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令

　　“你给我闻了什么？”元晦被那股气味熏醒，觉得五脏六腑搅成一团，头疼得发昏，“你干了什么？！”

　　说罢他跌跌撞撞滚到一边，控制不住地呕吐起来。

　　只是这么久滴米未进，呕了半天，还是只能吐出来一些唾液和苦胆，比真正吐出东西来更加难过，呕得满头都是虚汗。

　　他眼角余光瞥见司罗月抱臂站在一旁，脸上表情说不出是怜悯还是讥诮。不论她在想些什么，其实哪一种都让人相当不舒服。

　　元晦吐的胃脘痉挛，觉得肠子都掉了一个个儿，他扶着额头，心想此番真是见了鬼了。

　　司罗月待对方红着眼睛平静下来，这才终于有所动作，她纡尊降贵地蹲下身来，轻柔又敷衍地拍拍他的背，道：“感觉怎么样？”

　　元晦几乎是用爬的躲开她：“滚！”

　　司罗月不恼，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慨叹道：“你还清醒，真是难得，嗳，年轻真好。”

　　元晦头昏脑涨，耳朵里像飞进去了两只打得正欢的蚊蝇，自行嗡鸣不止。他没听清，也没明白女子这话的意思。

　　但当干冷猛烈的山风冲着头猛吹，侵透薄薄的衣衫，将一身汗吹得透心凉时，他才觉得不好。不知道这女子拿的什么把人熏醒，闻过之后只觉头痛欲裂，直疼到双眼模糊，昏昏沉沉，浑身无力。

　　“得了，你躺着吧，”司罗月道，“你那小朋友，我放他下山了。”

　　然后元晦在司罗月看戏的表情中，难以置信地倒了下去。其实他内心心急如焚，却哪里顾得上关心白小四？更担心的是落在司罗月手中，等着自己的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心里惦念着杯酒盟大会，惦记着非兰和孟海若，以及看向白小四最后一眼，那个意味不明的眼神。种种没来得及想清楚的疑点，以及未完成的挂念在心头轮番回旋叫嚣——最终，元晦心乱如麻地晕了过去。

　　。。。

　　非兰把那块发糕一般的通行令牌扔到白家守卫脸上，横冲直撞闯进了白府之中。之前见过的那位面若僵尸的小头领迎出来，看一眼不知所措的守卫，再看他手中那块令牌，这才绷着面孔，慢条斯理地行礼道：“原来酒仙是有令牌的，倒是我们照顾不周了。”

　　非兰不以为意，只是斜他一眼。
　　他本就比那头领要高出很多，这一眼更带着浓浓的居高临下的意味。

　　“把你们白先生叫出来吧，上一任白先生英年早逝，未曾再见一面，谢某心中一直不安。”非兰也慢悠悠，拿着腔调说道，“请小白先生出来一叙，我多年未来杯酒盟，你们怕是对我都生疏了吧。”

　　这话有点无礼，还挺狂妄，相当的反客为主。

　　“先生今天外出未归，”那小头领就当没听见，面不改色，“怠慢了，先请进来。”

　　三人穿过白家层层的门廊，几进的院落，进到一间温暖又奢华的堂屋之中。非兰轻车熟路地坐在一旁软榻上，把手放到暖炉上烤一烤，并示意孟海若也坐。

　　“大会前夕，白先生干嘛去了？”非兰问。
　　对方轻声道：“酒仙问得奇怪，白先生做事怎么会让我知道？”
　　“总看到你，阁下怎么称呼？是新人吧？”非兰又问。
　　小头领恭敬答道：“的确，在下白承，是白先生亲信，前几天刚被提拔上来。”

　　“哦，白承。”非兰背着手走了两步，“昨天那个和我一起来的小兄弟，你还记得吧？”

　　小头领白承点点头：“断水高徒，当然记得。”

　　“高徒不敢当啦，”非兰道，“我这小兄弟呢，没有本事，没有眼界，倒是很有一股鱼死网破的狠劲，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如果你们白家掳了他去，还希望马上放出来吧，免得出什么乱子。”

　　白承完全不知道非兰在说什么，他用微小的语气变化，迷惑道：“……什么？”

　　非兰懒得和他废话：“刚才城东的爆炸你们知道了吧？”
　　白承道：“已经派人去处理了。”

　　“处什么理，”非兰有些不耐地晃一晃腿，“我们追着一个形迹鬼祟之人走了一路，眼见他沿着房顶躲到了你们白家。如果没打听错，他炸的客栈正是元晦所在的那一间，我们此来兴师问罪，把人叫出来对质吧。”

　　白承这下是真的惊诧莫名，眉毛都挑了起来：“什么？有人进了白家？这怎么可能！”

　　“白管家稍安勿躁。”非兰心里想着孟海若，不动声色地寻找一番对方身影，接着说道，“而且据可靠之人辨认，行迹鬼祟的那人，背影看上去神似――当然形也似，和华山掌门之子，苑一萤。谢某和华山也是老相识了，苑一萤就像我的弟弟一样，他有事，我怎能不闻不问？”

　　白承倒底是年轻，那副波澜不惊的面孔被非兰敲出了一堆裂缝。他听罢这番控诉，只觉得难以置信。听得嘴角抽搐，都要糊涂了。
　　良久问道：“不知这位辨认的可靠之人……”

　　“哦，”非兰点点头，“他也是苑一萤的哥哥，刚刚说少了——苑一萤就像我俩的弟弟一样。您年纪虽小，但想必也有疼兄弟姐妹的心，希望白小总管千万莫让我二人担心为难。”

　　白承想了想，为难道：“只是，先生不在，留客这种事，我做不得主。”

　　非兰奇道：“怎么？往近了说，你们白家进了生人，你还不查吗？往远看，事关两派盟约，你想让华山掌门带着正派各大剑宗杀上太白山兴师问罪吗？大会在即，可以出这种岔子？人在你们白家眼皮子底下没了踪影，你们总要给个交代。”

　　白承犹豫不决，忌惮着白先生，木着一张脸一再推脱说让非兰出府等消息，他自然会彻查府内众人。非兰有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准备了一堆说辞，正要再缠着这小总管，把时间无限制地往下拖之时，白家守卫押着孟海若来到二人面前。

　　白家守卫在白承耳边说了几句话，他沉着面色，看了非兰一眼：“酒仙，你的朋友？”

　　非兰非常坦荡，毫不隐瞒：“正是，我二人追至白家门口，不愿贸然闯入，也不愿丢失此人行踪，只好兵分两路。谁知我这朋友被白家拦下，那贼人反倒逃脱了。”

　　白承将信将疑地吩咐守卫：“去派人搜查府中角落，询问当天所有巡查哨岗，看有没有见过可疑的黑影，不熟悉的面孔。”

　　非兰趁机碰碰孟海若：“枉费了小爷的口才，你怎么才坚持了这么一会儿？”

　　而孟海若凑近非兰，低声道：“我试过了，白家外墙五步一岗，内墙更是戒备森严，来回巡查的守卫足有百人，外人根本不可能进得来。除非对方对白家极为熟悉，轻功又高出我十倍，否则不可能不被抓。”

　　非兰思索道：“这么说……”

　　孟海若点头，拍着胸脯自信道：“要么是我刚刚说的那样，此人是个无敌的大高手，要么这人和白家有关，守卫姑息纵容，他才能顺利进到里面。”

　　非兰摇头，指一指正叮嘱手下的白承：“我觉得不是，你看这几个白家人这幅模样，倒像是真的不知情。”

　　“难道这人上天入地，还能隐形不成？”孟海若觉得好笑，摇摇头，“若没有白家人里应外合，除非他钻到地下去。”

　　非兰闻言，认真地想了想，随即打个响指，赞同地拍拍孟海若的肩膀：“孟兄，你真的，比我一个朋友要聪明。”

　　孟海若：“啊？”

　　非兰不和他解释，往前走几步，对白承说道：“白总管，你知不知道你们白家，有什么白家自己人都不知道的机关密道呢？”

　　白承和手下说话时，便恢复了那一张睥睨天下，目中无人的冷漠神态。他昂着高傲的头颅，斜一眼非兰：“机关密道？谢酒仙怕是说笑吧，您自己说的是白家人都不知道的机关，反倒来问我这个白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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