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有狼

　　李思思的保险课程来的人不多，显然入会人员受过挑选。

　　现场气氛比较热烈，课程结束后几乎每个人都能享受到一对一的指导服务。

　　苏东东费力地睁着眼皮子，艰难地保持着大师形象。

　　陈佳茹乐不可支，“李思思的VIP课程一票难求，到东东这里却一文不值。”

　　苏东东最讨厌上课，要不是祖姨奶奶的雪花拂尘随时悬在头顶，她才不听课。

　　“很出名？”苏东东不喜欢这里还有一个原因，法眼之下，这里绝大多数人的七窍都源源不断地溢出黑气，有深有浅，再搭配那一张张癫狂的笑容，没把东东吓哭。

　　陈佳茹点头，“李思思家境一般，但学历很不错，据说学校导师的评价也很好，算得上品学兼优，顾城的身份早些年在圈子里不受待见，但随着上一辈人老的老，死的死，顾城自己也会经营，特别是跟李思思在一起后，整个社会的评价都挺正面，一些公益活动时常有她们的身影。”

　　苏东东的目光落到周旋在场间的李思思身上，这个女人呀，从七窍溢出的黑气都快成宽面条了！

　　对于黑气，苏东东问过祖姨奶奶，并不是说害了人，做了坏事或者被恶鬼缠身才如此，甚至，在地府，黑气也并非邪恶的替名词，它跟紫气金光都代表着一个人的状态或者是福祸运道。

　　但是能黑成这样，多半不是被迫的。

　　陈佳茹很容易看出苏东东脸上的轻蔑，“怎么？你知道些什么？”

　　苏东东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看出她是个恶贯满盈的女人。”

　　陈胜利一直在偷偷观察苏东东，那状态分明在跟什么人说话，可这一桌就他们三呀，那块虚无的对象究竟是人还是……陈胜利不由打了个冷颤。

　　李思思差不多将大家都照顾到位后径直朝陈胜利走来，隔着屏风，她的目光落到苏东东身上，资料下午的时候已经发到她的邮箱，是一家寺庙的继承人，想投保五百万，这样的客户，往常李思思也是不会亲自接待的，按照社康保险目前的客户群，她其实连这种课程都不用亲自上，但顾城说，适当的低姿态更能让人产生信任。

　　李思思会亲自接待，因为资料显示这个叫苏东东的女人最近似乎跟顾西有接触。

　　顾西，她男友的亲大哥，那个一直端坐神坛的人，原来也有低下眉眼看顾凡间尘土的时候。

　　呵～

　　李思思轻盈挺拔的身姿从屏风后绕出来，她笑得亲切，“宋先生这次回归我们课程，想必收获到一些新的东西，对我们社康来说，更是一笔不可估量的财富，最功不可没的当属陈先生，也是因为您的信任才让我们没有错过彼此。”

　　陈胜利没想到李思思会亲自过来，不过她一向给人和蔼可亲的印象，除了觉得倍儿有面子，倒没有太激动，三人简单聊了一会儿，气氛越来越好。

　　李思思的话题终于落到苏东东身上，“这就是你们的朋友苏大师？据说要给爷爷投保五百万？这份孝心很难得，如果大家都像你一样，老无所依的世界性难题就应该不存在了。”

　　苏东东默不作声，李思思见过的客户多，脾气更怪的都有，并没觉得有什么，从专员手中接过资料往苏东东面前放了一份，“苏大师，这是社康保险的简介和保险项目，针对您的需求，我挑选了一些适合家中长辈的项目，您可以先了解一下。”

　　之后，李思思不再理会苏东东，苏东东在陈佳茹的催促下翻看保险，不一会儿陈佳茹也疑惑起来，“真的是再普通不过的保险项目！”

　　如果只是这样，何必搞得这么神秘。

　　苏东东朝宋昌使了个眼色，宋昌轻咳一声，“李经理，我岳父母因为忧思过度，身体越发不好，像这种情况，能购买保险吗？”

　　“其实保险制度有规定，六十岁以上的人士是无法参保的，当然前期有投入保险，每年持续投入和叠加都是可以的。”李思思显得十分耐心。

　　宋昌不作声，看着陈胜利，陈胜利好像立马明白什么，低声问李思思，“这么说他岳父母的情况是可以操作操作？”

　　李思思笑了笑，有些意味深长。

　　陈胜利用手肘捅了捅宋昌，宋昌有些紧张，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像意外保险的额度最大能做多大，后续会不会很麻烦？”

　　场面一下安静下来，话里的含义能听懂的都听懂了。

　　李思思缓缓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宋昌，“宋先生想投多大呢？”

　　宋昌咬了咬牙，正准备抛出一个他这辈子都无法赚取的金额，李思思突然一笑，“宋先生真的很孝顺，跟岳父母的关系一定很好！”

　　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一下缓解，陈胜利顺势说道，“他的情况跟我相似，运气不好，死了老婆，现在他跟岳父母的关系也有些紧张，就想通过一些方式改善跟老人的关系，我们人到中年，精力也不比以往，能落得耳根清净没麻烦，那就什么都好啦！”

　　是呀，从此揣着财富迎娶年轻漂亮的姑娘，一年后再生个孩子，谁还记得以前的人和事？

　　陈佳茹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苏东东不大听得懂里面的官司，但不妨碍她的直觉。

　　李思思了然地点点头，“宋先生后续有什么问题可以询问蔡专员。”就是一直跟在李思思旁边的女孩，圆脸上有一双神采奕奕的大眼睛，长得很有亲和力。

　　“社康虽然做的是保险，其实我们更致力服务，在别的公司，保险卖掉了，工作就完成了，但是对我们社康来说，卖完保险后，我们的工作才真正开始，这并非一句广告，陈先生是真实感受过我们的服务，他最能体会。”李思思笑道，陈胜利十分配合地点点头。

　　“所以宋先生后续的咨询和服务都由蔡专员负责，这个过程我们就不方便介入了，蔡专员看起来年轻，业务能力却很强，宋先生如果觉得没问题就跟蔡专员去09号房间详谈。”

　　那是一个个玻璃隔出来的小房间，私密性做的不错，能看见顾客们一双双露在外面的腿部，他们对面都坐着统一制服的专员，玻璃印射出她们和蔼可亲的美丽脸庞。

　　苏东东和陈佳茹对视一眼，决定按兵不动，陈胜利跟着他的专员去了另一间房间，行为举止颇为亲密。

　　“宋昌最喜欢那种类型的女孩。”陈佳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宋昌进入房间，目光里深深浅浅。

　　“所以这个男人是你抢过来的！”苏东东忽然明白点什么。

　　李思思并没有离开，而是让一个助理送来水果和茶点，似乎感受到苏东东的疑惑，她一边亲自布茶一边解释，“社康没有将进门的客人冷落在一边的道理，哪怕您不在我们购买任何东西，每次课程结束后都是专员们最忙的时候，所以，你们不嫌弃的话，由我亲自款待你们！”

　　苏东东点点头，“不嫌弃，我喜欢吃那边的果子！”苏东东指着离自己最远的车厘子。

　　李思思：……

　　李佳茹已经收回目光，“东东，这个女人调查过客户，或许连你也调查过，她不好惹，等宋昌出来我们就走。”

　　苏东东好似觉得车厘子非常好吃，对李佳茹的话充耳不闻，她吃得又快又香，不一会儿就将一整盘车厘子吃完，拿纸巾擦了擦嘴，目光突然落到李思思脸上，“要给我爷爷投保五百万的事情是骗你们的，我真实的目的就是想进来看看传说中一票难求的VIP课程。”

　　“东东！”陈佳茹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李思思并不意外，挑了挑眉毛，好整以暇地靠在了沙发了，苏东东的眼尾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这是上位者的姿态，顾西那个王八蛋就爱摆这姿态。

　　苏东东突然发出一声痞笑，靠近李思思压低声音，“其实你们也是一群骗子对吧！”

　　浑身紧绷的李思思一愣：！？

　　“我的客户是宋昌，为了他我起早摸黑了近两周，现在你们一声不吭当着我的面把人抢走，这话说不过去。”

　　李思思脸色露出奇怪的笑容，“苏大师，您的意思我不懂。”

　　苏东东有些生气地看着李思思，“你们社康太不坦率了，购买意外保险，赚取巨额保险费这种事情，早几十年香港电视剧就已经演烂了，你们也不过是抓住客户的心理，赚取一些提成点，其实就是一种行骗手段，但我就不一样，我实行的是真正的一对一服务，切切实实地为客户提供真实有效的方案，所以……”

　　李思思终于露出一丝不耐烦，“所以你让宋先生是多烧点香还是拜点佛？”

　　苏东东戛然而止，又露出先前高傲的姿态，“心诚则灵，神佛之事又岂是你这种俗人能懂，我只是提醒你不要打宋先生的主意，否则岂止是神佛，就连鬼怪都不会放过你。”

　　李思思觉得自己一定是脑袋坏掉了才跟一个神婆周旋这么久，顾大少的病情已经严重到需要相信这么一个骗子？

　　李思思随手招来一个迎宾妹子，几句话就将苏东东扔给对方，头也不回地进了办公室，一进办公室她就给蔡妮发了短信，务必从宋昌嘴里套出更多的事情，苏东东充其量是个小地主婆，竟然敢来招惹社康，她李思思是什么人，还轮不到被这种小角色威胁。

　　李思思一口喝下冰镇的洋酒，并没觉得火气有所消散，她烦躁地办公室走来走去，想给顾城打电话，手指已经按在键上，又将手机丢回桌面。

　　她不能让顾城知道这件事，从查出来苏东东与顾西有接触开始，她就应该将事情告诉顾城，但是她隐瞒了，有一些小心思，这时候若是被顾城知道！

　　李思思有些不安地抱住手臂，身上某些部位开始神经性疼痛，李思思扬起头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浸在痛苦的情绪中…… 十分钟后，李思思冷静下来，她走到桌边拿起电话，“是个虚弹，让人都撤走，小心一些，不能在监控里留下痕迹。”

　　这边李思思一走，打发了迎宾员，苏东东将手机翻过来，手指还在微微地颤抖。

　　陈佳茹发现手机竟然是通话模式，不禁讶异，“你在跟谁打电话？”

　　那是谈话进行到中途，手机突然就通了，苏东东甚至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地按照短信的指示将桌面下方的隐藏式耳机不着痕迹地放到耳朵里，那时，顾西冷冰冰的声音传过来，“接下来按我说的做，否则今天你们出不了易城大厦。”

　　苏东东将事情简单说了一下，陈佳茹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什么，顿时脸上黑气直冒，“他们想干什么？如果知道我们的真实意图，就准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害人？”

　　她忽然望向玻璃间，“宋昌意志不够坚定会不会已经把不该说的都给说了？”

　　苏东东摆摆手，“我给他贴了清心符，对方如果真的跟恶鬼有染，他不会有事。”

　　等到宋昌出来，也没等陈胜利，几人匆匆离开了易城大厦，晚上的车辆还不少，绕过几个街区，陈佳茹发现有一辆跟着他们，苏东东看了看，让宋昌将车停到一旁，那辆车也跟着缓缓停到马路另一边，驾驶室的玻璃放了一半，苏东东认出是帮顾西跑腿的张小艺。

　　苏东东噔噔噔地跑过去，高兴地问，“张哥，你怎么来了？”眼睛看了看后排，没有顾西的身影。

　　自上次□□精结下深厚的友谊，张小艺就挺喜欢苏东东，觉得这闺女对他的胃口，笑呵呵地说，“大侄女，张叔不放心，跟着来瞧瞧，怎么样，没事吧！”

　　苏东东嘁了一声，“那些人说话都绕来绕去，我根本听不懂，瞌睡都要出来了，你家金主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发来一段信息，配着那冷冰冰的语气，吓得我差点尿流，易城大厦确实不少鬼，但是都没什么害处，社康里面更是连只鬼影子都没有。”

　　张小艺咂摸着该怎么说，斜刺里响起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你该不是想告诉她里面是喜洋洋和灰太狼在打架。”

　　“老板！”

　　“顾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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