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脾气
第二日一大早，和初回宫。门房刚将门打开，就见有人披麻戴孝地跑过来报信。
原来是方直白昨夜离世了。
和阳听到喊声，也披衣出来，问报信的人：“你家老爷怎么走的这般突然？”
报信人哭道：“老爷病了几日，御医都请了个遍，什么药吃下去都不见好，昨夜一口气没上来，就走了。”
“节哀。”和阳送走报信人，与和初一起给和父报信。
和父与方直白认识多少年了，得到消息后也十分震惊。他有这多年的为官经验，嗅觉比别人更灵敏些。
“方直白为人太傲，陛下一直都不喜欢他。方丹蕴还未出头，他走的太早了。方家以后怕是要落到方直庆手里了。”
和阳琢磨：“方直庆是个老好人，跟谁都好，陛下也不一定喜欢。方家倒了一个顶梁柱，以后或许要走下坡路了。”
和初垂眸细思，现在陛下正在巩固皇权，比起棱角分明的方直白，好说话的方直庆，陛下用来更合手。
果然听和父道：“方直庆，哼，我看陛下一定喜欢。或许方直白的死，本来就跟陛下脱不了干系。”
“为何？”
“陛下的野心你还看不出来？瑞王、邱应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陛下以后一定会继续削弱世家，集中皇权。方直白这个人错在太势利，几乎和所有权贵都结了亲，和其他家族绑得太深，对陛下就是个大威胁。而方直庆不一样，对谁都笑呵呵，反倒谁都不愿与他走得太近，陛下当然用的放心。陛下不愧跟先帝是亲父子，就爱干些挑拨兄弟的恶心事。”
和阳紧张地瞄了和初一眼，小心接话：“您的意思是，方直白的死，是陛下和方直庆联手策划？如果真是这样，方家以后就是陛下的人了。”
“我也没证据，不好说方家什么，往后瞧着看吧，今日说的话都忘了。”和父伸了个懒腰，回房间再歇息会。他们和家与方家好几代的姻亲，得早点去吊唁。
和父走后，和阳跟和初说道：“父亲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和初道，“这件事就算是陛下做的，那也是帝王策略。他若没有这等城府，反而会让我挂心。”
只要殷景不滥杀无辜，不残害忠良，在他心里就是极好的。
和阳犹豫张口：“大哥希望你也注意点，他毕竟已经是天子了，我们在他的眼里就是一只可以随时捏死的蚂蚁。”他得让和初有这个觉悟，以后殷景真的翻脸了，和初也不会太难受。
“还有这次我得了你的功劳，可见陛下对于你，有自己的打算。”和阳继续说，“你虽然脾气好，但也是个有主意的，遇事千万别跟陛下硬碰硬。”
天色已经没有黑的那么沉了，和初推和阳：“大哥，我知道。我得走了，你也赶紧去收拾。我的员外郎大官爷，小的告退了。”
说完，一溜烟跑了。和阳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长长的叹了口气。
*
到了宫门口，和初远远就瞧见方丹蕴和方丹瑜从宫里出来，上了方家的马车。
对于十六岁的方丹蕴来说，最近接二连三的打击，恐怕很难承受的来。
“你今日怎么这般磨蹭？”卢辛然出现在对面，拉了他一把，嘟囔，“平时休沐不都来的挺早？方家出事了，你可知道？”
两人并排着往里走。卢辛然大步迈的很快，和初不得不加快步子。
“已经得到消息了。”
“方丹瑜一会要当值，你来了，正好替他……”
和初打断卢辛然：“我有点累，别让我替了。”
卢辛然诧异地望着和初。平时都抢着当值，今天刚休沐完，居然说累？
陛下此刻正等着见和初呢！今天和初来的晚了一会，陛下就急了，让他出来接应。和初来了又不去……卢辛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和初回去休息，卢辛然硬着头皮找殷景禀告。果然他一说完，殷景脸色就黑了下来。
殷景把碗狠狠摔桌子上：“侍卫想不当值就不当值，你干什么吃的？”
“……臣罪该万死。”关他什么事？
“他怎么了？”
卢辛然道：“臣瞧他脸色不是太好，似乎……生气了。”
殷景眉峰一跳：“生气，他有什么好生气的？身为一个侍卫，生气了想不当值就不当值了？你干什么吃的？”
“……臣罪该万死！”卢辛然将眼泪咽回肚子里，试探问，“臣现在就去把他叫过来。”
“罢了。”殷景擦擦嘴，起身系上披风，“由他去吧。朕今日还要忙一天，也没空理他。”
说罢，走了。
卢辛然要跟，宝德忽然转过身无声地冲他摇了摇头。他了然，回侍卫歇班处，进了和初的屋子。
“我瞧着，因为你没有当值，陛下似乎生气了？”卢辛然说。他明白宝德的意思，宝德是在提醒他，陛下最后说的那句话，不是客观地阐述陛下没时间，而是在暗搓搓威胁和初。
而他，就是那个悲催的传话人。
和初叹了口气，将书翻了一页，漫不经心：“我知道他会生气，让他气着吧。”
“那可是陛下啊。”卢辛然胆战心惊地坐到床边，抢过他的书扔到一边，“你是不是因为陛下将你的功劳安给你大哥的事生气？没必要嘛，当年你抢了你大哥的世子之位，你大哥也没说什么。现在还你大哥一个兵部员外郎，合情合理嘛。”
和初坐正身体，认真道：“我并不是舍不得这件功劳，我自然也希望我大哥能平步青云。其实我没生气，但是我必须做出生气的样子来。”
“为什么？”
和初叹气：“你这脑袋什么时候能开开窍？陛下对我的心思，你应该也瞧出来了。他明明对我用情至深，却又不敢明说，不敢表露，为的是想把我护起来。可是我没法心安理得地享受，让他一个人面对这险恶的朝局。”
卢辛然小声嘟囔：“我看这朝堂，最险恶的就是陛下了。”
和初瞪他。
卢辛然缩脖子不吭声了。
“我得让他同意我帮他。但是他这人，一旦有了主意，轻易更改不得，所以我得一步步来。而第一步，就是通过这件事，让他同意，以后有关我的事，哪怕不许我做主，也得提前知会我一声。”和初道。
“用生气来逼？”卢辛然满脸不敢置信，那可是陛下啊！
“这你就不懂了，这是恋人间的小情趣。”和初低头，笑意蔓延，“有时候只要一个眼神，就能在对方心里掀起巨浪。”
卢辛然搓搓鸡皮疙瘩，继续当值去了。
早朝，方直庆还没来得及把方直白的死讯禀告陛下，突然有言官站出来，厉声数了方直白十二条罪状，并表示人证物证已找齐，可以随时转交给刑部。
众臣不语，拿眼偷瞥陛下，但见陛下一脸沉重地听完，叹了口气。
殷景道：“爱卿，你或许还不知道，方直白昨日已过世。人死如灯灭，朕不再罚他。但你说的那些罪证，可让大理寺去查，若真是如此，还是要公布让天下人知晓。”
方直庆跪地不起，哭道：“陛下，臣兄长绝没有做下这些事，还请陛下明鉴。”
燕王道：“大理寺卿一位还空着，这事恐怕还得归刑部去查。”
殷景回头示意，宝德立马出来宣读圣旨，认命许符为新的大理寺卿。
这一场朝会很快结束，众臣各怀心事地离开。短短半年不到，朝堂上已经去了近一半的人，这次方直白的事，又不知道会牵连谁？
马上年根了，日子却越发不好过。
现在有些人开始在想，这位陛下是不是手段太决绝，太狠毒了？即便是先皇，把龙椅坐的稳稳当当的，也不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这么多的人？
不管众臣怎么想，殷景移驾东暖阁，继续处理政事。他见卢辛然已经站到门外，就叫卢辛然进来。
“他怎么样了？”
卢辛然艰难道：“小初还在生气。”能不能别拉上他？
殷景暴怒，将奏折摔了一地：“他生什么气，他还有脸生气？朕派人搜查邱家，你知道都搜出来什么吗？邱尘房里有个暗室，一屋子他的画像，都是、都是没穿衣服的！”
卢辛然心道，这关和初什么事？
“朕都不知道他跟邱尘怎么认识的，两人竟然勾、搭至此！”
卢辛然忍不住为和初辩解：“这只是邱尘一腔情愿罢了。那些画又不是小初站着让他画的。”
“哦，爱卿是在反驳朕？”殷景越说越来劲，拍着桌子道，“要不是他长得好看，邱尘能画他？”
“……”卢辛然不敢得罪殷景，只好痛骂和初，“对，就是和初太放、荡了。”
殷景更气，指着他骂：“他即便有错，轮得到你骂他？”
卢辛然恨不得扇死自己，提醒自己多少次了，不要多嘴！
他实在无话可说，只好道：“臣罪该万死。”
“去把他叫过来，朕就不信朕治不了他。”
卢辛然心道，看你俩到底谁能治得了谁吧？
等他快出门了，殷景又问他：“他住的远，早上必然没吃饭，进宫后用饭了吗？”
陛下，你嘴硬就不要心软嘛，这样怎么可能斗得过有七窍玲珑心的和初啊！卢辛然生无可恋地离开。
宝德从外间进来，顾不上拾起来奏折，快步走到殷景身旁：“陛下，太后派人去侍卫的小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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