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使我快乐

　　第九章
　　隔天赵素衣和萧慧娴就去了县衙，然后在县主簿的带领下去主记室那儿登记好了名字。
　　廷掾领着她们到城东，城东那儿果然有活可干有钱可赚。
　　大兴王朝的丝织业还不算发达，因此妇女手艺不太差的都能靠纺纱刺绣养活全家——当然，养活是能养活，吃什么就不一定了。
　　赵素衣询问了一下九五二七，确认大兴王朝的银钱兑换比例是一金一百两、一两十钱银，一钱一百文……
　　绝大部分情况下，一文约等于后世的一块钱。只不过在特定时候买譬如粮食布匹这样的东西时，那就不太准了。
　　刺绣，一只普通的帕子纯利润便可赚十文。普通妇女绣简单固定的花样一天可以绣三到六条手帕，如果要换花样又或是图案大些成色复杂些，那么每天花费的时间就更加地多，当然，利润也更加地大。
　　但是这和赵素衣没什么关系，赵素衣先干的活是洗衣服。
　　前世她高中的时候，衣服都是自己洗的。
　　这儿还未用皂角粉洗衣服，用的是天然石碱——根据九五二七的解释，其实就是水合碳酸钠，纯碱的结晶水合物。
　　皮肤接触到的东西，但凡过酸或过碱了，那当然对皮肤都是有害的。
　　于是赵素衣很认真地学刺绣，努力让自己的技能提升到能赚钱的地步……
　　萧慧娴先教她用炭笔绘样子打底，然后再拿针。
　　赵素衣倒有点儿画画的基础，初学者绣得线条不够流畅歪歪扭扭……可是不去细看，有框架打底，还是能够过关的。
　　但那当然是在萧慧娴先有例图给她的情况下。
　　赵素衣偶尔自己绘图自己绣完了一件东西，喜滋滋地戳九五二七让它点评。
　　九五二七当然非常给面子地道：“你绣的鸳鸯真好看！”
　　赵素衣：“……我绣的是鸭子。”
　　然后隔不了多久赵素衣再绣了一副作品给它看。
　　“你绣的鸭子真好看！”
　　赵素衣：“……我绣的是鸳鸯。”
　　三五天后，萧慧娴也只觉得她像其他半路出家的妇人一般绣十文利钱的帕子——几枝小花，几棵小草什么的。
　　赵素衣当然不会饿死了，但是绣工不够好，这也意味着她无法赚更多的钱。
　　大约离她们到宿阳已七天的时候，城西处一片悲戚，又有两个人死去了。
　　赵素衣跟着其他人一起绣帕子的时候，便听说过宿阳的情况。
　　宿阳去年已遭过一次灾，大家伙忍饥挨饿欲挨到第一季稻谷成熟，但没想到蝗灾肆虐，今年的粮食也成了问题。
　　时疫来袭的时候，因为饥饿而体弱的人有不少都没撑下去。前不久本县的县令到了以后，把他的俸禄家产都贡献了出来。
　　“宿阳虽然不算大，可怎么说也有四百户人家，县太爷便是把八百石秩俸都供出来，那也养不活这么多口人。”
　　赵素衣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八百石，按大兴朝一石米二十七斤的换算率来说，两万一千六百斤粮食，才能供宿阳每一户人家（若按四口算）吃上十来天。
　　这根本就是杯水车薪，一个人的薪资怎么可能供得了一城百姓的花销？
　　很快就又有人道：“县太爷已去讨粮食了，但只怕粮食讨不回来……”
　　能被发配到这儿来，不是被觊觎了厚望就是被倾注了恶意。从种种可能来看，后者更加可能。
　　赵素衣忍不住地道：“这边闹灾，朝廷都不管的吗？”
　　有人笑道：“哪里会管？根本就……”话到后来，却是连忙止声。
　　一个妇人道：“能活过一天是一天吧，现在这个年代……”摇摇头，眼睛仍盯在自己的针线上。
　　当天刺绣的工作做完，赵素衣领了工钱回了县衙分给她们的城东小院。
　　萧慧娴干得是比她高档一点儿的活，所以回来得也晚。
　　赵素衣拨亮了油灯后，听见隔壁院子里不时地传来一点儿声响。她吓了一跳，反射性地去按镯子。
　　九五二七道：“这声音似乎不太对劲？”
　　赵素衣踯躅片刻，偷偷踩上院落里的架子往那头看。
　　只见一个七尺高的汉子抓着一只簸箕蹲在墙角处呕吐，而周围散了不少的竹筐，整个人伛偻起来，瞧着有点儿可怖。
　　“呕——”
　　“呕——”
　　光是听声，就觉得他要把胃都呕出来了。
　　赵素衣从架子那儿下来，刚要去隔壁帮忙。都走到门前了，脚步一顿，欲要敲门的手收了回来，按上手腕，问九五二七道：“我们隔壁的人，不会染上时疫了吧？”
　　九五二七道：“有可能。”
　　赵素衣沉默片刻，扭头。
　　九五二七道：“你不是想去帮忙？”
　　赵素衣道：“我都不知道这病能不能治，如果是绝症……”她说着幽幽地叹了口气。没睡到皇帝，就这么死了她一定回不了家。
　　大概是因为身在异世的缘故，赵素衣对死亡反而没那么恐惧。但是，如果死亡意味着一切的终结的话，她也希望这终结能够有多迟来多迟。
　　九五二七却道：“是了是了，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如果能搬走的话搬走最好。”
　　赵素衣便在院落里拿了扫帚扫院子。
　　隔壁的人不住地呕吐，一声一声，几不间断。
　　赵素衣越听越渗人，她扫完半个院子后，那头的声音已像要把心肝脾肺肾都呕了出来。
　　再这么吐下去的话，恐怕人要不好。
　　赵素衣把扫把一放，进屋把她先前买来的旧衣包在了自己的脸上。
　　九五二七道：“你真要去啊？”
　　赵素衣道：“总不能任由人吐死吧？”
　　九五二七道：“太冒险了……”
　　赵素衣没回应它，捂着自己的脸，敲响了隔壁的门：“有人吗？”
　　里头的人似乎想应，但是刚应了一声，便被剧烈的呕吐给打断了。
　　赵素衣又敲门，道：“大叔，大叔？你有力气开得了门吗，要不，我去给你叫人来？”
　　门弄不开，里头的人似乎说了个“谢”字，但很快就淹没在了呕吐声里，赵素衣便直接上了县衙，找到了主簿。
　　“又有人染上了痢疾吗？”
　　赵素衣微微一愣：“痢疾？”
　　主簿神色凝重，对赵素衣道：“多谢姑娘提醒，我这便派人去将张洪亮给接出来。”
　　近距离接触病人的任务当然不会交给赵素衣这样一个弱女子。
　　最终赵素衣全副武装，也不过是远远地看着医官与几个差役把人给担了过去。
　　赵素衣未按镯子，而是直接开口对九五二七道：“这儿的痢疾，和咱们那儿的痢疾是一样的吗？”
　　九五二七道：“完全一样是不可能的，但是，大同小异吧。”
　　赵素衣在回忆痢疾的治法，她很小的时候得过一次，但吃的是什么药已经忘了。
　　九五二七见她冥思苦想，忍不住道：“……你要求助吗？”
　　赵素衣一愣，才道：“啊对，可以求助。”她不记得药方，可是许多同僚能接触太医。
　　打开论坛，赵素衣却没有去发帖，她先是给孙姑娘发去了消息，孙姑娘很快就回了她。
　　赵素衣便道：“将军知道痢疾怎么治吗？”
　　孙姑娘道：“痢疾？”
　　赵素衣道：“行军打仗，应也会得这样的病吧？”
　　孙姑娘道：“得是得过，但军中有军医，他们看病抓药，而我多是慰问……”
　　赵素衣道：“这样啊……”
　　孙姑娘道：“可惜我军医不在身边，这次恐怕帮不了你了。”
　　赵素衣仍是谢了她，斟酌了一下词句，才去论坛上发帖。
　　标题：【求助】敢问各位前辈同僚，痢疾要怎么治？
　　ID含风染素衣：楼主现在在的小城里正闹灾荒，粮食少，又闹痢疾。小的时候楼主是得过痢疾的，可是怎么治我都忘了。若有好心人分享药方楼主感激不尽！
　　1楼（匿名）：痢疾啊……我在宫里这么久了还没碰到过。
　　2楼（匿名)：痢疾是传染病吧？
　　3楼（匿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痢疾分好多种，楼主你那儿是哪种？
　　4楼（匿名）：哇，又是楼主。
　　……
　　这回阴阳怪气的回复几乎没有出现过，而赵素衣则道：“楼主暂时还不知道是哪一种。等明天早上，楼主去问问当地的医官。”
　　8楼（匿名）：楼主最好问得详细些，凭空诊断可最不靠谱了。
　　赵素衣应了，并在帖子里约定好到时回复。
　　等萧慧娴回来，赵素衣吹灯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赵素衣就去城西民居那儿找到了医官。
　　那医官白须白面，虽有些老态，但看起来又十分有精气神的样子。
　　赵素衣刚在他的屋舍里找到他，还未想好怎么打招呼开场白，那医官瞧了赵素衣一眼，招呼道：“大人叫你来的吧？来，帮把手。”
　　赵素衣张张口“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医官塞了药杵，眼见着医官扭头就去忙活他的药材，赵素衣闭上了嘴，照医官的吩咐将药捣碎。
　　“大人也真是的，派个如此娇滴滴的小姑娘给我。”那医官忙活了一阵，抬头瞧了赵素衣一眼，仿佛才注意到她年龄般地抱怨道，叹了口气，而后又自顾自地安慰自己：“罢了，小姑娘也好，至少手脚会伶俐细致些。算算时间大人也该回来了，等他回来时我一定要好好说说他。”
　　赵素衣道：“那个，大夫。”
　　医官眼一瞟：“嗯？”
　　赵素衣有些尴尬地道：“我不是什么大人派来的，其实，我只是想问一下，咱们县的病人症状是什么样的？”眼见那医官的神色微变，赵素衣急忙道，“我小时候得过痢疾，还治好了！若是症状一样，说不定能把他们的也治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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