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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身
院里点着艾香,蚊虫都绕道而飞。两人隔桌对饮。玉琰替她浅浅斟了杯,见她端起小嘬了口,才端起自己的,
“这是嶷山名酿,你可喝过?”
酒味酣芳醇洌,有股浓郁的果香,尝之欲罢不能。言宛想起自己在流芳院喝醉,就是因为这酒。于是不假思索道:
“嗯,我在流芳院喝过。”
玉琰持杯的手顿了顿,
“流芳院,是何地方?”
花名在外的公子玉琰,会不知流芳院是什么地方?言宛很是怀疑,那会子群翳宴前,流芳院不知迎送了多少神族贵男,装纯也掂量点自己的风评!于是毫不留情地揭穿他,
“嶷山城最富盛名的妓楼啊!除了萧慎,没人抵挡得了诱惑。”
玉琰半晌不语,然后将酒一口饮尽,手握着杯子,
“萧长思打小样样俱全,父疼母爱,长兄照拂,如今又求仁得仁。他活得恣意,偏又赢得了好名声。”
听口气,像在不忿她对萧慎的评价。
求仁得仁!活得恣意!这是对一个被无辜终身监禁的人该有的评价吗?言宛一口气难平,说话也夹枪带棍,
“谁想求仁得仁,谁想活得恣意,都去苍梧陵好了!”
玉琰望着她气鼓鼓的侧脸,叹了口气,软下来,
“他是家中幼子,又从小聪慧斯文,家里人无不疼得紧,萧老将军每常来皇城走动,总带着他。连东越王那般心高气傲的,也对他青眼有加。洛城人都知道兴道坊萧家有个白璧无瑕的好儿郎……他从来都顺遂,不想娶亲便不娶,家里总会依着他。后来想娶谁了,家里人不问新娘子出身,也由着他。后来他与郑七娘出了那事,太子殿下又由着他,让他去了苍梧陵,可知郑贵妃在圣上面前是怎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逼着圣上下旨让他娶了郑七娘。”
言宛鼻子犯酸,
“我宁可他娶了郑明月,那个傻瓜……”
玉琰望着她,
“换作我,也更愿意呆在苍梧陵。人都有一股硬气在,不愿意被强扭,也不愿意日日对着厌恶的人,更不愿辜负所爱之人。”
这番话,用在萧慎身上十分贴切,但用在他自己身上,怎么就那么别扭呢,就像流氓在标榜贞操。
言宛鼻子酸着酸着就笑开了花,
“你也懂得爱?”
她总觉得他在感情上有些凉薄,对相好过的女子能这么决绝。
见她笑,玉琰也起了笑靥,
“莫非你更懂?说说你都爱过谁?”
言宛想了想,除了太奶奶,岛外认识的人就像走马观花,没留下太多印象,于是道:
“我最爱的人是太奶奶,可惜她去世了。其次是大侠,可惜它跟它娘走了。再其次……”
她将萧慎叔侄俩比较了下,
“以前我跟萧尚文更亲厚,但更喜欢长思的人品,后来我跟长思更要好。”
玉琰留意到一个名字,脸有些僵,
“大侠是何许人?”
一说起大侠,言宛就怅然若失,托起下巴恹恹道:
“我养的一只鸟。它把郑明月啄伤了,郑明月要杀了它,我只能将它放了。”
她将大侠排在萧家叔侄之前,是想起为了大侠,她可以毅然离开萧府那事。
玉琰笑出声,眼里熠熠生辉,
“萧长思竟然还不如一只鸟……我甚欣慰!”
说话间,两人都已几杯酒下肚,玉琰自是岿立不动,面不改色,言宛被果酒口感所惑,已喝得有些微醺。
那微醉的感觉很迷人,茫茫然像回到了从前,她还在小言山,攥着一本请柬,准备赴一个神秘的酒宴,没有后来那么多让人愁肠百转的事,所有人都按着他们既定的人生路线前行着,萧慎遇到了另一个喜欢的女子,一生顺遂。
她就这样托着腮,迷迷瞪瞪想着,都不知自己是醒着,还是在做梦。
“我扶你去睡觉。”
一个声音温柔地响在耳畔。除了萧慎,谁会对她这么温柔。
“长思,你回来了……”
她激动地往后一靠,回转手臂伸向他,梦境也如潮水般退去。到底没有全醉,瞬间清醒过来,这个人不是萧慎。
玉琰的脸就在她的鼻尖边,她失望地看着,放下手,让开身子。
“对不起……我先去睡了。”
他搂着她的手没有立即松开。她挣开他,摇摇晃晃起身,刚抬步就差点栽倒,被他抓住。
他不由分说将她扛上背,
“我送你过去,这个时辰不用怕遇上人。”
醉时的知觉有些麻木,她趴在他的背上昏昏噩噩的,只觉得很舒服。月色不佳,偶有惨淡的灯光经过,她困得睁不开眼,不知所经何处,终于几翻挣扎无效后,酣然睡去。
许是酒精的缘故,这一觉睡得分外沉,一觉醒来时天已大亮。
言宛透过帐子望着天色,半天才将记忆拼凑起来,自己昨晚应是喝多了被玉琰扛回来的。她看看身上,除了鞋子,什么都没脱。
这屋子只她一个人住,就算睡过头了也没有会喊她,这个时辰,玉琰可能已经快练完剑了。失职事大,她连忙跃起,三两下盥洗完,将头发简单一束,就往玉琰院子跑。
平时练剑的地方果然没人,她又进屋去找。屋里空空的,只有一个内侍拎着桶出来,转眼出了院子。
“公子——”
她朝屋里喊。
远远有回应传来,
“嗯。”
她循着声音进去,走了好几间屋,还没看到人,
“公子……”
这次声音清晰了许多,
“我在这里。”
她循着声音摸到了耳房边上的一间小屋外,敲了敲门,
“公子?”
玉琰果然在里面,“嗯。”
她轻推了下门,门随即大开,玉琰□□着身子坐在浴桶里的画面撞入眼帘。
他皮肤白净,胸口处有片粉红,健硕的臂肩和穿起衣服后很不一样。她从没见过男人的身体,连萧慎的也没见过,不禁认真多看了几眼,看得差不多了才默默退出,带上门。
院里树冠蔽日,她找了片清凉地站着,等玉琰洗好出来。
她失职,总要给雇主一个说法。
约半盏功夫,玉琰洗完穿戴好出来,月白的深衣,清清爽爽,皎若天上明月,不知是被水泡的还是怎么的,脖子是红的。
他见到她,垂下眼,清下了嗓子,
“见我在洗浴,为何不马上出来,还要多看几眼?”
这是要反咬一口吗?言宛瞥着他,
“你洗澡从来不关门的是吗?我敲门时为什么不说明你在洗澡?”
他还是没抬眼,
“那里是浴房,我以为你知晓。”
那里是浴房,她还真不知道。
罢了,反正不该看到的也没看到,多说也没意思,遂绕过这个话题,
“我今天起晚了,你应该练好剑了吧?”
他这才抬起眼,正了正神色,
“将功补过,就陪我一同用早膳吧。”
假公济私!言宛暗暗腹谤,给人打工,能说不吗!
玉琰的早饭是白粥,但下粥菜非常丰盛,满满摆了一案。粥熬得很稠,言宛舀起尝了一口,比她平时吃的不知好吃多少,厨娘们都是会看高低的。
本来以为这顿饭可以静静吃下去,然后玉琰去衙门,就没她什么事了,没想到才吃到一半,他突然嗯了声,尾音拖得长长的,似有话要说。
她抬眼看他,见他正垂眼搅自己的粥,那粥才吃了几口。
刚才这么长时间,都不知他在干些什么。
她一边将粥往嘴里送,一边巴巴等他发话。
“阿宛,”
他终于说话,
“嫁与我可好?”
她差点被粥呛死,闷咳了半天,才将粥彻底咽下肚,哭丧起脸,
“就为了刚才看了你的身体?我真的没看到什么,真的。”
一边在自己胸下划着线,
“喏,就看到这里,下面的全没看到。”
他还是将她看着,连耳垂都红了。她忽然醒悟,这里的人保守,听说良家女子被人看了脚丫,就要嫁给那人,是不是她看了人家上半身,就得负责到底了?于是吓得扔下勺子站起来,
“反正我不想负责……要不这样,我给你钱,你当卖身好了!”
反正这饭是吃不下去了,她见玉琰骇然望着她,没有开价的意思,索性踢开椅子,噔噔噔跑回了自己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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