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尼克号上有贼

　　杰克和法布里奇奥冲出候船厅的时候，茉莉还躲在大披肩下面一动不动。

　　对比刚刚扔开船票的潇洒，现在的茉莉紧紧握住那张船票，像是握住了一条生路。

　　黑老大是西西里人，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大家叫他黑老大是因为6.6英尺的身高让他的那头黑色卷发在人群中非常醒目。

　　黑老大正向这个方向走来。

　　马塞尔急了，一把抓住茉莉的手跟在那两个美国人身后奔跑起来。

　　“马塞尔，马塞尔，等等。”茉莉抱着箱盖都没合好的箱子被扯得几乎摔倒：“如果是二等舱，登船口就在这里。”

　　马塞尔停下脚步，试图看清最近的登船栈道位置，但是视线被人群遮挡，只能看到栈道和船相连的位置。

　　“我去引开他们，你尽量跑上船。”马塞尔松开茉莉的手，向黑老大跑去。

　　穿着黑灰条纹裙子的女孩正站在栈桥边脸色苍白大声哭泣，她身边站着一位穿着司机制服的男人试图安慰她，但是除了让她哭得更大声外没有任何作用。因为他们堵在栈桥和码头衔接的地方，使码头工人无法移动栈桥，为茉莉争取了一些时间。

　　茉莉拎着箱子跑过真.霍华德小姐，飞快穿过了长长的栈桥。

　　“祝您日安。”舱门口，船员接过茉莉递来的票礼貌的问候道。

　　茉莉站在船舱里转过身看向码头，人群中黑老大的脑袋依然醒目，马塞尔却隐没在人群中再也找不到了。

　　脚下一个踉跄，茉莉扶住走廊的白色墙壁勉强保持身体平衡。

　　“船开了，请各位扶稳。夫人，请把箱子给我吧。”乘务员提着一个大箱子消失在混乱的走廊里。

　　茉莉跑向通往甲板的楼梯，顾不上欣赏宽阔舒适的甲板风光，她挤进在甲板围栏上对码头振臂尖叫的人群中，焦急的搜索马塞尔的身影。

　　看不到，人太多了。有的像他，有很多像他，又好像都不是。直到拖船把客轮拖到深水区，泰坦尼克号上的螺旋桨启动了，茉莉看着码头上模糊一片的人群任由眼泪划过脸庞。

　　再见，马塞尔。保重，马塞尔。

　　永别了，米莉。

　　……

　　泰坦尼克号锋利如刀的船艏如同一柄巨剑直直的划过蓝宝石一般的海面，沿着船体翻开的白色浪花就是宝石碎裂的粉沫，翻飞的海鸥与巨大船体的悬殊比例使它们看起来像是阳光下的尘埃。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这应该是一个好兆头。

　　没有机会上船的人会被泰坦尼克号乌漆墨黑的外表迷惑，无法想象内部究竟有多么奢华。如果有足够的技术，伊斯梅先生一定会采用透明玻璃镶嵌船体来展示船内无以伦比的装潢。

　　当然这确实值得骄傲。

　　有一部电梯从甲板可直达二等舱。如果不想等电梯，豪华的独立旋梯盘旋而下，途径吸烟室和图书馆。

　　E11是一间单人舱房，有独立的盥洗室。地面铺装漆布地砖，配有桃花心木家具和白色瓷具，客舱全天都可以接收自然光。宽敞的四柱床铺着崭新的白色床单。

　　镶着镜子的壁橱里也有玄机，其中一个格栅里装有洗手盆，还有一个暗藏的蓄水箱用来供水。使用过的水从洗手盆斜流入一个容器中，服务员会负责将其清空。

　　“旅途愉快，霍华德小姐。我叫多德。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请尽管吩咐我。”穿着崭新制服的多德在心里暗暗记下这位小姐是单独旅行，需要更多的关注和更细致的服务。

　　送别乘务员，茉莉关上房门坐在喧软的床上。

　　不知道马塞尔怎么样了。

　　茉莉对着舷窗外蓝宝石一样的海面叹气。

　　……

　　头等舱B-52 54 56客房是相连的三个豪华套间，露丝小姐正在开箱用她新买的画作布置装饰华丽的房间：“这房间太差劲了，需要些色彩点缀。找出那张有很多脸的画。”

　　卡尔挥退了头等舱的侍应生，站在客厅通往散步甲板的门边环视红橡木墙上耀眼的金色雕花装饰，恐怕琥玻宫在露丝眼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不是难以取悦，而是根本不想被取悦。

　　“那些涂鸦，纯属是浪费钱。”卡尔漫不经心的说。

　　“你的品位远不如我，对艺术品更是毫无鉴赏力。它们令人沉醉，像在梦里一样。”露丝毫不留情的给卡尔贴了标签，她根本不介意卡尔是否会因此在女仆面前失去颜面。

　　“那是谁的作品？”女仆帮露丝把满是人脸的画放在沙发上供小姐端详，又从画柜里抽出一副描绘着跳芭蕾的女孩的画。

　　“好像叫毕加索。”露丝转头看到芭蕾女孩：“这张是德加的。”

　　“毕加索？无名小卒，混不出名堂的。这些画没有升值空间……幸好也不贵。”卡尔的话没人在听，露丝举着画看都不看他快步走进了卧室。

　　卡尔似乎已经习惯了露丝的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端起酒杯自顾自喝了一口香槟。

　　管家斯派塞正指挥搬运工把保险箱送进衣柜里，他很想给自己的雇主一些回应，但是他忍住了。

　　在他们的隔壁的B-50客房，爱德华.劳伦斯先生皱着眉头看着客厅里乱糟糟的行李箱，决定先去餐厅吃过午饭再回来，希望那时候仆人已将房间整理妥当。

　　劳伦斯先生在走廊碰到了施特劳斯夫妇，他们刚刚在仆人的帮助下换了一身衣服，正好结伴去餐厅享用船上的第一餐。

　　三等舱，杰克从背包里拿出速写本和炭笔，走上甲板想趁着光线好的时候画几张速写。

　　……

　　再多的叹息也无法让茉莉回到南安普顿港。

　　振作起来的茉莉把唯一的行李箱摊在地毯上打开。这行李箱之前属于一位男士，箱子里只有十二件带硬衬的男士衬衣。除非茉莉在船上不打算出舱门，否则她得先解决衣服的问题。不能总穿着同一件男装，二等舱的客人这么寒酸会让乘务员起疑心。

　　茉莉打开房门站在一条长长的走廊里，还有不少人大开着房门来来回回的要茶或者询问餐厅的位置。正对着茉莉房门的是一扇写着员工通道的门，茉莉闪身进去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事实上，船员们能接受客人们出现在任何地方。他们自己也常常找不到路。

　　船里的布局相当复杂，茉莉上下了不知多少楼梯又转过了很多弯——她坚信自己能分辨出正确的路。

　　……

　　多德第三次路过E-11，敲门依然无应答。午餐供应已经结束，“霍华德小姐”一直没有回房间。多德有些担心那位穿男装的年轻小姐在船上迷路。

　　当天傍晚，泰坦尼克号抵达法国瑟堡。船上真正热闹起来，将近150位重要人物入住头等舱。二等舱的乘务员们也忙着整理刚刚上船的30位二等舱乘客的行李，多德意外在行李舱找到了哼着歌在大件行李中间散步的“霍华德小姐”。

　　“天哪，谢天谢地让我找到了您。需要帮助吗？霍华德小姐。”

　　“是的，我迷路了。你是从哪里下来的？或者说我们是在船的下部吗？这里没有舷窗。”茉莉环顾四周，被大网固定的大小箱子整齐的摆放，隔出的通道能容许两轮小车通过。除了常见的行李箱，还有大件的家具，整箱的货物，甚至还有辆汽车。

　　“这当然是船的底部。我是从员工通道下来的，其实没有供客人走的电梯通到这里。恐怕您得跟我走员工通道回去了。”

　　“给你添麻烦了。”茉莉乖乖跟在多德身后走回客舱。

　　没有人注意到有些行李箱上的绑绳被人扭了蝴蝶结。

　　“晚餐已经开始了，去餐厅要走那边。我就在走廊里，您要去餐厅的话务必让我有给您带路的荣幸。”多德站在茉莉的房门外说。

　　“谢谢。”

　　“不止是您，很多船员现在还没认明白路呢。设计船的人一定很喜欢迷宫。”多德体贴的化解乘客的尴尬。

　　在多德的引路下，茉莉顺利抵达餐厅。

　　二等舱和头等舱共享主餐厅。由于二等舱住着头等舱乘客的贴身男仆、秘书、书记员，还有大学生，略有薄财的实业家，蜜月中的新婚夫妇。为了和头等舱区分开，餐厅被两级台阶分割成上下两个区域。以防体面的绅士同一位穿着得体的男人侃侃而谈后才发现对方是头等舱客人的书记员。

　　所以茉莉可以见到在台阶上穿着晚礼服用餐的尊贵客人。

　　和大名鼎鼎的约翰.雅各布.阿斯特先生、玛格丽特.布朗女士、本杰明.古根海姆一同在瑟堡上船的客人里，有一位法国人，客房登记为琼斯.C先生，他手中挽着的女士却姓劳伦斯。

　　这些人一进餐厅就引起了轰动，众人纷纷起立同他们打招呼。

　　茉莉注意到有位身着燕尾服的男士绕过人群悄悄退场。

　　这世上像祖母一样不喜欢交际的人应该有很多。

　　茉莉幸福的戳起一块烤牛肉放进嘴里——但是祖母会为美食停留的。

　　“唯有美食不可辜负。”这是祖母的口头禅。

　　挨过饿的茉莉对这句话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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