地。其中装着的各色小点四散开来,正是给连臻的回礼。

      袅袅气呼呼地抬眼,正准备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谁知入眼却见那人一身紫色朝服,想是哪位皇子入宫探望母妃来了,赶忙跪下行礼。

      眼前那人似乎也被袅袅撞得痛了,捂着臂膀慢慢搓揉着。

      袅袅原本还以为会受到一通责罚,谁知那人连看也不看她,只频频回首看向远处,似乎是在等什么人。袅袅顺着他望着的方向看去,见那不远处正是几位嫔妃的住处——如嫣殿。而袅袅正要去拜访的连臻,也是住在此处。

      那位殿下身旁的侍从见自家殿下心不在焉,赶忙向他走了几步,好心出言提醒道:“八殿下,时候不早了,娘娘该等急了。”

      这下,那位殿下总算回过神来,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才闷着头又朝前走去,倒是将正向他请罪的袅袅给忘在脑后了。

      袅袅望向那位殿下的背影,一阵莫名其妙,又看向不远处散落一地的小点,叹出一口气来。

      今日,恐怕这回礼是送不成了。

      ……

      元温自宫中回来,心不在焉地吃了晚饭。

      这时见天色尚早,便一个人躲在房中唉声叹气,顾影自怜。

      近些时候,他是害了相思了。自宫中与那美人相遇开始,他便病得一发不可收拾。明明知道自己这样的心思不对,但又是控制不住,甚至于就连做梦都会梦到那人曼妙的倩影……

      曹植写《洛神赋》,描写洛神为“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耀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云之回雪”。而元温心目中的美人,比之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草木连心生,佳人臻何处。花盛吾园中,魂梦愿相逐。

      元温伏在案上,一笔一划写下这般诗句。心中翻卷起层层波涛,似浪漫的酸甜,携卷起他那不为人知的一点小心思,最后,最后,又重新葬在他的心底。

      抬起头望向闪烁着的灯光,他倏地叹出一口气来,一时间,重重情绪又复地掠上心头,那些呼之欲出的情感追着赶着向前冲去,差点就要没了他的顶。

      好在这时,那门外突然传来小厮敲门的声音。

      “八殿下,浴汤烧好了,你是现在沐浴吗?”

      那声音不大,却将元温拉回现实。匆匆将案上的小诗夹在书中,他答应了个是,便抬脚朝外间走去……

      翌日清晨,元温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

      外间的天光已然大盛,方睁开眼,便看到一个小厮站在门口朝着里面通报。

      “殿下,七殿下……”然,那小厮还未说完话,身后便有一人转出。

      “八弟,今日我说上朝怎么不见你,原来你又在偷懒了!”来人一身华服,满面带笑,似是遇到什么好事,一面说话,一面朝着元温走过来。

      元温昨日夜里做了一宿的梦,此时坐起身来,依旧头痛。便实话实说道:“我今日身体抱恙,已拖人去宫人请假,倒不是偷懒。”

      “你还真生病了啊!”元敏惊讶道,抬手要去探元温的额头,却被元温一侧头躲开了。

      “七哥,你来寻我何事呀?”

      “没事,无非是又被父皇夸奖罢了!”说罢元敏爽朗一笑,露出一排白牙。

      近日他顺风顺水惯了,被皇帝夸奖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元温并不意外。

      “但是,今日朝堂之上有大臣们提出立储之事……”元敏的笑容渐渐地消退下去,紧接着那脸上蒙上一层深深的阴霾。

      “是有合适的储君人选了吗?”看见元敏脸色突变,元温心头一跳,也顾不得头疼了。

      元敏摇了摇头:“那倒没有,只不过是我的呼声不高罢了。”他顿了顿,又挑起一抹轻蔑的笑容,“但仔细想想那几位没有外封的皇子们,加起来还不若我一个不是吗?”

      元温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七哥才华盖世,慧心巧思,的确没有人比七哥更适合做太子了。”

      那元敏似乎很满意元温这样的说法,笑着点了点头:“过誉,过誉。”

      又道:“对了,今日竟还有人在朝堂之上提起你。”

      “提我作甚……”元温眉头一跳,就听元敏道:“自然是立储。太仆大人李丛提议立你为储,说你存心养性,生性良善,由你继位,定能进善惩奸,治国安邦……”

      “不不不……七哥,我……我决计没有此等想法……我……”元温试图站起身子解释,但被元敏按着肩膀又坐下来。

      “你这么紧张作甚,只是朝堂议论,又不是真正的立储。更何况,咱们这些没有外封的皇子们都被提名了!”

      “这样啊……”元温松出一口气来。看了一眼元敏,又慌忙将目光瞥开了,一颗心只管在胸腔中砰砰直跳。

      那元敏朝他望向一眼,见他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不知不觉便有些可笑。

      没有外封的皇子们,除了元朔是先皇后所生需要忌惮外,其余的,果真是没有什么竞争实力了。

      但元朔……

      他一贯令皇帝头疼,在外口碑极差,不足为惧。

      想到这里,元敏的心情又格外地好了些。再看向元温的时候,都觉得异常顺眼了。

      “哎,对了,你不用洗漱吗?”见到元温还窝在榻上,半点都没有下榻的意思,元敏催促道:“快些洗漱,一会儿陪我到西市走一趟。”

      元温不解地望向元敏。没等他问话,元敏又道:“陪我去看看我上月就定下的那株珊瑚宝树,再过不久便是父皇寿辰,我准备把这珊瑚宝树作为贺礼送入宫去……”

      “是啊,父皇寿辰!”元温一拍脑袋,一脸愁容。

      “你不会什么都没准备吧……”元敏惊讶道。见那元温一脸苦痛,干笑两声,“你还真没准备啊!”

      ……

      元温洗漱去了,留下元敏一人无所事事等在房中。

      他胡乱走了几步,越走越觉得无聊,便一屁股坐在元敏房中的书案前。见桌上正当不当正不正摆着一本《战国策》,便拿起来翻阅,谁知刚将那书拿起来,从里面却掉出一张纸来。摊开那纸去看,却见上面正有元温笔迹书写的四行小诗。

      “草木连心生,佳人臻何处。花盛吾园中,魂梦愿相逐。”元敏大概读了一遍,见那诗句简单,文采一般,一看便知是出自元温之手。而这诗句虽没有提字,不知是给谁写的,但表意大概是一首情诗,想是元温写予哪家姑娘的,便顺手抄在了袖中,准备寻个时机拿出来取笑元温一番。

      谁知方将那诗揣入袖中,另一头便有一个小厮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面跑,一面喊:“七殿下,不好了,不好了……刚从宫中传来的消息,说是昭仪娘娘……昭仪娘娘病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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