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险家的改革记

　　山里的雨季特别长，常常一下就是一两个月，总算放了晴，芮清和梦蝶天没亮就擀了很多面团，还剁了不少馅料。

　　等其他人起床的时候已经做了不少包子和大饼，小弟一个一个馅料盆看过去，最后失望的说，“怎么没有三鲜饺子……”

　　“下了那么久的雨哪里还有虾仁剩下，你想吃的话过几天阿姐再去抓。”

　　重淮也跟着一个个望过去，不解地捏起一个小巧玲/珑的包子，等芮清想叫住他已经晚了，薄薄的皮承受不住馅料的重量地底下破了个洞，从桌子上滚到了地上。

　　重淮有些不好意思地干咳一声，“怎么这么脆……”

　　“灌汤包就要皮薄馅多才好吃。”芮清无奈地取来扫帚把地上的东西清理干净。

　　“不过你们为什么要做这么多？”重淮想了下没想起这几天是什么特殊的节日。

　　二哥哈哈笑着大力拍他的肩，“阿妹要去镇上，一时半会回不来，这不是怕我们没东西吃么。”

　　重淮被他毫不斟酌的手劲拍地差点咳嗽，还是芮清发现他的异状才让二哥停下。

　　大哥颇为无奈地笑笑，其实芮清是真的担心过头了，他们这么多人有手有脚的难道还做不出一顿饭来么。

　　换做以前芮清还真不担心他们，这不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么？这么多年一日三餐外加点心大都是由她操刀的，她怕她不在他们吃不习惯自己的手艺。

　　临出门的时候芮清还在细细叮嘱，二哥把最后一筐土豆搬到牛车上，擦了把汗，“阿妹你看这够了么？”

　　芮清清点了一下车上的东西，土豆番薯和干菇各两筐，数量不多，但胜在新奇，是独一份的东西。

　　早两年和镇上一家酒楼签下契约，定期送食材过去，价格双方都很满意，至于那些干货是顺带的，沾了土豆和番薯的光，比起单独价格卖要多上一些。

　　还有些多肉盆栽是一个陆姓员外家要的，开出一两一株的高价，要知道部分多肉……一株是真小。

　　像石生花若种个满盆都至少要十几颗，芮清还是很有良心的，没有欺骗顾客，这次挑的是三盆组合盆栽，每盆都有好几株，吸财树、玉露、火祭、雅乐之舞、天女、青彩带、五十铃玉、桃美人、醉夕阳，按照各自不同的颜色和独特的形状排列，构成一副立体的彩色山水画，别具心裁，意境唯美。

　　“差不多了，那我走了，最晚后天回来。”芮清爬到牛背上，山路崎岖，板车上震得慌。

　　末端分须的小皮鞭在空中一甩，不轻不重地打在牛屁股上，黄牛便得到了可以出发的信号，嚼着嘴里的青草慢悠悠地迈着蹄子。

　　车上忽得一沉，感受到后面的拉力，芮清不赞同地朝重淮看去，“这一路颠簸得厉害，你伤还没好全，这是不想痊愈了？”

　　“无碍。”

　　承载着细碎阳光的眼睛轻轻一挑，重淮调整好坐姿，两条腿架在外面，随着牛车的前行而微微晃动。

　　既然他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芮清也没话说，重新转回头，指挥黄牛前进的方向，尽量避开坑坑洼洼的路面。

　　重淮捧起其中一个陶土盆，对栽着的其中一株多肉兴趣很浓，芮清回头正好瞧见他伸手想碰，赶紧叫住他，“诶别！这叶子一碰就掉，你可千万别乱动！”

　　重淮默默地收回手，“这叫什么名字？”

　　长三角状的对生叶片紧密排列着，像火焰燃烧般红的艳丽。

　　“红叶祭，你要喜欢的话，走的时候可以挑一些带走。”

　　“这个名字有什么典故吗？”

　　重淮虚心求教是好事，但芮清望了望天，“哪有那么多典故。”

　　虽然养花弄草是个陶冶情操的爱好，但芮清当初只是单纯觉得这些小小的植物很漂亮，如果真要一一去查名字来源，那么多品种呢，且不说是不是每种都有个感人肺腑的“背后的故事”，她也根本记不过来好吧。

　　瞧见她的无奈表情，重淮笑了下，刹那间让青山绿水的美好背景都失色了一瞬间，“我之前看到仓库里有那么多的粮食，你们几个根本吃不完，怎么没有想过卖去粮店？”

　　“手中有粮万事不愁。”这个时候以粮易物还是比较常见的，粮食也算是一种货币了，而且若是遭遇天灾人祸也不至于被饿死。

　　只要储存得当可以放很久，就算真的发霉了处理处理也还能喂给猪吃。

　　侧着身子坐在牛背上一耸一耸的，芮清享受地把手往后一撑，脚尖一点一点打着拍子，看着蔚蓝色的天空哼起了耳熟能详的童谣。

　　逆着光的侧脸轮廓柔和而圣洁，坐在后面的人一时竟移不开视线。

　　……

　　安下镇的集市还是老样子寒碜的不得了，比起芮清，重淮的接受程度显然要高得多，也不知道人家是真淡定还是别的府镇都是这个样子。

　　芮清没有在集市停下来，熟门熟路地把牛车赶到隔了两条街的一家酒楼后院，立马有熟识的伙计跑出来，机灵地请人到里头说话。

　　在二楼包间坐下来后，店小二端来茶水糕点，“芮家小娘子稍坐，掌柜的过完称马上就来。”

　　他记得芮清不爱喝茶，所以泡的是白水。

　　芮清点点头，示意他去忙不用管自己。

　　店小二走后重淮倚靠在椅背上，似笑非地看着芮清，“我本以为你要在市集吆喝，不成想是有上家的。”

　　最开始芮清的确在路边叫卖过，也有很多人围过来看热闹，但很快就发现大家对没见过的东西抱有退避心理，瞧个热闹也就罢了，真要买那是傻子才干的事。

　　所以后来找了好几个酒家，只有这家“云来酒楼”的老板有胆识敢于尝试新鲜事物，事实证明他的眼光不错，只半个月就打响了土豆和番薯的名号，现在许多人千里迢迢赶来这里就为吃一口土豆。

　　芮清知道这个名声维持不了太久，毕竟只能图个新鲜，土豆也好番薯也好，要说味道真的没有那么夸张，人家只是很普通的一种主粮罢了。

　　云来酒楼的老板也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每次见面都要试探一番，深信芮清手里绝对不止这两样东西。

　　芮清当然是装傻了，他们只有几个劳动力，照顾这些田地已经是极限，后院倒是有饲养竹鼠孔雀等，但数量少，只够自家吃的，无法大量提供给酒楼做菜。

　　芮清捏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眼帘微垂让人看不透在想些什么，重淮正思考着她的指甲是不是昨夜又修剪过了，就听见她徐徐出声，“你若有事可以先走一步，待会我办完事还是会回这里吃饭的，当然，也欢迎你一去不回。”

　　重淮放在膝盖上敲手指玩的左手一僵，但面色笑容璀璨，化开了一池春水似的，“你这话从何讲起，我哪有什么事要办。”

　　芮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只是觉得你失踪一个多月了，你那些‘狐朋狗友’怎么也该担心了，可以写封信什么的送去报个平安，你反应这么大做甚。”

　　“我怎么就反应大了，是你想多了。”

　　这种时候死不承认就对了。

　　芮清一副“我就看着你笑笑”的神情，反倒让重淮有些不自在，最后破罐子破摔似的吐出一口气，“我去去就回。”

　　芮清剥了颗瓜子，很随意地冲他摆摆手。

　　只喝了半杯茶就有个年逾五十的男人的走进来，面色油光发亮的看起来精神面貌非常好，穿着墨绿的对襟长袍，深色的腰带低低掐在圆润的肚子下，看到芮清就笑出了深深的鱼尾纹，“小娘子这次赶早儿啊。”

　　“佟掌柜越来越年轻了。”芮清站起来礼貌的打了声招呼，等他坐下后才重新坐回去。

　　“这都是托了小娘子的福。”佟掌柜把一本翻开的簿子连带一把算盘推过去给她，“这是今儿个的账，我亲自过得称，小娘子再自个儿对对。”

　　“我还信不过掌柜嘛，就这几个钱，您见过大世面难不成还会短了我的？”

　　虽然这么说，不过芮清知道佟掌柜是个做任何事都很认真严谨的性格，所以还是抓过算盘对照簿子上的数字计算了一下，确认没问题后佟掌柜才把装有一百二十两银子的荷包交到她手上。

　　单斤价格已经差了最开始近五分之一，之前看招牌菜酸辣土豆丝的价格也降低了些，果然热度开始减退了，毕竟不是什么特别出众的食材，面对欲言又止的佟掌柜，芮清只能抱歉了。

　　除了人手不足无法发展大规模养殖之外，芮清也有别的考量，像是土豆番薯玉米这些作物，产量高，对环境要求也不高，还是扛饥的食物，她是想着有朝一日可以推广开来，来这个世界一遭，好歹做出了些贡献，所以才没有大量提供给酒楼。

　　和佟掌柜告了别，芮清赶着牛车去了陆员外府，到底是富甲一方的大户，连后门都建造的很别致，还有两个男仆专门看守。

　　芮清来过好几次了，双方又都是很干脆的人，看完盆栽确认没有纰漏后爽快地完成了一单交易。

　　管家还因为没零钱而给了块五十两的整锭银子，真的是印证了那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多少人因吃穿发愁，这些富户却连好几两的银子都不放在眼里。

　　只短短半个时辰芮清就多了一百七十两的进账，农家人一辈子土里刨食说不定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集市门口是有专门存放车马的地方的，价格实惠，半日只需要五文钱。把牛车交给小倌，青瑶开始采买家里短缺的物件。

　　途径一家首饰铺，芮清被摆放出来做招牌的几件首饰吸引。在店门口招呼的伙计也是个眼尖的，模样就不说了，瞧她身上的料子居然是真丝的，安下镇不是大镇，各家生活水平一般，衣服大多是纱和麻，能用丝绸制衣裳，家里不一般呐。

　　见她多看了两眼，连忙热情的招呼她去里面坐，芮清捧着伙计泡来的茶汤很是嫌弃，这会的茶都是煎煮出来的，还加入了盐花等调味，她是真喝不惯。

　　“小娘子你看看这些都是新品，这做工这手艺，方圆百里绝对找不到第二家了。”伙计捧来一个漆木托盘，上面整齐码放着七八支簪子，除了一支是玳瑁簪，其他都是银簪。至于金簪玉簪，这种小地方卖不动，所以店里是没有的，想要的话倒是可以定制。

　　这些簪子的形状是伙计按照芮清的年纪特地挑出来的，都是年轻姑娘家喜欢的花形和碟形。

　　其中一支蝶形步摇确实做的不错，每个细节都打磨的很光滑，镂空的翅膀栩栩如生，把蝶翼上的每一条纹路都表现出来了，下面坠着的流苏看起来像是花蕊。

　　“您慢慢挑看，小的先去招呼客人。”

　　芮清随意朝门口一看，这会进来一个挎着竹篮、粗布麻衣的大婶，便点点头让伙计去招呼人。

　　店里只有一个伙计，也没看见有掌柜，客人多了伙计就顾不上所有人，不过即使如此，这名伙计也没有看人下菜，不会把客人分成三六九等，甩当铺和药铺那几个伙计九条街，光凭这一点芮清就决定待会一定要多买几样，让伙计多赚点抽成。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