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凡人

　　修仙堂后面散落着一片比较密集的房子，散落在郁郁葱葱的古木之间，房子的朝向很凌乱，又似乎有某种规律。

　　古木参天，四下里不见其他人影，寂静的有些吓人。

　　背阴的角落和少有人走的地方布满了青苔，初来乍到的楚悠悠紧跟在奚连池的身后，她已经迷失了方向感。

　　这些房子是给人居住的吗？楚悠悠忍不住问：“师父，这些房子不是给人居住的吗？”

　　“房子不给人住？那给谁住？等亥时一过，这里立刻会灯火闪耀，住满了人。”奚连池回头看了楚悠悠一眼。

　　“哦，那他们现在都在哪里？”

　　“鸡司夜，狸执鼠，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事。”奚连池用手指了指远方。

　　“请问作为散修的弟子每天都要做什么？”楚悠悠非常关心这个问题。

　　“先听从执事的安排做杂活，熟悉山上的规矩，然后看你是否能升为正式弟子。成了正式的弟子以后，就不需要干杂活了，找选中你的长老学习修行之法。学了方法之后，或隐匿于青山，或盘坐在山头，随你意。”

　　“哦，遥山隐隐，天阔云别，树渺禽幽。迎丝丝轻风，看点点花瓣雨。林泉下遇道友，小溪边沐清风——”由于只把奚连池的后半段话听进去了，楚悠悠开始幻想今后惬意的生活了。

　　“别高兴的太早！这里是旁庶院，是‘青字辈’弟子居住的地方。我宗门中现在已经不招收散修女弟子了，没想到今天让你坏了规矩。”奚连池说道。

　　“为什么不招收散修女弟子了呀？歧视女子？”由于走在前头的奚连池走的很快，楚悠悠几乎是小跑着跟在后面的。

　　“山上女弟子多了，会乱了一些人修行的心性。”

　　“哦，那谢谢您和师尊为我开后门。那我以后是不是每天跟着师父您，然后您教我——”

　　“不，有人会管你。等你成为正式弟子的那一天，自然会有人会教你修行。你别以为叫我为师父，为师就会亲自教你。”奚连池皱皱眉头，这个女人满脑子想什么呢？她有没有认真听自己说话。

　　“切！不教我拉倒！牛气什么啊？”楚悠悠小声嘀咕着内心的不满。

　　“你说什么？”奚连池突然停下了脚步。

　　“哎哎哎！”楚悠悠没留神直接撞上了他。

　　双手撑在那结实的后背上，不满的情绪却烟消云散了，哈哈，不愿意迅速抽回手，楚悠悠不介意多揩一会儿油。如果胆子够大，她还想上下其手。可惜，她胆子不够大。

　　“你刚刚说什么？”像被那双热乎乎的小手烫着了一样，奚连池跳到了一边。

　　“我是想问以后是谁直接管我？”尴尬地收回手，楚悠悠暗恼自己太没出息了——见着帅哥就想揩油，连师父的油也想揩？

　　“等会儿把你交给红面，她会安排你。”

　　“红面是谁？”也不想做好奇宝宝，可是她不不知道的事情太多，楚悠悠可不喜欢稀里糊涂的。

　　“红面是我宗门中的执事，她是一个很凶的女人，经常发怒，脸色发红，所以叫她红面。她负责管教和体罚众散修弟子。”奚连池再次突然停下了脚步。

　　不过，这一回楚悠悠有了经验。她没有撞上奚连池，但也没有及时收住脚步——跑出去再折返回来。

　　“还，还有体罚？”楚悠悠很惊讶，瞪大了眼睛问。原谅挺太天真，她一直以为修行界的生活是云淡风轻，十分美好的。

　　“怎么了？害怕了吧？红面这个人铁面无私，才不管你是不是公主。所以，你现在要是反悔了，我即刻送你下山回家。”奚连池是真心想劝退楚悠悠。他认为即便是一个傻乎乎的妙龄女子到山上来也可能会搅乱众修行弟子的心。而且，他心中还有一桩顾虑：那黑面色魔虽然好久没有重现江湖了，可是那个恶人并没有被抓住，万一他重现？

　　“我会害怕？不可能！管她红面黑面白面，她不能不讲道理吧？呵呵，师父，您现在要带我去哪儿？”看破了奚连池的用意，楚悠悠坚决不上当。

　　“唉，那你跟着为师走吧。”这个女人还挺执着，奚连池的眼神里浮起了笑意。

　　“嘴角有了笑意，师父的心意改变了？听说话的口气又不像。”楚悠悠总感觉即将发生的不是什么好事，那笑意的背后好像有什么“坏事”将要发生。

　　“会发生什么坏事呢？这位看着正直善良的师父会做出什么事情吓退我呢？”楚悠悠的小心脏怦怦直跳。

　　“师父，咱们现在去哪儿？”楚悠悠的问题再次问出口时，眼前却豁然开朗了。

　　前面是一片耸立着许多三四米高的大石头的草地，准确的说是林间的草地，其间有许多条青条石铺就的路通向幽深处。

　　天数盈余，造物乘除！随着最后一丝残阳消失在天际，天色开始昏暗了起来。

　　“你现在反悔了还来得及，等会儿天黑了，就只好留你在山上过夜了。”奚连池迈步上了青条石，走向了幽深。

　　“师父，我决心已定，您就别总想着劝我离开。”楚悠悠嘟着嘴跟在后面。

　　“你跟紧了一点，这里天黑了会有野兽出没。”

　　“野兽啊？吃人不？那您干嘛带我来这种地方？”心脏在咚咚敲鼓，楚悠悠转念一想，她又笑了。

　　“哈哈。”单脚跳过一块青条石，紧跟在奚连池的身后，楚悠悠猜测他是在吓唬自己而已。

　　“你的胆子真的挺大？”嘴角弯出了弧度，奚连池回过头看了楚悠悠一眼，他忽然纵身一跃，不见了。

　　“哎哎哎，师父，您不能故意使坏啊，这不是为师者该做的事。”楚悠悠稍稍地紧张了一下。

　　她观察四周，来时的路已经淹没于丛林和青草之间了，已经分别不出哪一块青条石是自己刚刚走过的了。

　　在陌生的地方，丧失了方向感，黑暗又来给视线添堵，内心不紧张是不可能的。片刻之后，楚悠悠终于又想起来这是奚连池吓唬自己的手段而已——呃，既然是吓唬，那——

　　“故弄玄虚！这里是八卦阵？迷魂阵？阴阳阵？野兽在哪里，会吃人吗？”跺着脚下的青条石，小声地嘀咕着，楚悠悠在给自己壮胆子子。

　　进两步，退两步，又大声喊了几声“师父”，四周没有任何的回应，最终，楚悠悠决定继续往里走。

　　“乾坤震巽坎离艮兑！真真实实的自然物，不过是掺杂了人为因素的万象而已！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虫儿是我同伴，蓝天带星星在天上，清冷的月色是大地的衣裳，有护身符在身上，美女的歌声在荡漾——”楚悠悠哼着现改词的歌，她笃定奚连池不会让她丢了小命，同时又寄希望于戴在脖子玉坠能够保佑自己。

　　希望一个物件来保佑自己好命？说明此刻的楚悠悠的内心是极为害怕的。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黑暗席卷了人间。天上月淡星疏，冷冷的清辉透过古木枝桠泻在小草和青条石边缘的青苔上。

　　身体感受到了外界的寒意，毛孔开始收缩，越劝自己别害怕越害怕，楚悠悠刚想大喊两声给自己壮胆——

　　突然，空气中传来嘈杂，初时声响是窸窸窣窣，似演奏古琴前轻抚摸琴弦。

　　在楚悠悠还在辨别这声响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又距离自己有多远的时候，那声响的声量突然大增，震耳欲聋的凄厉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师父，您快出来吧。”楚悠悠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吓着了，她恨不得抓一根稻草在手里防身。奈何她双手抓到的只是空气，身边什么防身的工具也没有。

　　声音里带着哭腔，她蹲在地上，不敢再往前走了。

　　过了一会儿，那嘈杂凄厉的声音还在，可眼目所及之处除了参天的古树，并不见有活物。右手笼在耳后，楚悠悠仔细聆听——远处似有猿猴倚靠在树上哀鸣，还好像有许多动物在月色下飞跃戏耍，也有不知名的鸟儿在凄厉地鸣叫。

　　此刻，连拂面的微风也变得阴森森的了。仿佛那些制造怪异凄厉声音的动物在下一刻就会扑面而来。

　　壮着胆子站了起来，楚悠悠抬起衣袖轻轻拭去额头的冷汗，心中暗骂自己是个胆小鬼——自己要是被吓死在这，是如了“洗脸池”那厮的意？还是随了他的心了？

　　由于楚悠悠不相信奚连池会是一个坏人，所以她渐渐没那么害怕了。为了壮胆子，她大声朗诵道：“管它鬼哭狼嚎，管它鸟鸣虫叫，我眼中只见一弯明月挂树梢，夜色清凉甚好。”

　　余音未闭，忽见前面有一团黑影扑向了自己，楚悠悠大叫了一声“妈呀！”

　　她本想扭头就跑，无奈腿软不听话——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用双手捂住了眼睛。被怪物扑一个正着的后果是什么？她已经没时间去想了。

　　许久，微风依旧是微风，那些怪异的叫声却渐渐消失了。楚悠悠感觉不到身上有什么刺痛，而且一尺之内似乎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楚悠悠慢慢松动手指，从指缝间偷偷瞧外界——一双明亮的眼睛，带着戏谑之色，这双眼睛的主人就蹲在自己面前。

　　“师父，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不能害我啊。您要是把我吓死了，嘤嘤嘤——”本想假装哭泣，没想到眼泪却真的流了出来，楚悠悠抓住面前戏弄人的主儿的那茭白色的衣襟擦拭自己的眼泪和鼻涕。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了，奚连池并没有阻止楚悠悠糟蹋自己的衣襟。他双手扶着她的肩头，两个人慢慢站了起来。

　　“我跟你说过，修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走夜路也是一种修行，你敢一个人走夜路？而且这山上的夜色中不仅可能有野兽出没，还有还可能有黑面色魔。”奚连池面色凝重，他还是觉得留楚悠悠在山上不是什么好的决定。

　　“谁说不敢？刚刚是为了请您出来，我故意装作很害怕的。还有，既然晚上那么不安全，为什么晚上要出来呢。”楚悠悠破涕为笑，两手抓住奚连池的左手不撒手——生怕他再次抛下自己，玩消失了。

　　“把手松开！你听清楚为师说的话没有？”奚连池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觉得楚悠悠这幼稚的样子不那么讨厌，甚至有点可爱。

　　“那您不许再戏弄我了，反正我就是要留下来。”松开了手，楚悠悠又改抱住奚连池的胳膊不撒手。
　　嗯，华服下的胳膊很结实！有这样的臂弯靠着，只适合秀眉低垂，满载一腔欢喜，应几声娇羞声，缓步香茵——

　　美梦很快碎了，因为奚连池迅速地推开了楚悠悠。

　　“师父，我喊您为兄长，行不行？”也许是刚意识到自己和奚连池差辈了不好，也许是真的很想要这样的兄长，楚悠悠眨着眼睛问。

　　“不行！”奚连池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不行就不行，那么凶干嘛？上苍给了人间白天与黑夜，就是为了让万物劳逸结合。哈欠！师父，我困了。”楚悠悠连着打了几个哈欠，她是真的有点困倦了。

　　“好吧，跟我来，我送你到红面那儿去。”劝退失败，奚连池暂时放弃了心中的坚持

　　“好。”楚悠悠还是不放心，她上前抓住了奚连池的衣角。

　　“你干什么？”奚连池问。

　　“我怕您说话不算话，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个鬼地方！”

　　“这里不是鬼地方，这里叫暮云林。你听清楚我刚才说的话了没有？”奚连池不相信这个女人听到“黑面色魔”这四个字会没有任何反应。

　　“师父，您刚刚说了很多话，您指的是哪一句？”楚悠悠问。

　　“伺机作案，侵犯女人的黑面色魔！”
　　“啊，咱们山上的？”楚悠悠的认知又被重击了一下。

　　“不是！我山上怎么会有这种人？也绝不会容忍这种人存在。但是他曾经在咱们山上犯案过。这就是我宗门中现在不再新招收女散修弟子的原因。”

　　“既然师父您有了警觉，我相信他不敢再来了。”稍微一想，楚悠悠再次认定这不过也是奚连池吓唬她的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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