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凡人

　　当晨风飞过朝阳投下的金丝线，穿过大开的房门进入了屋内时，床上熟睡的人儿的眉头微微地动了一下。楚悠悠翻了一个身，她本不想理会春风的叨扰，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床边有人。

　　她睁开了眼睛发现一位身材适中、圆脸凤眼的中年女子站在床边，正怒气冲冲地瞪视着自己。

　　“呵呵，你睡的挺香啊？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红面双手掐着腰，咬着牙道。

　　“啊？”不明白红面的不友善从何而来，楚悠悠回想起昨晚的事——当奚连池带她过来见到红面的时候，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女人脸上颧骨高、肌肉僵硬、面色不善，一看就是不好相处的主。现在果然——

　　从今天开始，算是开始正式领教这名不和气的中年女人了，楚悠悠并不担心自己会被针对，她有信心让红面改变对自己的态度。

　　“初来乍到，以后还要多仰仗着执事师姐您照应。”迅速从床上爬了起来，跳下床，楚悠悠只后悔自己身上没带有值钱的物件。否则，她一定贿赂一下红面，看钱财是否能博得她面色缓和。。

　　“少掌门刚才路过时让我通知你去暮云林，你，你现在穿好衣裳！赶快去！”红面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

　　“穿衣裳就穿衣裳嘛，这么大声干嘛？女人嘛，要和蔼可亲，那样才会美美的，不长皱纹。”楚悠悠向红面展露笑脸。

　　“等等，你既然入了我宗门，那你就不能再穿你原来穿的衣裳了。”红面风风火火地出去了，一会儿她又回来了，丢给了楚悠悠一身青色的衣裳。

　　“谢谢，红面师姐！”接过衣裳，迅速穿好，刚想夺门而出去赴师父的令，楚悠悠又想起了什么。

　　冲到西墙的柜子边，楚悠悠踮起脚尖，伸手从柜顶上摸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牛皮纸包裹。

　　走到红面面前，楚悠悠用一只手提溜着包裹在她的眼前晃悠了一下。

　　“什么东西？”红面睁圆了丹凤眼。

　　“我师父送我的，我也没看过。”打开外面的牛皮纸，里面还有一层，楚悠悠一连剥开了五层牛皮纸，发现里面是一只黄色的绣花香囊，一股麝香味瞬间迸发了出来，弥漫了整个房间。

　　“嗯，这味道果然醒神！”楚悠悠瞬间觉得自己清醒了不少，也精神了不少。

　　“少掌门怎么会送你兰麝香囊？”红面惊讶地问。

　　“很奇怪吗？这是我师父昨晚临走的时候送给我的。他说这个东西可以偶尔用来提神醒脑，有助于修行，但是不宜多闻。可是，我不太喜欢这种香味。所以，红面师姐，这只香囊就送给你了，你愿不愿意收下呢？”

　　“你既然不喜欢，那就给我吧。我留着送给一个朋友，他特别喜欢这种味道。”红面接过香囊，开始仔细地查看香囊上面的绣工。

　　她自言自语道：“咱们山上没有人有这样的绣工，少掌门的这只香囊是哪来的呢？”

　　“很简单啊，可能是镇子上买的呗。哈哈，现在我也是青字辈的弟子了？”这身青衣穿在身上比较肥大，但是楚悠悠觉得衣裳的料子很舒服，主要是很轻便。

　　“别做梦了！穿青衣就是青字辈的？那得看看你以后入不入的了青鸾长老的法眼。青鸾长老呢就喜欢穿青色的衣裳。她这个人好为人师，所以山上的弟子穿青衣的比较多，散修的弟子也都穿青衣。”朝空气飘了一个白眼，红面的语气有点阴阳怪气。

　　“哦，那就是说穿青衣的不一定是青字辈的弟子，但是青字辈的弟子一定穿青衣！呵呵，那红面师姐你是什么辈分？”见红面穿着一身皂角白色的衣裳，楚悠悠问。

　　“我是云字辈弟子。我们云字辈的人就比较随意，穿什么颜色的衣裳都可以。只是少掌门不喜欢太艳丽的颜色，所以我们穿的衣裳以素雅为主。”

　　“哦，那师姐你师父是谁？”楚悠悠问。

　　“长老云铎。”

　　“长老青鸾的弟子是青字辈，长老云铎的弟子是云字辈，那少掌门的弟子是什么辈呢？”楚悠悠很想知道自己是什么辈的。

　　“不管是青字辈的还是云字辈的，皆是少掌门和老掌门的弟子。所以，你嘛，嘿嘿——”红面冷笑了两声。

　　“什么意思？”楚悠悠问。

　　“你以为散修弟子都能成为正式的弟子？”红面再次飘了一个白眼，这一次白眼飘向楚悠悠。

　　“正式弟子就了不起了吗？”楚悠悠摇摇头，感觉这个千山宗就是一个小江湖。到现在，她终于理清一点头绪了。

　　“哎呀！”红面突然大叫了一声。

　　“怎么了？”楚悠悠被吓了一跳。

　　红面脸上立刻浮上笑容，快速说道：“少掌门让你去暮云林！出门向左，见路就走，出了旁庶院，进了暮云林也只管往前走，不乱张望，不辨方向，方能不迷路，才能到达林子中央。还有，从明天开始，你要三更起床打水洗衣裳。否则，休怪我体罚你。”

　　“啊？”这声音中的惊讶，更多的是对后一句话的抗议。但是，楚悠悠还是拔腿就往外跑。

　　“哈哈，忘记告诉你了，少掌门最讨厌别人误时！祝你今天运气不错，没有被赶下山。”这是红面的大笑声，笑声中带着看好戏的心情。

　　“坏了，坏了，让师父等太久，他会不会生气啊？赶下山？‘洗脸池’是那么凶的人吗？不好说，因为他本来就不想收留我。”楚悠悠一路跑进了暮云林，遵从红面的话，不辨方向，只往前跑。

　　没有了夜色的掩护，暮云林看起来少了一些神秘，景色也清晰了许多。前方高低错落的古木和灌木丛似乎没有边际，但它们并不是杂乱无章地生长，好像被人经常打理过一样。林间缭绕着丝丝雾气，随着太阳的高升，这些雾气并没有散去的意思。

　　跑着跑着，突然发现脚下的青条石没了，楚悠悠抬起头发现前面有一片碧绿如翡翠的圆形水潭，说是水潭，其实半水半陆，有点像是沼泽地。

　　潭中灵气浓郁，氤氲出铺天盖地的白色雾气。当中，时不时有金灿灿的怪鱼跃出水面，潭边的岩石和期间的草地上，还有数十只神采奕奕的仙鹤在交颈嬉戏，啄食着地上的散乱生长出来的草，还时不时仰头欢鸣几声。

　　更为神奇的是，水潭中间有几尊似人似兽的，高低错落，最高的那尊高耸入半空的漆黑的石头雕像。

　　楚悠悠走到潭边，对着石头雕像研究了半天，也没看出所以然来。

　　此地若不是处于“千山宗小区”，或许可以把它看作是一处不错的风景胜地。但是，这样的地方存在于一个门派的腹地，肯定有其不寻常的地方。

　　“你是看不出什么神奇的，你看到了什么？说说看。”奚连池突然出现在楚悠悠的身后，淡淡地说道。

　　“这些石像眼眶凸出，眼窝深陷，头上长着羽毛，耳朵上挂着蛇，脚丫子像鸭蹼——”楚悠悠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感叹这些石像不是那么美观。

　　“哦，原来你看到的是怪人像！”奚连池抱着双臂，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难道不是吗？”楚悠悠反问。

　　“每一个到这里来的人看到的都会不一样。”

　　“这么说，师父的眼中物与我不同喽？”楚悠悠很惊讶，

　　“你看那开在水中的小花朱朱白白的，多么艳丽。而有人看到的却是晦暗的颜色。”奚连池用手指向开在水池一角的一丛草花，语气平淡道。

　　“师父，您说的这个不算奇怪，那说明有的人是色盲。”

　　“色盲？”也许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奚连池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楚悠悠。

　　“我的意思是，这黑色就是黑色，白色的就是白色的，难不成师父眼中的这些石像是白色的？”在楚悠悠的印象里，有红绿蓝黄色盲、全色盲，她好像没有听说过黑白色盲一说。

　　“嗯，为师看到的和你略有不同吧。”知道继续说这个话题，楚悠悠会有没完没了地问题，奚连池突然朝石像拱手拜了拜，沉声道：
　　“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纪之以四时，要之以太岁。神灵所生，其物异形，或夭或寿，唯圣人能通其道。”

　　这更加勾起了楚悠悠的好奇心，她瞪大眼睛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玄虚来，她迫切想知道这番凡而不凡的景象背后到底有什么神奇，问：“师父，您能说说您的眼中物吗？”

　　奚连池似乎不太愿意说太多话，他的眼神望向远处，叹了一口气道：“修行是一件枯燥而又长久的事情，急功求利不得，你若是没有耐心，现在可以回家了。”

　　“要多长久呢？一辈子够不够？”楚悠悠歪着头，心想：这“洗脸池”怎么还想劝我回家？偏不！嘿嘿，师父，我傍定你了。

　　“好吧，今天先让你认清自己！”奚连池伸手取下背后的宝剑递给了楚悠悠。

　　“干嘛？”伸手接过宝剑，楚悠悠不明白奚连池是什么用意。

　　“修行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要有心里准备和耐心。”

　　“这哪儿跟哪儿啊？您怎么就认定我没耐心啦？”拔出宝剑，剑刃光芒四射、寒影粼粼，楚悠悠感觉自己的手心有些凉——这剑刃要是碰到身上？

　　“怎么？你不想练剑吗？”奚连池问。

　　“练剑也是修行的一部分？”楚悠悠反问。

　　“不是！但是，你要留在山上不走，就必须学一些剑术！驭剑飞行是本宗门弟子必须会的一项本领。”

　　“学！我学！”楚悠悠展露笑脸，心里乐开了花：哇，现在就开始教我，是不是意味着我已经成为了正式弟子了？

　　“以前练过剑吗？”奚连池明知故问——看楚悠悠手拿着宝剑的样子，就知道她以前没有摸过宝剑。

　　“练过。”不甘心被人看扁了，楚悠悠有意逞能。

　　“你练练，我看看！”奚连池抱着双臂，看好戏。

　　楚悠悠手持着宝剑，在手中小心翼翼地舞弄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持剑摆了几个造型。她又觉得有些可笑，练剑不是跳舞，光摆造型是没有什么用的。

　　“这个女人干什么呢？玩耍吗？”奚连池皱皱眉头道：“没想到你的资质如此普通，宝剑还给我吧。看来你还得从头练，从筋骨上开始练。”

　　“谁天生就会练剑啊？”不满被瞧不起，楚悠悠嘟囔着嘴，把宝剑归了剑鞘。

　　把宝剑还给了主人，楚悠悠活动了一下手腕。虽然犟嘴了，但是她心中是认同奚连池的说法的，她应该先从开筋拉骨练起。

　　奚连池自言自语道：“看来把你交给红面就对了，她会让你做很多体力活来锻炼身体。”

　　“呃，干杂活有利于修行？那王府的下人个个都能来修仙。”楚悠悠吐吐舌头，不是她嫌弃干杂活，她总觉得这是奚连池在整她。

　　“你不愿意？”奚连池突然睁大了眼睛。

　　楚悠悠连忙回答道：“不，我愿意，十分愿意。我是担心您把我给忘了，到时候我真的变成了山上的一名打杂的了。”

　　“你活动活动——”奚连池吩咐道。

　　“活动活动？”好吧，楚悠悠明白：谁让她非要傍着奚连池学修行呢，主动权就不在她手里了，她只能服从安排。

　　前空翻、后空翻、蹦蹦跳跳——这些动作楚悠悠本来就会，因为她以前上学的时候选修过体操。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处，她很得意，越耍越欢，心中期望着得到师父的指点和褒奖。

　　一开始，奚连池只是静静地看着，直到楚悠悠跳到水池中黑石雕像上，并且往上攀爬——
　　其实，楚悠悠只是想趁机看看黑石雕像的头顶上顶着的是不是真的羽毛。

　　奚连池忽然飞起，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楚悠悠从半空提了下来：“这是聚星石，我门中弟子都要对它保持敬畏之心。你作为散修的弟子也不例外。”

　　“下不为例，您要是早说，我不就不爬了嘛？”楚悠悠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她只是耍高兴了，放肆一下而已。况且，只是一堆石头雕像，攀爬一下又如何？

　　“师父，您现在看我的基本功如何？”楚悠悠不死心，问。

　　“不怎么样，看来得让红面多给你安排一些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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