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不透风

　　第三十九章事变（2）
　　林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了，但是她平安无事的在自己的床上醒来，头也不晕，只是因为睡的太多有些疲倦。
　　手机已经没电了，当林卉插上充电器的时候，手机就开始滴滴得响个不停。
　　她简单的翻开了一下，有几条是唐灼的，还有新的好友邀请，应该是祁弦歌和浦艺川的，她想了想，都点了同意。
　　最后是聊天组的信息，里面是梁均一个人发的信息。
　　「周飞宇去衡山了。全封闭式的教学。」
　　「他爸妈骗他，说让他去学厨师，实际上早就联系好了衡山。」
　　「据说花了很多钱送他去，我应该早点发现的，我怎么会一点也没发现呢？」
　　「小宝，你在哪？」
　　林卉急忙打开通讯录，拨打了梁均的手机号码。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不过是一天，林卉突然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她离开林家院子的时候，从她路过张家熟食铺的时候，从她看见唐灼坐在祁楚天和祁弦歌的中间，从她喝下第一口啤酒，所有的一切都在暗示什么，可是她却没有发现。
　　周飞宇两周都没有出现，林卉都没有发现异样，复读的担子将她压的喘不过气来，等她喘上气的时候，却发现周飞宇就这样消失了。
　　紧跟着不见的是梁均。
　　林卉突然觉得很害怕，梁均要念高中了，自己却停留在初中，周飞宇已经离开县城了，而自己却仍然呆在这里。
　　林卉觉得自己是被抛下的那个，她甚至连两个人的影子都抓不住了。
　　“小宝，你醒了啊。”
　　林忠言推着推车从外头回来，今天他也出摊了，他没有问林卉喝酒的事，只是和往常一样打着招呼。
　　“公，你晓得吗？周飞宇去衡山了。”
　　林忠言也是一脸的惊讶，他把推车推到了厨房门口，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坐到林卉的身边。
　　林忠言身上有些汗水的味道，但是老人身上的气味往往有些不同。林卉并不介意这些，她靠着林忠言坐着，一边和林忠言说周飞宇父母的事。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骗人呢。”
　　“飞鱼真的不适合读书，我教他英语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为什么非要他去念书呢。他做菜那么好吃，以后一定可以成为大厨的。”
　　“我以后也见不到他了，梁均也不知道去哪了。”
　　“公，我是不是好没用，我连中考都没考好。”
　　林卉终于把中考失利的委屈一股脑的发泄了出来，周飞宇离开的事，并不是她今天难过的根源，而是她今天爆发的导火索。
　　在经历了这一个月的调整后，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正视自己会复读的这件事了，可是一天天的过去了，她总觉得有东西堵在自己的身体里，或者是胃里，或者是心里。
　　从一开始她就装着很坚强，去游乐园玩的时候也好，和林忠言去学校找老师的时候
　　也好，她都是笑着的。
　　“小宝，你知道我叫你小宝是为什么吗，”林忠言用自己粗糙的手摸着林卉的头发，他小心翼翼的帮林卉梳理着凌乱的头发。
　　“就算你什么都做不好，你也是我的宝。”
　　林忠言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给林卉擦了擦脸，他这条手帕是林卉在小学的时候劳动课上做的，说是做手帕，也只是在边角上缝了两个粗糙的字而已。
　　“阿公。”
　　这块手帕，林忠言一带就是五年。
　　“公。”
　　林卉哭得更凶了，她说话的时候上气不接下气的。
　　院子里只有温热的风见到了林卉哭泣的模样，林忠言始终是笑着安慰林卉。
　　林忠言不会说更多的话，他也不知道林卉的心情，因为他没读过书，不知道中考失利是这样的心情。
　　他认识的为数不多的字，也是林卉教他的。
　　在林忠言的心里，林卉已经是个很优秀的孩子了。
　　大院里时常有人拿着扫把追着自己家惹事的小孩打，或者在晚饭前传来激烈的争吵声，林忠言从来没遇见这样的问题，林卉做事太有分寸，也正是因为这样，这次考试的结果对她来说影响巨大。
　　林卉的感伤还没来得及结束，家里的固定电话就响了起来。
　　“卉卉，你在家呢？我早上打你手机关机，打你家电话没人接。”
　　电话那头是方方姨的声音，她的语速很快，听上去很急迫。
　　“怎么了。”
　　林卉的嗓子有些压，只能说最少的词。
　　“梁均今天早上跑到我家来，就在书房坐着，也不说话，我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你过来看看吧。”
　　方方姨的话语里都是急切，林卉也顾不上自己的心情了，她很担心梁均，林卉知道梁均身边如果要发生了不幸的事，那么一定是非常的不幸。
　　梁均是个什么都有的人，当他会像方方姨口中说的那样颓靡，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周弱出事了。
　　林卉猜到了一些，在梁均消失的这两周里，林卉多少能猜到他是去市里的医院看母亲了。
　　只是林卉始终不知道周弱的身体状况到底是如何。她也不好开口问。
　　在和林卉，周飞宇在一起的时候，梁均从来不提自己妈妈的病情，林卉和周飞宇也识时务，不会主动开口提起。
　　“公，梁均好像出事了，我现在去找他。”
　　林卉胡乱的洗了把脸，换了一套整洁的衣服，她身上还有些酒味，如今也顾不上了。
　　林卉出门的时候正值正午时分，烈日当空，太阳火辣辣的照在林卉的皮肤上。
　　小电驴的黑色坐垫也被晒得滚烫，林卉只顾着往张叔家赶去，其余的什么也没顾上。
　　“卉卉，你这怎么回事，脖子这怎么一块红的。”
　　方方姨迎着林卉来了，她一眼就注意到了林卉脖子上被太阳晒得通红的地方。
　　“有点痒。”
　　“是不是过敏了啊。”
　　“没事的，梁均呢？”
　　“书房里，你等着我给你拿点药膏。”
　　方方姨往里屋去了，林卉自己走进了书房，书房没开灯，一股纸张的气味扑鼻而来。
　　每本书都整整齐齐的放在书架上，梁均坐在那张书桌前，目光空洞的看着案台。
　　“怎么了？”
　　林卉柔声细语地问。
　　梁均才缓缓地抬起眼睛，他的眼眶里都是泪水。
　　林卉就在这个瞬间想起了之前看电影的时候问梁均的问题。
　　“你什么时候才会哭呢？”
　　林卉走到梁均身边，她不知道梁均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知道梁均一定非常非常的难过的事。
　　书房里没开灯，光线从门□□进来，刚好照在梁均的脸上，林卉递给他一张纸巾，梁均伸出手，握住林卉的手，将她往自己身边拉扯了一把。
　　林卉一下子失去了重心，被梁均拉进了怀里。
　　梁均搂着林卉的腰，将脸都陷在了林卉的衣服里，很奇怪，比起昨天被祁弦歌抚摸的时候，林卉觉得被梁均搂着的时候更加自然。
　　她没有任何的不适，只是心疼，她看着梁均在自己面前颤抖着，哭泣着，却没有办法开口安慰他。
　　“我妈晕倒了，现在送去了S市的医院。他们跟我说没事，让我早点回来。别去添乱了。”
　　“我害怕，我总觉得这次我妈一走，我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这些话里都夹着呜咽的声音，梁均少有的弱小的时刻，在这一瞬间，展露无疑。
　　他们不许梁均跟着去，原因是梁均还要在市里参加高一预备班，梁均还有太多的日子要过。
　　这次的病发，可大可小，并不想梁均想的那样危险，但那是梁均的生母，是梁均在前半生唯一依赖过的对象，在他冷漠的家庭里，周弱是他唯一的一点点温存。
　　很快，这点温存也将不复存在了吗？
　　梁均越想越难过，正巧又接到了周飞宇的电话，他很快的将自己的情况解释清楚了，他只能打这一个电话，他选择了打给梁均。
　　结局已经定了，当他踏上去衡山的车的时候，一切就成了定局，他没办法再改变了，梁均也没办法改变了。
　　无力感冲击着梁均，他给林卉打电话无人接听，给林卉发□□也没人回复，他一宿都没睡，早上乘了最早的一班车回来县里。
　　早晨的那班公交人很多，拥挤得很，梁均被挤得无法呼吸。
　　梁均是一路踮着脚站了两小时才回到县里的。空气里都是人们的汗味和狐臭味，耳边还有小孩的哭喊声。
　　可是更令他无法呼吸的是，当他来到林家的时候，无论他怎么敲门也没人理会。
　　他在林家屋檐下坐了半小时，当时林卉就睡在院子中间的小床上，可是酒力令她昏睡不醒。
　　梁均很茫然，他不想回家，也不想告诉家里人他去了哪里。
　　梁非凡要是知道他没有去参加新开的预备班，一定会呵斥他。
　　这是梁均第一次做这样幼稚的事，第一次偷偷从家里溜出来，第一次坐公交车回来县里。
　　鬼使神差下，梁均走到了张家。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掏空了，方方姨对他说了太多话，他总觉得听不清，听不懂，大脑里都是空白。
　　梁均觉得自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可是，在梁均看见林卉的时候，这些事情就好像都没什么了不起的了。
　　仿佛天塌下来，他还可以再撑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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