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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
回卫将军府时天已漆黑,两人各自回屋,不在话下。
自这日后,玉琰对她的态度,就如气温,节节攀升。小荷才露尖尖角时,天气已经很热,只有清晨才有片刻清凉。
东边的天空,霞光隐隐从屋脊上透出来,西边天空还是一片幽蓝。言宛坐在秋千上,边吃果子边悠闲荡着。
玉琰在练剑,着短衫长裤的身体颀长健美,背部的衣料逐渐汗湿。
这架秋千是他命人置的,只为了言宛陪他练剑时不致于太无聊。他不让她做什么,但也不让她睡懒觉,日日准时点卯,让人很不解。
玉琰练完剑,走到石桌旁给自己倒了盏茶,一口饮尽,然后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今天我生日。”
言宛刹住秋千,哦了声,
“生日快乐!”
见玉琰还继续望着她,像个索要礼物的孩子,硬着头皮道:
“我晚上给你礼物哈。”
一边开始苦恼送什么礼物好,堂堂皇侄,什么好东西没有,她的家当都落在了落霞宫,身边只有几两碎银子,拿出来寒碜。
玉琰走过来,慢慢推动她的秋千,
“你打算送我什么?”
言宛说还没想好。
玉琰淡淡笑着,
“以前有送过家人生日贺礼吗?”
言宛想了想,小言山不兴这个,只在太奶奶一百岁生日的时候,祖孙俩小酌过几杯,算是过生日了。于是道:
“太奶奶生日时,我亲了她一下,她很喜欢,这算不算?”
玉琰眼角弯起,
“算。这个生日礼甚好,我喜欢。”
言宛这才发现自己掉进了个坑里,还是亲手挖的。玉琰最近跟变了个人似的,时不时撩拨她一下,言语里总藏着某种意思。
言宛当他冷幽默,噌地跳下秋千,哼哼道:
“我给你买礼物去。”
说着出了院子。
十几两银子,说少不少,贫苦人家大半年的生活费,但在豪贵眼里实在不足一提,还不够一顿饭的钱。她挑来拣去,在东市买了根银木簪子。簪子材质看着普通,但据店主介绍,这种银木产自地之极北,木料万年不腐,极是稀罕。簪尾是朵卷云,精美简洁,看着很顺眼。
玉琰生日也不沐休,一天都在衙门,入夜才差人来问言宛准备了什么礼物。
言宛捧着簪子去他院里。
卫将军府后院不大,走过一条甬道便到了。玉琰独占最大的一个院子,正在清晨练剑的空地上独酌,一桌一椅,身影孤单。见言宛过来,搁下酒盏起身,目光落在她怀里的匣子上,笑意弥眼,
“让我瞧瞧是什么。”
言宛将匣子打开,拈起簪子给他看,
“喜欢吗?我跑了好几条街才买到的,是银木雕成的……”
玉琰小心翼翼接过,将簪尾凑到眼前转了两下,笑得更开了,
“唔,阿宛有心了,这根银翅木簪甚合我心。”
将“银翅木”三个字咬得尤其重。
言宛傻眼,还抱着一丝侥幸,
“银翅木?不是银木吗?”
玉琰笑睃了她一眼,
“北极银木早在百年前就已砍伐殆尽……”
话未说完,就被言宛一把拖去了屋里。
屋外光线幽暗,遮天的树冠还挡住了月色,屋里头能看得更清楚些。
她将玉琰拖到一盏纱灯下,
“你再看看,说不定是用剩的银木改的。”
玉琰不看簪子,只看她,
“确实是银翅木。银木我见过,我家中就有一套银木做的食具。”
他说的家中,就是胜国公府。
言宛心头拔凉,银翅木,多便宜的木料呀!她抓过簪子,正要往外丢去,被玉琰抢住,掩耳不及盗铃地收入袖中,
“银翅木便银翅木,我喜欢。”
喜欢个头,明明是在安慰她。言宛欲哭无泪,倒不是心疼钱,而是气愤自己出了洋相,还被人骗了钱,跟傻子似的。
玉琰拖把椅子,在她两步外坐外,手肘支在安上,欣赏着她的气恼样,
“方才我还盼望着你会送我另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
言宛一时没回过味来,见玉琰朝她招手,便从善如流地过去,不想刚抬步脚下就一绊,身子猛然向前跌去,好巧不巧地跌进他的怀里,嘴唇不偏不倚贴在他的左脸颊上。
她狠狠瞪着那条横出来的腿,敢情这就是他要的生日礼物!平日装得跟座冰山似的,奔放起来像登徒子。
言宛撑起身子,指着他的鼻子。这时想扇耳光又不敢,怕他翻脸不救萧尚文,想作罢又不甘心,自己明明被吃了豆腐。于是放下手指,换了副鄙夷的神情,
“你就是这样泡妞的?”
一想不对,改口道:
“勾搭女人。”
玉琰正了正脸色,
“是她们勾搭我。”
也是,看青雁君就知道了,契而不舍的。
言宛于是又道:
“我是有夫之妇,不接受勾搭。”
玉琰嬉皮笑脸之色收起,
“你何时与萧长思成亲了?他一辈子不出来,你一辈子等他不成?”
言宛气急,声音不自觉地放大,
“我就是要等他一辈子!错,他会出来的!”
两厢对视,眼里都有火药味。言宛撇过脸,正要拂袖离去,一个内侍跑来,见到两人的剑拔弩张样,怯了怯,然后朝玉琰躬身,
“公子,夫人来了。”
玉琰闻言收起神色,又变回了那个冷洌淡漠的冷面郎君,微侧了下头。
“夫人现到何处了?”
内侍道:
“到院门口了。”
玉琰皱眉,将言宛拉入内寝,
“你稍待一会儿。”
说着向院里走去。
玉琰母子进来时,言宛在内屋听得一清二楚。胜国夫人说话中气十足,用词精准,像个要强的人。母子两一来一回,声音听着都没什么温度。
“说了要给你过生日,叫你回家,怎么不回?”
胜国夫人口吻气恼,感觉不出慈爱。
这些时间相处下来,言宛以为玉琰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在家人面前应该不像对外人那样冷淡,没想到跟亲娘说话,声音也是凉凉的,
“我从小不爱过生日,您不是不知。您这趟来,是为何事?”
口气十分不客气。
胜国夫人显然被噎了一下,隐忍着恼羞,声音里还是能听得出来,
“燕家的娘子,听说前些时候寻死了,可是真的?”
玉琰揣着明白装糊涂,
“只听说落水了,是否寻死不知。”
胜国夫人口吻严厉起来,像在教训恨铁不成钢的儿子,
“她往那江里一跳,满城人都知道了,郯家那孩子虽对她死心踏地,这回也怕了,着媒人上门问婚期要否后延……依我看,燕家虽无实权,但也是衣冠之家,论清贵没人及得上,那二娘子才德人品又半点不落你下乘,你挑的是哪样?”
静默了片刻,只听玉琰冷声道:
“阿娘先前可没这么看好她,莫不是因为她阿姊刚嫁了玄王的嫡子?若是太子准许我家跟青氏联姻,你也会劝我娶了青雁君,可对?”
胜国夫人恼羞成怒,声音愈发尖锐,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冷心肠的儿子!你把人家清清白白的娘子祸害了,这会子人家要寻死觅活,你袖手旁观着?以往的那些也就算了,门不当户不对,由着你把人家撇了,这回燕二娘的事一出,我更没脸去别处给你说亲了……”
话未完,被玉琰冷冷的声音打断,
“我怎么祸害她了!一起喝茶聊天书信往来几回也叫祸害?我可以置婢妾,何必去毁她清白!无须为我说亲,我若有中意的娘子,自会告诉你。”
火药味弥漫满室,眼见就要掀顶,胜国夫人估计气得无可奈何了,不知将什么东西狠狠砸在地上,只听“叮”的一声脆响,愤然道:
“罢,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这个家你爱顾顾,不顾也随你。”
说完,听声音应是出院子去了。
屋子一下子静得落针可闻。
言宛探了下头,见玉琰站在屋中间,身影僵得像根柱子,脚边有个绘彩的漆匣,一根碧玉簪子掉出来,已经碎成了三截。
她从小没父母,以为所有母子的相处方式就跟萧慎谢氏那样,和气恭谨,就算偶有矛盾,也是儿子委婉地坚持,母亲矜持地妥协,哪见过这么雷霆万钧的。
他娘上门是来骂他的,估计玉琰自己也是始料未见,让她看了出家丑。她正想静悄悄地出去,免得被牵怒。刚绕到门口,袖子不知被什么扯住。她扯了下,没扯开,回头一看,原来是玉琰的手。
他脸还霜着,但做出的事像个耍无赖的孩子,
“我今日心情不佳。”
我
心情还不佳呢!言宛默默嘀咕,一边扯自己的袖子,一边道:
“不就是让你娶个漂亮,家世好,又对你一往情深的美女吗?”
得了便宜还卖乖!
玉琰神情松了松,显得有些沉郁,
“陪我喝几杯酒吧。”
言宛不乐意地扭过身子,要不是刚才闹得不欢,她说不定会答应。
玉琰今晚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不饶不休,
“西秦边陲小战不断,你陪我喝几杯,我让人关照下萧尚文,能不上阵就不让他上阵。”
这个买卖划算,虽然能不能兑现让人怀疑,言宛立马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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