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京

　　“啪”的一声，奚京毫不留情的甩了站着那女人一耳光。

　　沈斯然推开休息室的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觉得太阳穴突然跳了一下。

　　女人果然麻烦。他想。

　　那个被打的女人捂着脸，瞪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奚京看起来表情平淡，好像刚才打人的不是她一样。

　　但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女人，丝毫没有一点畏惧。

　　那女人好像反应过来一样，“啪”的一声抬手就打回来。

　　只打耳光显然不够，那女人作势又要扑过去。

　　沈斯然几个大步挡道了奚京前面。

　　那女人不依不饶，拽着沈斯然的衣服要推开他去打奚京。

　　沈斯然被他闹得烦，看着女人的同伴不耐烦的说：“你愣着干嘛？拦住她啊！”

　　同伴这才反应过来，搂住那女人的腰往后带，“好了好了，我们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啦！”

　　那女人依旧张牙舞爪骂骂咧咧。

　　沈斯然觉得太阳穴跳的更厉害了。

　　他回身拉住奚京的胳膊，把她带出休息室。

　　奚京全程一言不发，跟着他出了酒吧。

　　不同于室内的喧闹，外面只有隐隐的音乐声和呼呼的风声。

　　风把奚京的头发吹到脸上，沈斯然不自觉得去拂她的发，想看看她被打的半边脸。

　　奚京愣了一下，侧了侧头，躲开沈斯然的手。

　　沈斯然对自己的举动也是楞了一下，随后讪讪的收回手。

　　“你...没事吧？”他尴尬的开口。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接话。

　　他没想到与她相见会是这幅景象，想了想说：“找个冰袋敷一敷吧，不然会肿。”

　　“沈先生。”奚京突然开口，语气冰冷，“我没兴趣跟您回北京，也没兴趣给人做二奶，我虽然在酒吧工作，也不代表我没人格。”

　　沈斯然没想到西京会这么说，一时有些慌乱。

　　他知道此时不是个好时机，但他不想让奚京误会自己，于是从钱夹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奚京：

　　“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让你做职业歌手。”

　　奚京看了眼他手里的名片，黑色卡片，沈斯然三个字立在中间，底下一排小小的字，大概是联系方式之类。

　　奚京没接，沈斯然继续说：“我是北京斯越文化的经理，我觉得你很有天赋，所以想把你挖进我司，如果你愿意，我们愿意全力培养你做歌手。”

　　这倒是奚京没想到的。

　　她长得好看唱歌也不赖，也收到过几个人的名片。那些人看起来斯斯文文，一副商业精英的模样，都说愿意培养她出道。

　　只是每次她都笑着打发了，碰见难缠的，就告诉徐之，徐之每每都为她善后。

　　娱乐圈的光鲜艳丽让她觉得不真实。

　　她喜欢唱歌，所以当初看到徐之的酒吧张贴招募驻唱歌手的广告时，想也不想的就进去面试。

　　与其说感谢徐之给了她工作，不如说徐之给了她舞台。

　　这些年，她每每站在舞台上都觉得满足，是那种自我实现的满足。

　　当有观众摇着荧光棒给她打节拍的时候，当有人给她鼓掌为她欢呼的时候，她都觉得发自内心的快乐。

　　然而，她从来没想过进娱乐圈，做歌手。

　　“不好意思，我不想。”奚京打断他，“我们店里还有其他驻唱，沈先生不如去问问他们。”

　　说完，她越过沈斯然就走。

　　脸上火辣辣的感觉。不知道是因为被打，还是因为沈斯然。

　　她确实需要一个冰袋了。

　　她走进附近的便利店，拿了一个袋装冰激凌，又叫收银员热了两个三角饭团。

　　要付钱的时候才发现，既没带钱包也没带手机。

　　她尴尬的叫住了要给她热饭团的小哥，张了张嘴不好意思开口。

　　“不好意思，我不要了。”她红着脸说。

　　“没带钱？”小哥了然，不知道遇到过多少像她这样的客人。

　　她点了点头，就要把冰激凌放进冷冻柜里。

　　“没事，我给你买。”小哥十分热情的冲她笑，“见过你很多次了，都认识你了！”

　　她想说不用，但又实在觉得尴尬，只好说：“那明天我来把钱带给你。”

　　“客气什么，没有多少钱的东西。”小哥把饭团递给她，还要和她攀谈。

　　她接过，一秒都不想多待，说了声谢谢就逃出便利店。

　　一股凉风吹过来，她深深的吸了口气。

　　站在便利店门口，她在想要不要回去拿包。

　　不回去，这里离她家还很远，绝不可能走路回去。

　　回去，她想到那两个女人的脸，就觉得厌恶。

　　“滴——”路边一辆车按了按喇叭。

　　奚京看过去，驾驶室；里的沈斯然正拿着自己的包跟她招手。

　　他车靠边停，放下副驾驶的车窗，抻着脑袋。

　　她不得已走过去，说了声谢谢，接过手包，全程没有正眼看沈斯然，只顾着要拿钱给便利店小哥送过去。

　　“你手机响好久。”沈斯然看她不理他，率先开口找话说。

　　奚京这才想要看手机。

　　五个未接电话，医院打来的。

　　奚京顿时慌了神，把手包往胳膊里一夹，就把电话拨过去。

　　嘟了两声那边接起，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你好，第三肿瘤医院。”

　　“你好，我是奚京！”奚京急急的说，“你们刚给我打了电话。”

　　那边顿了一下，反应过来也急急的说：“哎呀！！你父亲刚突然疼痛发作，现在被送进手术室了，你快点来吧！”

　　奚京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差点站不住。

　　沈斯然一看事态不对，紧忙拉开车门下车，跑到她这边来。

　　奚京挂了电话说了一句到第三肿瘤医院，就倏地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合着把自己当出租车了！

　　沈斯然也来不及多想，又小跑着回到驾驶座。

　　系好安全带才发现自己不认得路，转头刚要说话。

　　“往前开，我给你导航！”奚京好像明白一样，语气更急了，音调都提了好几度。

　　得！沈斯然被训得像个孙子，只得发动汽车，踩下油门。

　　医院。

　　奚京下了车就急急往里跑。

　　沈斯然一度觉得自己追不上她，想不到这么瘦的姑娘跑起来这么快。

　　“周医生，我爸怎么样？”奚京跑过去，来不及喘气，着急的说。

　　沈斯然刚追上奚京，就听一个40多岁的男医生说。

　　“...几个专家会诊之后拟了两个方案，一会让小刘给你讲下。”他说完，吩咐身边的护士把诊疗方案拿给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但是不管哪种，希望你能尽快做决定。我先让人做手术准备。”

　　“另外手术费不少，尽量想办法。”

　　周医生说完就走了，留下小护士跟奚京讲了具体的手术方案及流程。

　　奚京拿起诊疗方案，密密麻麻一大篇，上面写的东西她全都看不懂，急的直掉眼泪。

　　沈斯然看见她掉了眼泪，突然也跟着心疼起来。一边安慰她一边看方案上写的字，他想了想，给程越打了电话，叫他联系北京的医生朋友。

　　程越那边很快就回了电话，那个朋友向奚京了解了一下病人情况，然后说：“现在最好的方案就是进行原位肝移植，但是术中死亡率和术后一个月内的死亡率都是很高的。”

　　“虽然风险比较大，但是如果能够度过术后半年，基本可以正常生活。”

　　“病人现在如果已经出现嗜睡瘙痒、代谢性骨病或者细菌性胆管炎，那就要考虑进行肝移植了。”

　　“如果要进行移植，就要快，不然很有可能会错过最佳手术期。”

　　电话那边医生的声音一句一句传来，奚京的心也在一点一点的下沉。

　　两人谈完，沈斯然把电话接过，站起来往边上走，又询问了几句。

　　那边答：“肾移植的话，国内现在技术也算先进，只是手术费不少，就看你这位朋友能不能接受得了了。”

　　“多少？”

　　“我们医院的水平60万左右。”

　　沈斯然回头看了看椅子上坐着的奚京，她哭得时候整个人好像更单薄了，身上还穿着那件唱歌时的皮外套。

　　他对奚京一点也不了解，但多少也能猜出她的家庭情况。她同时在几家酒吧打工，且她爸出事，只有她守在身边。

　　沈斯然回了句知道了，挂掉电话，走回奚京身边坐下。

　　他把手搭在她背上，轻轻的拍了两下。

　　奚京前一秒还看着诊疗方案哭，下一秒突然直起腰来，抹了两下眼泪，掏出手机打电话。

　　“姑姑，是我，奚京。”电话拨通，她开口，“我爸刚才突然发病，医生说要马上做手术，您...”

　　她顿了顿，继续说：“您能不能借我些钱，两年内我肯定连本带利还上！”

　　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看奚京眼神一点一点黯淡，沈斯然也猜出个七七八八。

　　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是亲戚呢。

　　奚京挂了电话，又在通讯录里翻了翻，继续打。

　　还没说两句，那边就先挂了。

　　奚京锲而不舍的积蓄翻找通讯录，一个接一个打电话。

　　一个接一个的被拒绝。

　　沈斯然看着奚京眼泪一滴滴往下掉，早就被晕花的眼妆都被眼泪冲淡了。明明这么脆弱的时刻，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明明被拒绝了好多次被嘲讽了好多次，她却依然不肯放下手机。

　　人在走投无路时究竟是怎样的呢？

　　沈斯然想。

　　奚京又被挂了电话，她抬手，抹了抹眼泪，还在手机上翻找着。

　　“别打了。”沈斯然扯住她的手，把她从排椅上拉起来要走。

　　“你干嘛？！”奚京一把甩开他，扯着嗓子喊道。她瞪了他一眼，低头又开始摆弄手机。她像着了魔怔一样，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手机上。

　　沈斯然一把抢过她的手机，沉声开口：“我借给你。”

　　“不需要！”奚京语气不善，要来抢手机。

　　“奚小姐！”沈斯然往后一退，音量也拔高了，“打了这么多电话，你还以为你能借到钱么？”

　　奚京愣住了，手上的动作也跟着停下。

　　她觉得，沈斯然的话就像一个棒子，突然打在她头上，让她从梦里清醒过来。

　　她借不到。她从一开始就知道。

　　她母亲去的早，父亲卧病在床两年了，大小手术也做了几次，家里积蓄本就不多，这下更是负债累累，亲戚朋友看见父女俩也是能躲则躲。

　　她今年23岁，也算是看过了世态炎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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