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皇子

　　宋石那边已在熬糖做糖葫芦。早做好晾干的到集市也不够卖，他们每日做的只够插满糖葫芦架。

　　不得不说当地甜度较大的山楂给他们得天独厚的条件，加上独特的甩糖技艺，才让他们的小摊有了不少看头，否则就要让宋石胸口碎大石来赚取路费了。

　　他们在城外山楂老农那里买进山楂，老农抬高价格被戳穿，主动让出卖山楂的地方给他们卖糖葫芦，他们的生意由此开始。

　　冬天可以一路卖山楂制品，要不是两人忙不及，给来往客官来个“山楂宴”，没准能让当地的山楂销路好起来。

　　几个随从嘴上不愿，都老老实实干起活儿来。初一在用水洗山楂，常年练武让他力道没轻没重，山楂表皮多多少少被揉坏。

　　丁涵英将其去核与根蒂，挑出表皮较完好的递给宋石，其他盛于臼直接让初一打成泥，还不忘笑话他，“别把我的杵和臼弄坏了。”

　　初一尴尬地看她一眼，继续干活。

　　初三初四也加入捣泥队伍，不得不说他们的力道让山楂泥看起来更像泥，这力量也算用对了地方。

　　丁涵英占据另一个灶台，烧火任务交给初三，其他两人继续捣泥。

　　山楂泥倒入锅中，加糖慢煮，不断搅拌至不会自动流融，水性极少，关火倒入盘中，待其冷却成形，即成山楂糕。

　　山楂糕鲜中透亮，娇艳馋人，趁丁涵英目不所及，被三名壮汉偷走几口。

　　“留给你们吃，成了吧？”明明比自己大上几岁，还像馋嘴淘气的孩子。

　　多三人帮忙，不止多了山楂糕这一新品，还另做个糖葫芦架，看样子今日生意能不错。

　　傍晚，几人提早用饭，推着小车朝城里去，一切如常。

　　春生得了初二送来的两样东西来孙千墨房外敲门，进门后将两坛小心地放在桌上，说：“丁姑娘大早上托人送来一坛山楂酒、一坛山楂酱让主子尝尝。我刚才闻了下酒，那香得呦，感觉自己带上一身山楂味。”

　　这又救人于水火又送东西的，默笛意味不明地看着自家主子。

　　孙千墨知他何意，开了酒贪婪地闻上一口，悠然道：“这味道，当真不赖！”闻过之后没尝一口又将塞子塞上。

　　他没有喝的打算。那坛稍起冰碴儿的山楂酱也是，看过之后重新塞好。

　　要说送东西的用意孙千墨没懂，然防人之心不可无，先将两坛东西收起来了。

　　“话说，买的镜子忘了送......晚上随我将东西送去，再请他们吃顿好的，就与他们保持距离吧。”

　　默笛如此放心了。

　　孙千墨到糖葫芦摊儿的时候，那又围满了人。他又站到房上，看见丁涵英那四个随从都在，生意红火得很。

　　不知怎的，对于丁涵英可能的真心相对感到丝丝愧疚，人家明明送了好东西给自己，自己却不断猜疑似埋没人家的好意，狭隘了些。

　　孙千墨近前拍了最外侧的初二一把，告诉他希望明日与他们小聚一次作为回礼，望他等下转告他家小姐。初二欣然答应。

　　孙千墨与默笛、春生走了，沾着春节喜气在城里闲逛，看见那有金字招牌的“面郎君”，听说这是方圆百里有名的点心铺，店主金掌柜也算城中显贵。

　　三层小楼，一楼卖点心，上面两层品茶品点心。稀罕的是，这里也有谷国少见的山楂糕，只是名声在外，糕饼的晶莹剔透掩在华贵的包盒里，普通百姓别说吃，连见一见都难。

　　孙千墨往近走，想买来些好看的点心送给丁涵英，再请他们吃顿酒感谢救命之恩。

　　外面也围了些人，细看之下竟是丁涵英熟练的甩糖技艺，只是换些人来表演，不少人看到后窃窃私语说这技艺在哪看过。

　　有人想起来了，问伙计：“怎的你们也学了这甩糖的手艺？之前刚看集市有个姑娘懂这个。”

　　“招牌在外，难免有人偷学。”伙计扯谎毫不心虚。

　　“你这今天才开始表演，人家可是几天前就开始了。”路人还指望说句公道话。

　　“这是我们早些天研究出来的，不知怎的就被人偷学了去。掌柜没办法了，将这打算正月十五表演的技巧提前表演。至于那偷学的小人，自然有人收拾她。希望各位捧个场，给我们这门面撑个腰，免得让小人得逞！”

　　“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那些没头脑的小人哪研究的这么讨喜的技巧！”

　　谎言说得头头是道，看来有不少人信了。扯谎之人一口一个“小人”便颠倒黑白，英妹那些人家乡的常见技艺成了这金掌柜独创，孙千墨一路前来见过不少脸皮厚的，竟没见过如此不懂羞耻之人，不以为意地瞟他们一眼，进了店。

　　他们这倒人胃口的嘴脸差点让他放弃尝尝这地方特色点心的念头，要是被英妹知道他们的说辞，还不知会不会领了他送点心的情。

　　可惜他还是想尝尝。

　　里面的人也不少，着装都讲究得很，公子腰间大多佩戴价值不错的玉佩，连为主子买点心的丫鬟也着散绣夹袄，看着倒真是个只有达官显贵才进得来的地方。

　　孙千墨腰间连个带玉腰带都无，进门也没得到伙计几分注意，就在一旁静静看店里之人，将那些面目下隐藏的嘴脸看个真切。

　　春生先去排队问店里都有哪些招牌糕点了。默笛在孙千墨耳旁嘀咕：“还以为主子不打算进来呢。”

　　“来一趟送给他们尝尝。当然我也想吃。”

　　默笛知晓自家主子看人脸色看多，不是沉不住气的主儿，立在一旁等春生问完。

　　总算轮到春生，看那伙计就不如之前笑得灿烂，春生见此更多也不在意，招呼孙千墨过去，问招牌哪几种，再问自家主子想吃哪些。

　　“要两盒里面多些的。”价格好看，盒也好看，就是东西的量，还不如到街上买几个馒头。

　　伙计不屑地“哼”一声，“公子想要多些，上街买些地摊儿点心多好，还符合自己的身份。”

　　春生口快回击，“你出去要饭也符合你的身份，何必在此莫名猜测别人身份，误了店里生意？”

　　眼看伙计要发作，孙千墨又道：“连句像样的话都不会说，他这性子估计要饿死街头了。”

　　默笛在旁边笑得一抖一抖。大主管来打圆场让伙计退后，亲自问他们要什么。

　　孙千墨问：“你这有降香黄檀的六角锦盒吗？”

　　降香黄檀就是黄花梨。孙千墨倒不是为争口气要如此包装，只是觉得对方救他们性命，以此回报才算合适。

　　“有，公子要几层？”

　　“三层，拿来让我看看。”

　　伙计进去拿来几个，大小不一，打磨锃亮，有镂空雕纹，精美绝伦，怕是盒子要比糕点贵。刚才的伙计看他们的眼神都变了。

　　孙千墨再说：“要两个，每层两种糕点、留一层包纸、摆满，其中一盒的每块糕点上贴好名称。糕点分别要芸豆糕、栗子糕、莲子糕、云片糕、桂花糕、海棠糕。你们快去装盒，我们在此等候。”他让春生递出银子。

　　“不要这招牌山楂糕吗？山楂甜酸适度，可口开胃。”

　　故意不提偏要问，孙千墨道：“不必，友人来自品含国中部，地方糕点，她自己会做。”

　　伙计讪讪地到后面置备糕饼去了。

　　孙千墨几人坐在一边茶桌周围，如今不止有伙计奉上店内好茶，还端上几盘足以让他们消磨等待时光的糕饼，伙计临走时还要嘘寒问暖一番。

　　趋炎附势之态，到处相同。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东西齐了，默笛、春生一人一盒拎走，大主管亲自送他们出门，看得刚才的伙计牙尖发抖。

　　孙千墨还特意看他一眼，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估计他今晚要睡不好觉了。

　　此时，丁涵英那边生意也如面郎君红火。小车上有一摞摞得半人高的木质层架，最上方一块盖帘，掀开之前先吆喝：“今天有新食卖，有没有想最先尝尝的？”

　　围观百姓眼巴巴地看着等她掀起盖帘，她吊足胃口才肯开，露出第一层盛于白盘内的红艳山楂糕。

　　有人恍然大悟，“这不是金掌柜家的山楂糕吗？”

　　“整座城里就他们一家会，怎的你们也会？”

　　丁涵英不急不慌地解释，“这是品含国中部几座城镇的常见吃食，就不晓得在这成了稀奇玩意儿，说那金掌柜也卖，估计是从别人那学的。”

　　“姑娘可要小心啊，这东西他们把得紧，没准要找你们麻烦。”

　　“多谢大婶了。”

　　“你这东西要怎么卖啊？”

　　“十文一块，大家尝尝鲜。先来有份儿，后来就得等明儿了。”她将一盘糕分成六块，能卖六人。一共八层，围着的人可比这多不少。

　　“这么贵啊？”

　　“这东西可比糖葫芦金贵得多，山楂成泥成水可得，怎么着也比面郎君便宜得多吧？”

　　没等她说完便有很多只手举钱递来。

　　围观之人更乱，初四帮忙收钱，照丁涵英的吩咐可孩子尝鲜，再论他人。干了一会儿听主子嘟囔：“果然不如公孙大哥利索。”

　　“......”

　　“要是一次一坛子酒，着实雇不起。”丁涵英又来这样一句，倒把那别家公子当成伙计使唤了。

　　她双手麻利地铲糕，放在牛皮纸里包好递给他们，两刻钟不到便卖的差不多了。最后一块递出去时，她对没买到的人说“对不住”，告诉他们明日还有。

　　其实百姓们也不是觉得这东西多馋人，只是那边包得连花纹都讲究得很，而这与那边看起来相同的东西只卖十文，买了就像占来巨大的便宜，便抢着买了。

　　有些没被完全扫了兴的又移回甩糖那边了，丁涵英趁此机会歇了会儿。

　　她这边人散得差不多，挤进一个仆人打扮的年轻男子，面色不善，提高嗓门大声问：“听说你这有山楂糕？还将我们那新出的甩糖技巧偷学了去？”

　　看那一伙人气势汹汹的模样与颠倒是非的说辞，来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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