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画与花千骨

　　“蓁蓁，你到底要怎样？”沐清匆匆赶到。
　　“你和仙界最美丽明月仙子佳期将近，我为你准备贺礼。”蓁蓁的笑声尖锐得象一把刀。
　　“你可以恨我，别去伤害别人。”沐清叹气：“有些事情以后我会向你解释，现在你先冷静下来。”
　　“冷静？我们一起封印妖蛇，我们结伴游历南荒，我们在三生石前许下永不相负的誓言，连蓁蓁这名字都是你替我取的，如今你却要我统统放下，发生过的事情全部可以当做不存在？你对得起我？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蓁蓁颤声责问。
　　“我知道遗忘是很难的事，我向父君求得一枚忘忧丹，你服下后三个月内不会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包括我。”沐清冷静的取出一枚丹药放到她手心。
　　蓁蓁狠命捏紧那药，指甲深深刺入血肉 “三个月后呢？我终究还是会记起以前的事，你知不知道神能活多久，难道让我在千万年漫长的生命里一直活在痛苦的回忆中？”冷笑数声：“这是你的权益之什么？你担心我一气之下去伤害明月仙子？”
　　“我只担心你伤害自己。”沐清眼中有着深深的怜悯。
　　蓁蓁却看不到他的无奈，威胁道：“若我一定要毁了她呢？”
　　“做错事的人一定会受到惩罚！”他是说到做到的人。
　　他的强硬扼灭了她最后一线希望。
　　她惨然笑着为他斟上满满一杯琼浆玉液“这杯酒叫做了断前缘酒，你喝下它，你我再无牵绊。”
　　他叹口气，皓白如月的手将蛊酒送至薄唇。
　　“蓁蓁，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中那样，你信我，沐清从来未忘记对你许下的誓言。”他举杯便要一饮而尽！
　　“不要喝，酒里有蛊！”白千大喝一声，一个与尊上面容如此相似的人服下毒蛊，束手旁观，他做不到！

　　这时白子画与清风在地穴也找到了熟睡的九头巨蛇！
　　古书记载，九头蛇是上古怪兽九婴之后，它有九个蛇头，砍掉一个其它八个脑袋活动自如，击杀九头蛇相当于两人要与九条巨蛇相斗，而且时间一久那个被砍掉的蛇头会重新生长，是谓绵绵不绝。
　　而白子画与清风体力有限。
　　真是道高一长魔高一尺？
　　清风性子急燥：“管不了那许多，救千儿性命要紧。”拔剑向最大的蛇头砍去。
　　白子画拦住“且慢。”
　　清风瞪眼：“你难道要和我争谁第一个出手？”
　　白子画道：“清风兄，与此怪对战我们莫说拿到蛇丹救千儿，能否全身而退都成问题。”
　　清风不悦：“你胆子越发小了！何必长怪物威风？”
　　白子画道：“你知道我方才手触古剑看到了什么吗？我看到一位仙人持剑与巨蛇相斗的场景，他衣着发型正是上古神族统治六界时代的款式。”
　　清风道：“就算你所见确有其事，也不能证明蛇妖多厉害。”
　　白子画道：“清风兄可记得古剑上的铭文写着赠沐清所用。起初我只觉这名字听来熟悉，慢慢回想，早时仙界有位尊者名讳正是叫做沐清。”
　　清风一拍脑袋：“我也想起来了，沐清真君为天帝之子，千万年前于封印妖神驱逐神族一战中慷慨捐躯，因为沐清真君立有大功，是以仙界供天帝一脉为主君，传承至今便是玉帝。”连叹数声：“昏庸之君如何对得起他的英雄先祖？”
　　白子画点头：“你只知沐清真君驱神族的事迹，却不知他与长留渊源极深。长留第一代掌门宁逸上仙便是他幼弟，长留至高心法由他传给宁逸上仙再代代相传，就连长留仙山也是沐清真君赠给宁逸掌门的开山立派之地。”
　　清风恍然大悟：“难怪你们每任长留掌门都立誓永保天庭平安，原来你们是一家人。”
　　白子画道：“宁逸掌门断情绝爱并无子孙后世，天帝血脉到了他便断了，长留与凌霄宝殿如何算得一家人？斩妖除魔守三界平安是修行人的份内事，长留既为众仙派之首，自然当以身作则。”
　　清风道：“说了这许多，你是不是又想进入幻境？”
　　白子画道：“没错，此剑应是沐清真君当年收伏蛇妖所用，大凡绝世名剑皆有修成剑灵的机会，此剑应具灵性，是以让我看到真君与蛇妖一战。我想再去试试能否从中找出击败蛇妖之法。”整好衣冠对那古剑恭恭敬敬叩首而拜：“长留第二百七十五代弟子白子画，爱子身中情蛊急需巨蛇内丹解救，求真君垂怜指点弟子迷津，让弟子取到内丹。”言毕伸手握住剑柄心神归一，古剑猛然红光大盛，将黑暗的地穴照得通红。
　　“主人，你终于来了。”呼唤他的声音来自古剑。
　　“你在对我说话？”白子画问。
　　“是，主人，我为百花女神亲手所铸，又得她神血开灵，早已修成剑灵，一直守在此处，一为镇压蛇妖，二为待侯主人归来。”剑灵回复。
　　“我不是你主人，你主人沐清真君早离世千万年，尸骨都已化作飞灰。”白子画君子坦荡，自然不肯为私利欺骗剑灵。
　　“主人，勿运仙力抗拒，请随我来。”古剑忽地生出一种极强烈的吸力拉着白子画向地心深处飞坠。
　　当下坠之势停止时，白子画置身于一处荒废的宫殿，整个人靠坐在宫柱上，这懒散的姿态令讲求礼仪的白子画难堪，他想站直身子却发现全身没有一点力气，似乎被封住了仙力。
　　哒、哒、哒、足音自外间传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位绝代佳人袅袅婷婷而来。
　　小骨！
　　是他日思夜想的小骨。
　　她衣着华丽，手执一把雪亮的长剑，她在他面前静静伫立。
　　“沐清，你想不到我会来？”
　　一声沐清唤出。
　　白子画心中一阵恍惚，他突然觉得这个与小骨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并非自己徒儿。
　　而他也并非长留上仙，而是一位穿着远古款式衣衫的仙人。
　　他是沐清。
　　“当初我们见面是一个早已设下的局，你早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你故意引诱我对你动情。”她咬着牙说出的每个字都仿佛在滴血。
　　他想说不是的，但有股力量让他无法发声，为了避免他感情冲动打乱计划，他的族人给他施下禁语符。
　　“我信你会真心待我，封印神力随你去了天宫，而你趁与我同床共枕的机会，给我服下迷魂丹，偷偷取了我心头上一滴血满足你们贪婪的野心，你好卑鄙！”他的默认令她认定所见事实为真，盯着他的两个眸子恨不得喷出熊熊火焰。
　　他的苦衷她不会懂，她是神，他是仙，虽然他们为种族而战，但他从无害她之心，一直以来她都是他愿意用性命保护的人。
　　“你用我的血作局欺骗照顾我疼爱我的神伯，吸尽他灵力为仙界打造诛神的十大神器。”她面容扭曲狰狞，仇恨足以令神变为魔鬼！
　　干下那事的是沐清宁死也要包庇的人。他愿替那人承担神的惩罚。
　　他点头。
　　刹时，她恨他恨到了极点。
　　他可以伤害她，那是她识人不明自作自受，但是他有什么权利去伤害她的亲人？
　　她不可以再放过他了，她以神的名义立誓，她要让他的罪恶就此终止。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这算是给他最后一个机会。
　　蓁蓁，有些事我纵然知道，现在也不能告诉你。我们的计划已经快成功了，神应该回到属于他们的地方去，你若知晓，必会坏了大事。
　　一股凉意寒透胸膛。
　　心脏象被人塞进了一块冰。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她真会要他的命！
　　他太自信，他总把一切估量得太容易，他习惯了她的千依百顺小鸟依人，他从没想到她会有凌厉狠绝的一天。
　　其实从给下他情蛊的那一刻，她就变了，
　　而他没变。
　　利剑从沐清胸膛穿过。
　　她拔剑，鲜血自伤处喷涌而出。
　　仙力和生命在他身上迅速散去。
　　禁语符的法力也随之消失。
　　“蓁蓁……”这是奄奄一息的他发出的第一个词。
　　蓁蓁，他为她取的名字。
　　她扔剑后退，好象他的血会脏了她的手。
　　她现在有多恨他，以前就有多爱他，待他说出真相后，她就有多悔恨。他负她太多，他不能再伤她心了，所有的痛苦委屈由他带到地下，让她得到手刃仇人后的快乐吧。
　　沐清唇角上扬露出一个解脱般的笑容。
　　蓁蓁美丽的身影渐渐模糊。
　　他努力睁大双眼，想再多看她一眼。
　　阳春三月，南沼桃花盛开，每一朵桃花都化作了她娇艳的脸。
　　“蓁蓁，桃花开了，我们……一起看桃花……”
　　他最后一语低若叹息。

　　白千昏睡中突然大叫尊上，众人急忙围过来探视，白千额头全是冷汗， “尊上在哪里？有人要下蛊害他。”
　　“尊上不在此处，小主啊，求你清醒些罢，中蛊的是你又不是他。”横霜涕泪交流。
　　白千仓皇四顾不见白子画的身影，方想起神女下蛊一事是在梦中并非真实，历经几天情蛊折磨，他已心力交瘁，知晓白子画并无危险，他神智一松，忽然喉头涌上甜腥之气，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事不宜迟，横霜你速去把那个臭丫头叫来，就说长留世尊答应她的要求，让她赶紧来救千儿。”摩严心疼徒儿，顿足催促。
　　“大师兄，咱们是否再等等掌门师兄，也许他取了蛇丹正在赶回路上。”笙箫默只觉摩严之法不妥。
　　“还等他个屁！”摩严粗暴拒绝“他来又抵得甚事？”见横霜呆头呆脑不知听谁的主张，他无明火起狠狠一脚向剑灵踢去：“混帐东西，要你的时候不中用，不要你的时候你倒管东管西强出头。若依着我的主意早早将臭丫头一剑杀了，哪有今日这些破事！”
　　横霜被他踢得翻了个跟头，捂着疼处忙不迭找段星去了。

　　九宫山蛇穴内。
　　白子画睁开眼睛。
　　“怎样？你可查出取蛇丹之法？”清风问。
　　“刚才我看到……我看到小骨了。”白子画缓缓道，停了一停：“不对，她不是小骨，而是一个长得很象小骨的女子。”
　　“什么？”清风不可置信：“你在幻境中看到千骨？足见此处乱人心智的力量。你我还是不要耽误时间，蛇头虽多，咱们砍得一个是一个，谁先得了内丹谁先跑，留下另一人断后。”
　　白子画道：“清风兄稍等”，将手抚上古剑剑柄“剑灵，你可知九头蛇将内丹藏在何处？”
　　剑灵道：“九头蛇内丹藏于其蛇头之一，此蛇头双眼一黄一绿，蛇头顶部有万字花纹。”
　　清风跃上蛇身，果然找到一个生有万字花纹的蛇头，他哈哈大笑：“得来全不费功夫，白兄，我取出内丹后立即掷与你，你拿了去救千儿，我留此断妖蛇后路。”
　　白子画又道：“且慢。”
　　清风以为他是要来跟自己抢这最危险的活。
　　两人少年游历江湖时，清风急燥莽撞惹出不少事来，多亏有白子画一一善后，又为他化解了不少危险，他早存报恩之心，如何肯让白子画冒险？
　　白子画越是拦他，他下剑越快，清风大喝一声运剑如风，彭地一声巨响，足下蛇头被劈为两半，怪啸声顿起，剩下八个蛇头瞬时苏醒，巨目怒张，口吐红芯，疾风骤雨般向清风扑去，好个清风临危不惧，手中宝剑化一为二，一剑挡格蛇头进攻，一剑犹在砍开的蛇头内翻找蛇丹。
　　白子画一跃而上“清风兄，别找了，失了内丹此蛇必死，如今尚能攻击，定是内丹不在此处。”
　　清风不信犹自举剑乱砍：“此蛇头部有万字花纹。”他正全神寻找，忽地背心被重物猛击，犹如一个万斤铁锤撞在心口，清风仙力了得，也被撞得踉跄几步险些跌了下去，被白子画一把扶稳，他抬头一看，一个三角形的蛇头森森然立在眼前，头项正是一个万字花纹，双目一黄一绿如鬼火。
　　清风喝道：“好蓄生，藏在这里，叫道爷好找。”举剑向那蛇头砍去。
　　蛇头怪啸一声张开血盆巨口兜头喷出一股红色浓烟。
　　清风猝不及防被毒烟喷个正着。顿时双目如被火炙，清风剧痛难当举手掩目，蛇头趁着这当儿一个附冲到他头顶，眼见清风性命难保，白子画不及多想，拔出悯生剑飞身而上，将蛇头砍得皮开肉绽。奈何蛇妖有九头，一头受伤，另外几个蛇头立时扑击，待他击退那几个合围的蛇头，受伤的蛇头伤口又自动痊愈加入战斗。幸得他所持悯生剑为十大神器之首，威力足以诛仙灭神，妖蛇惧神剑锋芒扑击略有收敛。蛇妖攻势稍缓。发出数声怪叫弃了白子画来攻清风，清风被毒烟所袭已然头晕眼花好在他用千年仙力封住要穴不令毒气攻心，但要自保是万万不能了，白影闪动，白子画冲到清风面前，替他挡住蛇妖獠牙，蛇妖狡猾看出其中破绽，瞬时十有九招全击向清风，间或一招还击白子画。
　　白子画顾忌清风性命，剑招由攻势全改为守势，蛇妖却是着着抢攻，一步快似一步，八个蛇头时而撕咬，时而喷发毒雾，白子画左支右拙，体力渐渐不支。
　　在他为清风挡下最大的蛇头猛烈一击时，悯生剑与獠牙撞击，当的一声，蛇牙被砍下半颗，白子画手臂发麻退后两步，他振作精神正欲再战，突觉胸口气血翻腾，冰一般的寒意自他心脉升起，凉意向周身经脉袭去。
　　销魂钉伤发作，凝冰术反噬！
　　他伤势未康复便匆匆赶赴大理，连日劳心劳力于他的身体乃是大忌，他为救白千强行支撑至今，今日与蛇妖连番苦斗，他体内仙力再也压抑不住钉伤！
　　心脉又是一阵绞痛，他咬牙全力格开蛇妖的下一轮进攻，
　　却不防蛇尾自背后悄无声息的扫来正中他背心，他整个身子被蛇尾冲力扫得凌空飞起，悯生剑也脱手而出！
　　“清风兄，不要管我，你快逃。”蛇妖见他宝剑脱手，张大口向白子画咬去，白子画闪避中不忘呼叫清风脱身。
　　清风见好友被蛇妖逼得步步后退，还记挂着自己性命，热血上涌，大喝一声：“休得伤我朋友。”聚起最后的精力，一剑掷入蛇尾。
　　蛇怪身形矫捷如龙在天，回过一个脑袋怒视青风。
　　青风中毒在先，那一掷已拼尽全力。白子画哪能坐视好友送命，瞧见沐清真君所用古剑插在地上，想也不想便拔剑向最近的蛇头刺去，古剑红光映入蛇眼，蛇妖顿时象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一黄一绿两只眼盯着那剑光一动不动。
　　扑的一声，古剑刺入蛇头直至没柄。
　　蛇妖负痛甩头摆尾发出惊天动地的哀鸣，振得地穴内尘土飞扬。
　　白子画如置身惊涛骇浪，拼尽全力死死握住剑柄不放。
　　胸口气息越来越滞重。
　　他血液都快要冻住。
　　他只觉赤身被扔进了万年积雪的冰洞。
　　寒冷，无边无际向他蔓延。
　　小骨，千儿，
　　这两个人是他用以抵御严寒的两团火苗。
　　他不死，火苗不灭！
　　蛇妖发出数声哀鸣，八对蛇眼中光芒一一熄灭，巨大的蛇身抽搐一阵终于不动。
　　白子画精疲力竭，松开剑柄跌坐在地。
　　青风挣扎站起，将那生有黄绿眼的蛇头剖成两半。
　　一粒赤红的内丹自蛇头裂开的缝隙处缓缓升起。
　　清风将内丹抄在手中拿给白子画：“白兄，千儿有救了”见对方欣慰而笑，脸色却惨白如同死人，身形也摇晃不定。
　　清风将他扶住“白兄，你不能有事。”
　　白子画正全力压制着涌上喉头的鲜血无法应答。
　　清风道：“你一定要撑着呀，千儿还在等蛇丹救命呢。”
　　一声千儿听入白子画耳中，提神健体之效比笙箫默配置的灵药管用百倍。
　　他振作精神招来悯生剑，两人御剑飞速往大理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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