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何耽兮

作者:葭月鸣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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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5 章


      定国公府沿承着世家清贵与钟鸣鼎食的高门风度,书香缭绕精致清丽。那时的夜澜着一身白衣,无点滴纹路修饰,衬得眉目锋冷,就那样安静地站在丞相门前,恭敬言道:
      ”心有壮志,不知丞相可否收留在下,做个门客。“
      彼时的苏老国公,尚是个丞相,与皇帝两相制衡的丞相。
      侍卫见这位公子面色俊俏,气度天成,且衣着不凡,一时不敢怠慢,便接了他的策论送至丞相处。
      丞相的书斋宽敞明亮,紫檀木架上兽首模样的香炉溢出几缕乳色清烟,丞相苏咎接过那一份策论,笔锋深敛,字字生花,文辞精炼,论据严谨,默读只觉辞藻生香,豪气顿生,连日政务疲忧被一洗而空。这策论的作者,叫他生出忐忑与期待。
      章末提名,叶澜。
      这文风,与先皇……
      他不敢多想,忙问携策而来的侍卫。
      “……是何人所论?“
      “一个着白衣的少年公子,约十五六岁模样。“
      心下默算了时间,颤抖着声音:“快请。“
      先皇南巡时,曾指着波澜壮阔的长江江面,汹涌波涛激起千叠白浪,撞岸拍出碎玉浮珠,回忆宫中有孕的妻,眼角眉梢都柔和下来。
      “苏咎,待孤的孩子诞生了,便要为他起名为澜,夜澜。“
      后来,陛下南巡途中遇刺,他心下不安,顾不得悲苦八百里加急赶往京都,果不其然,王爷早存了谋逆心思,他匆匆带人护住后宫,保住走投无路的皇后,密送出宫,并将陛下随身携带的皇权世袭玉佩给她,告诉她,陛下已为小皇子起了名字,澜,夜澜。
      皇城大乱,他不过一介凡人,做不到手眼通天,皇后离宫后在诸多刺杀中难觅其踪,任他苦寻了十余载。
      朝野之上,金銮宝殿,刀斧手层层围住,剑拔弩张。那人举着份假诏登于帝位,几个激烈老臣当即撞了柱子,后来陆陆续续告老还乡了一批人,他杵在那里,知道自己不能退,一旦他走了,这个天下,便当真是这个逆贼的了!
      苏咎望向门口,她逆光而行,身姿像是一道山峰,身后晕出光华。他眼眶湿润,好像这个背影,他已经望了许久了。
      “你,叫什么名字?“
      “夜澜。“
      “木叶的叶?“
      “暮夜的夜。“
      是的,那般骄傲的任,面容姝丽却不显得娇弱,气度浑然,贵气天授。面容依稀看得出先皇后的模样,可那周身的气度,俨然是另一个先皇。
      她看着他,看他两鬓斑驳,眸中热泪盈眶。
      乱军当道,苦的不仅是民,还有官。夜澜不由真切佩服自己的父亲,在位期间,敢于分权且善于分权,敢于用人且善于用人。即使那昏君苦心谋权,却仍有这样一批为民请命,不畏生死的官员,凭仗依托着泾渭分明官制齐备的朝堂规章,与那昏君死磕到底。即使下一刻人头落地,却也能用着清瘦的身躯支撑这个风雨飘零的王朝。他们底下尚背负着千万民众的生计,或许他们可以挂冠而去独善其身,但他们不能,先皇曾教过,为官是为民。
      他们能放弃这个君王,但是放弃不了自己身后的百姓。
      这是他们的使命所在。
      十五年,已经等了十五年,该是了结的时候了。
      苏咎接过夜澜递给他的环龙佩,一汪碧光溢在手心。“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叹着:
      ”苍天有眼。“
      如今,已是大夏泓奕帝的夜澜站在苏府门前,看着她父亲当年题的宁国公牌匾,笔力深厚,古朴雄浑,仍沐光闪烁。
      苏老国公于她,如慈父严师,老国公辅佐他登基后,便言称退朝,将手头权力全都放于夜澜,然她遇到了困惑不解之际,总要寻他解惑,或求政或问道,总能明白许多新的东西,收益良多。
      苏咎已近花甲之年,仍神采奕奕,正在自家院子里,兴致勃勃地翻地种洋芋,夜澜还来帮他挥了几铲子,本想问问身体饭食,但……还是算了吧,不用问了。
      “今日又是来问什么?“苏咎满不在乎地将脏兮兮的袖子往上卷了卷,接过夜澜递过浸了水的帕子擦了擦脸。
      “前几日看战烈英属时想起的,我极厌那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想着可筹办’义学‘。即不论贵贱,凡大夏百姓皆可入内读书学习,所有花费皆有国库支出,不收民之分文。先生看如何?”
      “养民教民,国之本也。只是政令下达,要通德政之人,廉洁之人,刚直之人,威望之人,且‘义学’所择人才,也须考量,此令耗费也是巨大,前不久刚减了民税,不知国库可补的上?“苏咎问了几句,都打在关节眼上。
      “减民税不假,可前不久大清冗官借水灾之名又彻查贪腐,国库倒是不差钱,且新播下去的兴修水利的银两也落到实处,富民足以。”
      他摇了摇头:“得贪腐收益只是暂时,义学所需,是长远之计,撑不住。”
      夜澜难以掩饰唇角得逞的笑:“古有道,重农抑商,当然,这话我也不喜欢,农商互利材施真的,就像一棵树,农业为底下的根基,商业则为其繁盛的树冠,树冠越茂密,越能体现其根茎的牢靠,国家才能真正富起来。官府要引导,调控商业而非一味压迫钳制,于农业而言,官府要重视奖励,并非一味将民众禁锢在土地上,如此吏治清,民众富,教化于民,还愁国家强不起来?”
      苏咎看着她:“想到什么就去做吧。”
      “总要问问您的意见,我才好定心。”
      “你呀。”他低眸,默而叹道,“吾朝之幸。“
      夜澜留在定国公府用了午膳,在庭前散步时,一个小姑娘提着裙角往夜澜处扑过去:“啊澜哥哥来啦!“
      夜澜扶住她往后退了退:”益发好看了。“
      来着正是苏咎的小孙女,合府上下当眼珠子般疼的沐欢郡主苏濛,十四岁的好年纪,生的如花苞般可人。
      着一身鹅黄色的襦裙,衣裳上的凤凰花亮得灼人眼,压着鬓角的一对茉莉花步摇是一整块和田玉雕出来的,玉珠泠泠作响,脆如裂冰,耳垂上的水晶耳坠作成水滴珠子形状,晃晃悠悠。
      她正随着自己的名字,濛,烟雨濛濛的濛。
      生得一双水光潋滟的美眸,杏目流转间,光华闪耀引人入醉,环着夜澜手臂软软地撒着娇:“嬷嬷说我女工进步了,给哥哥绣个荷包好不好……“
      声音甜糯清软,许是幼时在吴地长大的缘故,又带着江南山水的烟雨绵绵,虽小姑娘如黄莺雀般叽叽喳喳地讲个不停,光听这声音就万分舒服。
      夜澜政事多故未在定国公府留太长时间,辞退时苏濛小郡主期期艾艾地看着她,夜澜乘着没人注意,将一个小匣子塞给她,匣子里装着小巧的鲁班锁和竹编的小蚂蚱。夜澜拿她当亲妹妹般疼着,连“沐欢“这个封号,都是亲手题的写了匾额过来。
      “义学“之事宜速不宜迟,刚出了定国公府,夜澜就往祁铭墨处奔。
      尚书令大人……眼神中似是有些许怨气,看得夜澜心里发毛心下计量着可是有某处得罪了他,硬着头皮将“义学“的想法与他提了提。
      祁铭墨细细思量着,这的确是一件于国工在千秋的大工程,也是一众文官大展宏图的好时机,同夜澜细论了许久,敲定了一些体制与官额,还要往下再议,完善方案后交予夜澜过目。
      祁铭墨收了文摘:“此时关系重大,下官若是要多叨扰陛下,陛下千万别嫌臣烦。“
      “岂会?无论铭墨何时来找我,我都是在的。“
      “……嗯,臣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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